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沸沸扬扬的,不是他诈尸的消息,而是他突然哑巴了。讳将不爱听这些,总是想和他单独待着,没有任何人的打扰。
可惜总不能如愿,尤其是落月,盯他们盯得紧。自从那日他们两人被找到,她也跟着回了皇子府,闭门不出。
他开始不进膳食,不论什么人,哪怕是讳将,也不能劝他。她总是害怕的流泪,像个懦弱的妇人,再也提不起刀剑。
他总是替她拭泪,很是疼惜。她抿唇一笑,靠在肩头,一起望着日落。这样的日子,在讳将摸不到他的体温时,便已经知晓了。
落月更是不满,直接闹到了皇帝那里。皇帝总是和风细雨的安抚回去,然后开始陷入一种慌乱中。他再见敬戌的第一面,便知道敬戌不与之多言,是因为鱼温佩含在他的嘴里。
鱼温佩的失踪了,在道士离开的一瞬间,被人夺走了。他追不上,看不清。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操控着这一切。
他很害怕,害怕有什么东西发生。他一夜未眠,看着天破晓,下了一道圣旨。
立储!立敬戌为太子!
敬戌跪下接旨,说了第一句话。
“儿臣接旨,谢主隆恩!”
众人哗然,看着他妖冶的勾唇一笑,背后一寒。甚至讳将都觉得,这不是敬戌,这是另一个人,是另一个人。
夜里,他来扣门。
“敬戌?”讳将自从他接旨后,便偏安在厢房里,一言不发。她不明白,他到底是在骗谁,还是说,她也是他的棋子。
“是我。”她开门,敬戌进来,一身酒气。
“你饮酒了?”她诧异至极,扶着他坐下,不知他为何如此大变。敬戌却执着她的手,深情款款的望着她。
她感觉脸上火辣辣的,避开眼神,坐在一旁。
“是,饮酒了。你闻闻,还吃了果子糕。”他凑近,呼出一口酒气,竟然也是热的。她凑上去,欣喜至极。
“你没事了?”她有些许迟疑,他看得出。故而拉着她的手,按在心口。
“你摸摸,这是跳着的。”
讳将不敢相信,从他醒来的那天,那场大雨中抱着他,她就觉得不真实。倘若不是落月怨恨的眼神,她觉得自己真的在做梦。
“赤水之行,我明明……”她不解,他拼了上去,堵住了她的嘴。
缠绵片刻,他道:“不许再提了,没什么干系,我已经忘了。”
她的脸红彤彤的,他又道:“都过去了,不是吗?”
她点头,靠着他,闭上眼睛,还是忘不了她杀掉他的场景。她睁开眼睛,连连后退。
“明日,我便迎娶你,你成为我的正妃,可好?”他也不追问,只是温柔细语的说。
她道:“那我以什么身份?无忧公主吗?”
她深吸一口气,复杂的望着他。他摸了摸头,“你不是叫蒋轻舟吗?便是这个名字了。我娶的你,就是你了。”
讳将青涩一笑,“并无媒妁之言,我……”
“没有媒妁之言,可有天地为证,我愿娶你为妻。”他吻了吻她的嘴角,气氛十分暧昧。
讳将羞涩一笑,退在后面。“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你明日再来吧。”
他在院中立了片刻,离去了。
第二日,圣旨便下来了。两人结为夫妇,她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隐隐约约说不出来。
敬戌仙骨将成,心魔却突然出来了。
心魔出来,他是控制不了的。力量之强,胜过曾经的赵亭池。执念之深,眷恋凡尘之心嚣张,他无能为力。
“你打败不了我,你会沉沦在修炼中。我会代替你,照顾她一辈子。你休想来代替我。”
他嚣张的离去,这是琴寿老人也不曾料到的。敬戌没说什么责怪的话,但也想不出任何解决的办法。
“如今,空空回到天庭。他离去的地方,却是人间。如此,他意欲何为?”
