“你骂什么?”敬戌耳朵好,这就听见了。他捏着她的手腕,“你说什么?”
讳将吃疼,气馁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无话可讲。”
敬戌松开她,她便气鼓鼓的在一旁待着,马车内,无人说话。
敬戌还是有些歉疚的。那眼泪,没什么用处,只能让他心口一疼,就没其他的了。他太知道这种感情是什么了,却不明白自己是否是真的欢喜她。
“父皇大寿,贺礼早已备下。到时,还需要你亲自呈上。”他对她说,手指蹭了蹭她的脸颊,她扭头不语。
“你不想知道,贺礼是什么吗?”他捧着她的手,给她哈气温暖。
“是什么,都与我无关。”她撑着头,他从匣子里拿出一物。
“你瞧瞧,合不合心意。”他递上,她有些犹豫不决。
“打开吧。”他说。
“嗯。”她一打开,一枚瓷瓶。她把玩着,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匣子下面还压着一封信,她打眼瞧,是给她的。
她抽出来,字迹很眼熟,合眼缘的那种。她看完,久久沉默着。他的的嘴角勾着弧度,马夫说:“太子殿下,到了。”
马夫顺势放下马凳,敬戌出去,伸手给讳将。
“下来吧。”
她好多话想说,又欲言又止。她搭上他的手,一并下了车。
“多谢殿下。”她盈盈一拜,敬戌笑了笑,并未说什么。她为卑,走在他的后面。看着他宽阔的背和一头白发,愣了神。拾阶而上,竟然绊了一下。
众人惊慌失措的扶着她,他也回头看她。相距不远,她却很明显的感觉到差别,她摇头,“妾身无碍。”
宴席刚开始,众臣行礼,她也跟着。礼毕,他握着她的手,有些发痒,让她很想挣脱。
“我送的礼,你千万不要跟我气。回去之后,我告诉你。”
她听他温和的言语中竟然有一丝的乞求,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好。”他刚说完,握着她的手。众人只当两人伉俪情深,她只能装着,装着若无其事。
她心里跳的紧,下一刻就让他推出去献礼了。盘子上盖着一物,不大不小。她死死盯着,艰难的走到皇帝面前。
皇帝不知经历了什么,鬓角也生了白发。眼中没有任何的光芒。她递上去,皇帝伸出手,太监张开嘴。
“太子妃献礼,无忧国玉玺!!!”
她身子一抖,脑袋是懵的。皇帝也停了停手,终究还是掀开了。皇帝笑了笑,“不错。”
她现在浑身是冷的,冷的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太子妃,太子妃!”太监叫她,全场的人都在看她。她回神,环顾四周,目光落于敬戌的空座上。他不见了。
她坐下,背挺得直。
“太子殿下有要事相商,先走了。”他身边的宫女说到,她将目光跳在皇帝身上,一声不吭。
她的衣衫下,手掌上,是血迹斑斑。
他破了无忧,可明明这几天他都在京都。倘若还有帮手,又怎么肯献出这玉玺。说好的共分天下,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独享。
“回府。”
整个人被身上的各种装饰束缚着,她尽力的微笑与端坐,来者皆不拒。宴席吃完,整个人也红扑扑的一张脸了。她终于笑了,看着宴席人散,打道回府。
轿子里,她就将头饰拆分散下,华丽的外赏一一脱下。她拿起瓷瓶,缓缓打开。
里面什么都没有,好像跟她开了好大一个玩笑。她捧着信,又读了一遍。
长孙王的信,一切安好,都勿挂念。她手尖冰冷,手一抖,信掉进了火盆里。她克制着自己,甚至打了自己两个巴掌。
她不能恨,她要活着。她不要负担这一切,她要重新活,为自己活,好好的。
“殿下,您怎么了。”马夫问,她缓缓道:“继续走。”
马夫也不敢问,只是驾马。她冷静下来,手还是抖个不停。
“太子妃殿下,到了。”马夫道。
她“哦”了一声,从马车上下来。两个红灯笼,却不是正门。她进去,马夫离开。她路过书房,敬戌还亮着灯。
她走在书房前,两个小厮正守着。她抬手,小厮等默然不语。思前想后,还是不去了。她回了寝殿,一觉睡了半个时辰。
“回来了?”他一张大脸贴上来,吓了她一跳。
她心头正窝火,却还是得忍着。
“怎么,殿下直说。”
她坐起来,推开他,他把玩着流苏,“没什么,看看你。”
她懂得他什么意思。
“哦~是来看看妾身有没有生气吧。”她气,气得要命。他轻咳一声,问她想吃什么。
“殿下真是好雅兴。想来也是狐狸心虚,在宴席上没吃好。这才想起了妾身,要妾身陪殿下再吃一次?”