他满头大汗,却不知道为何,空空又凭空消失了。“她不知去了何处,红缨枪也跟着不见了,我好想找到她。”
琴寿老人没多言,“你还是想想,怎么找到他吧。心魔出世,说明你也要进入瓶颈,倘若突破不了,功亏一篑。”
他铭记在心,望着天边。
“玉帝没找你吗?”
“玉帝闭塞视听,不知在思量什么。”琴寿老人叹了一口,他摇了摇头,“恐怕不是这么简单。”
空空去找郁垒了。
“命簿在崔判手里,你有没有办法,让我看到。”空空开门见山,他愣了愣,“你要那个做什么。”
她笑,问:“你不知道吗?”
郁垒沉默了一下,她道:“我忘记了来处与归途。恐怕历劫没有结束,我不回去,这一切不会结束。”
他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故而道:“那么,你想知道该回去哪里?”
她点头,“正是如此。”
“那么,我就可以告诉你。”郁垒低了低眸子,幻境出来。他指着里面同她一般模样的讳将说:“她,就是你。”
空空突然绽出一抹笑,“我出来的日子,她好像已经修炼出自己的魂魄,我再去鸠占鹊巢,恐怕不妥。”
“那你想怎么办?”郁垒心中不安,害怕她提出一个他无法允诺的要求。她敲了敲他的头,“大人别误会了,我不会做那种事。”
“我知道这里毗邻留蓝。你将我的神识在此保管。到时候,你再……”
她将红缨枪往地上一扎,伸展双臂,等待着。
“不可。倘若这样冒险,你若是被她吞噬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睁开眼睛,又放下双臂。
“倘若不这样,就是一定要杀掉她的。你愿意让我这样做?”
她竟然心软了,问的出这样的问题。她自嘲一笑,“我不会如此,你不要想了。”
郁垒也不愿意如此,可更不愿意空空牺牲自己。正在僵持不下,六殿阎君出现了。
“是你!”空空认得他,却不知道如何称呼。阎君出没,郁垒属实没料到,笑了笑,一言不发。
阎君出现,就没有他说话的份儿。所以,他退后了。空空欣喜至极,阎君摸了摸她的头,仿佛一个长辈。wWW.ΧìǔΜЬ.CǒΜ
“这个东西你拿着,能护着那个孩子的魂魄。”一块平平无奇的东西,放在她的手心。讳将一笑,将红缨枪递给阎君。
“娘娘传承自地府。想来,阎君保管此物,再合适不过。”她的信任,让阎君格外怔愣。
他爱惜的抚摸着每一寸,说了声“嗯”。
她离去,阎君将红缨枪一翻,收进手心。郁垒这才问:“阎君,您为何赶来,是还有要事吗?”
阎君没回答,看向门外,正是伤痕累累的魃大。他疲惫的进来,没看到空空。喟叹一声,等待被抓。
擅闯地府是什么罪名,郁垒再清楚不过。不过他不想告发。
阎君也没有这个意思,只道:“别再找她了。娘娘的事,我来帮你们。”
此言一出,犹如死灰的旱魃,瞬间抬头,凝视着阎君,连郁垒也是震惊不已。
“阎君什么意思?”魃大不敢相信,阎君点点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阎君大手一挥,将几人收进袖中。追来的鬼差没看到旱魃,不死心的问,阎君只说不知道跑在哪儿了。
问郁垒,郁垒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说八道。一会儿是这儿,一会儿是那儿的。
回到自己的寝殿,他设了结界,才将几人放了出来。
“如今天宫自己的麻烦事处理不清楚,恐怕也不会来追究你们。正是你们动手的好机会,所以,我来帮你们。”
阎君一脸轻松,好像了却了什么,没有了负担。魃大抱拳,先行了一个大礼。
“娘娘倘若知道您的相助,出来一定不会忘记您的。”他心潮澎湃,说了许多未来徜徉。
阎君毕竟历经世事,并没有情绪波动。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只听着他们说着打算。最后才道:“便如此。关键时刻,我一定会出手。”
魃大听出不对劲,“什么意思?您是不准备和我们一起吗?”
阎君但笑不语,魃大刚热乎的心,瞬间凉了下去。
“多谢大君,魃大知道了。”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其他旱魃的脸色也不好看。魃大左右看看,实在不忍心他们再跟着自己送死,故而问:“大君,您能否将红缨枪借给魃大!”
阎君抬眼看他,“你知道,不可能的。”
魃大僵硬一笑,“呵呵,是。是魃大妄想了。”
他带着其余旱魃离开了。这个世上,好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救出娘娘是他们活着的唯一念头。
“魃大,我们应该去哪儿啊?”其余旱魃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声。这个时候,他就格外想念丞星,他抬起头,叹了口气。
“我也想让她告诉我们,我们应该怎么做。”他咽了咽唾沫,“救娘娘,一定要救。倘若死,我也一定会死在你们前边。听清楚了吗?”
其余旱魃,没话可讲,只能苦涩一笑。
“老大,我们不会放弃的。”
魃大回过头,动容的看着他们。
“我也不会放弃的。”
讳将在练武,敬戌看着她,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她横眉,他上来拥住她,亲了一口。
“笑你,徒劳!”他吻着她刚冒出来的痣,深情凝视。
讳将勾唇,也深深的凝视着他。他甚至听见她说:“我知道你是谁?你,不过是一个心魔,妄想,天真!”
他恍惚间,推开了她。
讳将问:“你怎么了?”
敬戌摇摇头,道:“你是不是,同我说话了。”
讳将摇头,他掩饰的抱住她。
“没事,没事。”他岔开话题,拉着她的手,“一起用膳。”
她没拒绝,却让他有种莫名的生疏。饭桌上,落月也在。
讳将笑了笑,道:“原来侧妃也在。殿下竟然没告诉妾身。妾身只准备了两幅碗筷。来人,给侧妃娘娘上一幅……”
她没说完,落月拧头就走,还隐约有啜泣。讳将吐舌头,深邃的望着她离开的身影,道:“恐怕殿下,又要听啰嗦了。”
敬戌哈哈大笑,刮了刮她的鼻子,“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讳将突然道:“杀了你呢?”她说完,立马笑了。
旁的婢女也吓得脸色煞白,只有敬戌道:“可以,只要你想。”
讳将捂嘴一笑,“殿下又跟我玩笑了。妾身怎么会呢。”
两人无言的用膳。用过之后,讳将率先离去。他过去,她果然还在练武。
“她,怎么了。她还是她吗?”
他不能忽略,不能忽略她的变化。夜里,同榻而眠,她竟然主动献身。他正拥吻,却发现头顶银光乍现。
他推开她,“你干什么?”
讳将坐起来,拿出自己的挑灯芯的镊子,给他看了看。
“殿下,灯太暗了。妾身不过是……”
敬戌捂脸,片刻后冷静下来。
他柔声道:“误会你了,快上来。”
往常如此,她都会坐回来。今日很反常,她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他去扶,她也像个提线木偶,任由摆布。是的,空空被逼了出来。她飘在空中,看了讳将一眼。
“没事。”讳将深吸一口气,害怕的躺在敬戌的怀里。
“妾身做了一个噩梦。”
他问:“梦到了什么?”
她道:“妾身梦到,自己将匕首伸在殿下的头顶,想要杀了殿下。”
敬戌身子一僵,看来不是他一个人幻想。他瞬间警惕起来。
“都是虚妄,你相信我,没有的事……”
他拍着她,两人一同躺下。空空不屑的一笑。
“原来我当是个巾帼女英雄,没想到是个沉溺情爱的女子而已。倘若真要我待在这里头,真的是要闷死了。”
她又去了地府。她想,有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效果,比如杀了她,或者缩短寿命。否则,她真的忍不住会自杀。
倘若自杀,重来一世,恐怕更糟糕,这一切付之东流不说,不知道还要遭受什么。她走到一半,突然被收回了身体。她悠悠醒来,就看到旁边一张敬戌放大的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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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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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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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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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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