她阴阳怪气的,他也不在乎,望着她的眼睛说:“去不去,雅香阁。”
她本来把玩着茶盅,听到这个名字,瞬间神清气爽,感觉自己又活了起来。
“嗯?!走。”她只穿着里衣,拿了外裳就要出去。
“快走,一会儿来不及了。你不知道,那儿厢房多难订。”她碎碎念,他心里也奇怪。这人是不长心吗?每天就惦记着舌头上的事儿?
“不急,你慢慢儿穿。我早就订好了。”
“订好了?哦,那不急了。呼~”她费劲的穿着靴,一身狼狈的坐在凳子上,才开始系衣带。
“订好了?”她心头一震,这不会早有打算吧。她表面云淡风轻,时不时看两眼敬戌,过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又上当了。
合着这就是他的解释呗,这就是解释呗,这解释了个毛线?她皱起眉头,问:“你早就……”
“夫人又想多了,那儿我随去,随有。”他咧着嘴,她显然不信。
“穿好了。”
“嗯。”
他想也没想的去拉她,让她一扇子打开。
“这位公子与在下拉拉扯扯的,恐怕有失体统!”她嘴角上扬,他才看到她已然装扮成了一个潇洒贵公子。
“怎么不走?”她出了门,他追上去。
“雅香阁等你。”她放下话,人已经出了东门。陈折柳突然出现。
“她的心,你可不好得。别怪我说难听的,恐怕她是个无心之人。血海深仇,国破家亡。都毁在你手上,她都能若无其事的与你用膳。由此,可见一斑。”
他指出要害,敬戌反问:“那你说,这样的人,想要什么?”
他道:“她要什么?恐怕和你一样,都是活着吧。”
敬戌从没告诉陈折柳,他重生而来,有性命之虞。
“要照你这么说,恐怕没什么好事儿。”他说完,骑上马,准备离开。陈折柳最后说了一句:“明日我回大齐。”
敬戌不知听没听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陈折柳转身,连一个脚印都没留下。
郁垒看着这一切,大手一挥,镜面消失。他身后是章相仪,一头白发,摸索着一块玉,和敬戌的鱼温佩,是一个。
“你在想什么?”郁垒问,他却岔开话题。没有提敬戌和讳将的事。
“他们与我没关系。”他停了停拨弄的手,面无表情的说。郁垒苦笑,他也没说有关啊。
“来人了。”郁垒突然感觉外面有人来,章相仪也感觉得到,头一侧,消失了。
“郁垒大人。”是黑白无常。
郁垒回礼,“两位有什么事儿?”
黑白无常相视,道:“天子有请。”
他一愣,没想到自己有什么僭越的地方。更何况,他怎么管得着他。他还是去了,走之前,好好的关上了门。
章相仪坐在逐渐蒲团上,拧着眉,想来是心神不宁。他吐出一口气,抚摸自己背后的脊骨,而后起身。
他一挥手,便穿上了衣衫,他坐下,左手一翻,是一面镜,是郁垒的镜子,他竟然偷了过来。
他轻轻一点,就看得到敬戌和讳将。他看着讳将的一颦一笑,一怒一嗔,竟然失了神。
他手腕上的红绳,竟然紧紧的绷着,好像快要断了。他收了镜,跟着红线走,走到了香火琳宫。
“哈哈。不好意思,仙友。我瞧着你这红线上有了好大的一个疙瘩,正替你解呢,就……哈哈。”
他笑的开怀,一副老顽童的样子。他也情不自禁,道:“您太有心了。这红线,恐怕不……”
月老低着头,远处走来一对又一对的神仙眷侣。
“瞧瞧,来了这么多,小友稍候。”月老离开,他手腕还是勒的很紧。他不管向前走多少,这根绳子都紧,紧的他心慌。
“哇,不会吧。这该不会要断吧。”
周围议论纷纷,章相仪也在想这个问题。他的红线,会不会断。他另一只手,抚摸着自己摇摇欲断的红线。
“你不要这么对我,我错了。”章相仪睁大眼睛,走的越来越快。他跑的越来越快,飞的越来越快。
红线忽明忽暗,月老听到动静,只是叹了一口气,继续给别人拨弄着红线。
“小友这是怎么弄的?”月老看着这个大疙瘩,无奈的叹了口气。
空空闲来无事,却心口总是不得劲。她也不晓得为什么,所以取了酒和凝碧珠对饮。
“喝吧。”两瓶碰撞,她浮一大白,畅快的吐出一口浊气。
“哈哈,我腕上竟然有一根红线,你看没看见?”她在迷蒙中,问凝碧珠。
凝碧珠摇摇头,也并没有饮酒,只当她酒后胡言。
“好啊你,我就知道你不相信,哼哼!!”她喝了一口水,喷在手腕上,划破手指,果然染出一根红线。
“瞧瞧。”她放在凝碧珠面前,凝碧珠诧然,“你与他在凡间结了姻缘,怎么回到天宫还有。”
“我也不知道。”她扔了酒壶,有些昏昏欲睡。凝碧珠不让她睡,她便闹了起来。
“不让我睡,不让我睡。好,我就这破绳子割了,谁也不能打扰我。”她心里不知道在烦什么。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又好像什么都知道。
她好讨厌这样的感觉,嘴里还咬着红线。凝碧珠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她的手上都是血,他阻止不了,血流在地上,她还锲而不舍。
“没有花剪,你做什么都是徒劳。你快松口!听见没?”xǐυmь.℃òm
“没事,我来。”章相仪赶来了。凝碧珠愣了一下,“你怎么敢过来。”
章相仪没回他,而是将手伸了过去。
“空空,咬这个,解气。”他笑着,她抬头,松开嘴。
她指着章相仪,摇摇晃晃的说:“你,你是谁?”
她摇头,还是看不清。章相仪把手递在她嘴边,“咬一下,是不是很解气。”
她没有犹豫,果然一口咬上去。他不是没有感觉,只是闷哼一声。
“她,我来照顾。”章相仪将她整个人捞进怀里,对凝碧珠说:“你变回去吧。”
凝碧珠一时语塞,竟然照做了。
他搂着她,直到她松口,直到她睡着。他抱着她,放在蛤蟆洞里,擦净她手上的鲜血,并且设了一层结界,旁的一眼看不出蹊跷。
他最后看了一眼,消失在云端。
“章相仪……”她挠了挠脸,又翻个身睡着。
“啊!!!!!”
讳将醒来,他旁边躺着敬戌。她跳起来找衣服,敬戌又把她按进胸膛里。
“怎么,喊什么?!”敬戌扬起嘴角,明知故问。
“我还想问你呢,你为什么在我床上?!你给我滚下去!”她努力将头从他的怀抱中抽出来。
“你的床?”他问。她抬头,环顾四周,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这就算不是我的床,那也不是你的床。你给我下去。”她踹了他一脚,敬戌也来脾气。
“怎么着,本太子掏钱,本太子包房,本太子牺牲色相,就换来你的翻脸无情?”
讳将指着他,气得眼泪差点流出来。
“你!”她头发乱糟糟的,气得干脆站在厢房中,与之对峙。
“不上来吗?那儿不冷吗?”
他刚说完,一阵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喷嚏。
“看看,是不是惹了风寒?快上来,我给你暖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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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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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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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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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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