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折柳一直留一手,是易容之术。
他当夜,在熟睡的长空身边,扒下了城主之子的皮,他乔装,甘愿为了她,成为另一个人。
长空醒来,吓了一大跳。他哈哈大笑,她也笑。
“怎么,没被吓到?”他撩了撩自己的黑发,躺在她的身边。她深情地望着他,并没说话。
“下月,讳将成亲,我一定要去。”
“好。”陈折柳摸了摸自己的皮囊,笑到:“我一定替你争取时间。”
长空坐起来,深吸一口气,凝视地上血肉模糊的躯体。他起来,扶着她的肩膀。
“你搜过他的身了?”
陈折柳沉思,状似无意的说:“发现了鳞玉。”
“当真?”她欣喜之意溢于言表,他实在不忍心。
“骗你的。”
她沉下脸,勉强一笑。
“没事,我也想他没有。”她抚摸着双臂,又道:“得处理了,不然发臭了。”
“是,遵命!”他背上尸体,从暗门走了。
她叫侍女处理了血迹,并嘱托:“想必都没看到什么。”
“奴婢们什么都没看见。”宫女纷纷应承,生怕殒命。
她第一次吃满汉全席,只她一人。一菜一口,没几个菜便吃饱了。她的座下,都是鲜血。胡地自君路掌权,从未易位。这场血洗,让各位城主都蠢蠢欲动,想来掺和一脚。
她即位,便设立了妖属司,由她直接掌管,为首便是第一城城主之子,幻夜。她权力滔天,甚至惊动了地府。
“这样子,岂不是乱了套?”
“人间凡人,御妖而行政,不成体统。”
“怎么说,区区女子,却是有如此本事,值得钦佩。”
各执一词,说什么的都有。郁垒置身事外,只关注讳将的举动。她要与姜国一皇子成亲,时日无多。他看着姜国皇子,就觉得眼熟。查探命数,竟然无可显示。
“公主!”
“有屁放!”讳将拉满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府里的歌姬……”
小环沉下心,一件件,一桩桩的讲述。
讳将三箭齐发,虎口微震。
“都按耐不住了?”
小环笑了笑,“公主费心将细作们集中在府,便等着收网的日子。如今时机就在眼前,怎么迟迟不发。”她恭敬的递上三支箭,讳将没拿。
她转头擦汗,道:“时候不到。”
说完,箭飞射出去,正中靶心。m.xiumb.com
小环问:“殿下近日的骑射都有精进,可要用些好的?”
讳将挑了挑眉,问:“今儿什么日子。”
小环挠挠头,十分不好意思。
“是奴婢的生辰。”
讳将笑了笑,“如此,今儿放你一天假,做了吃食,我去。”
“是,公主!”
小环欢欢喜喜的下去,她收了笑意。
“公主的护心镜,可真别致。”
从靶场外,进来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
讳将没看,就知道是汀溪。
“怎么,想要?”讳将放下弓箭,指了指自己胸前的鳞玉。
“汀溪不敢夺人所爱。不过,汀溪想知道,公主布这么大的局,真的只是为了赶尽杀绝吗?”
她喝茶,听他随意说。不论是细作的事,还是她寝房细致的自画像,她都不恼。
“汀溪来此,不也是将计就计,想要杀了本公主吗?”说着,讳将的弓箭面向了汀溪,蓄势待发。
汀溪临危不惧,微微一笑。
“公主不想杀我。倘若公主要杀我,第一次见我,城外那次,都可以杀我。或者回府……或者现在!”
他说着,弓箭所指一拐弯换了方向,箭矢出去,射在靶上。
“公主,难道不是吗?”
汀溪的身份,她早就知道。那次,她并没有中幻术,这也是之后,她为什么要杀赵庭。
实则,也是汀溪故意的。
“你如此高明,赵庭知道吗?或者说……”讳将向前几步,摸到他的胸膛,“他知不知道,你,是个女娇娥。”
汀溪后退,并不恼怒。
“公主休得胡言,污蔑在下。”他作揖,看着后面又回来的小环,诡异一笑。
讳将侧头,小环疑惑的看了看汀溪。
“他来干什么?主子召见他了?”她关切的样子,让讳将沉默。
“没有。”
“哦。主子,奴婢定在了戌时,在西厢。”
讳将没言语,便是同意了。
“好了,已经够得体了。”管事与小环关系一向不错,看她忙乱的样子,哭笑不得。
“不行,生辰大事,不得不如此。”
管事把玩着蜡烛,小环瞧见,皱着眉头抢了回来。
“你紧张什么?都是熟人。主子也宠你,也来捧场。”
她充耳不闻,道:“这蜡烛,不能乱动。”
管事抢过去,她生气了,他才还回来。
“真了不得,这两根蜡烛,成宝贝了。”
她皱着眉头,“你什么也不懂,赶快走。”
管事疑惑,瞧着小环,道:“你真是良心叫狗吃了,这种话也说的出口。”
“行了行了,你快走吧。你待着就会坏事。”
“坏事?我何曾……”管事自以为的摆了摆手,“哦~我晓得了。你个小妮子,有了心仪之人,不要我见?”
小环浑身一震,骂道:“你个杀千刀的,赶紧走吧!!!”
管事转桌耍赖,看出她真生气,才心软。
“真生气?好好好,我走。”他仔细端详,看得出她心事重重,决定不趟浑水。
“嗯,赶紧走吧。”小环从没有如此正式,管事也点头,“嗯,我走。”
到了时辰,竟然是汀溪先来的。
“哎呦,你站在门外做什么,快进来。”小环一把把他拉进去,道:“都准备妥当了,你……小心些。”
汀溪惋惜的看着絮叨的小环。
“你瞧我做什么?赶紧去蜡烛那儿,仔细着准备。”小环颇为认真,汀溪才磨蹭着过去。
讳将虽然已经知道这是鸿门宴,仍然来了,还带了一份大礼。
“小环?”她进来,院子静悄悄的。
她不敢放松,手里的长枪立在身侧。
“公主!”小环叫她,周围的灯次第开。
小环开门,身后就有一个人影。她心中大惊,大呵一声:“是谁?”
小环一愣,看到汀溪已经出来,直勾勾的盯着讳将手中之物。
讳将冷笑,“果然如此。”
她将人头扔在小环脚底。
“你不是要看?让你看个够。”
小环定睛一看,吓得惊声尖叫。她连忙躲在角落,指着人头,不住的颤抖。
讳将长枪戳了戳那人头,让人头转了过去。
正是赵庭!三人都认识。汀溪手抖着,什么话都没有的跪在地上。
“赵,赵庭!赵……赵庭!!!!!”她嘶声力竭的样子真的很让人难过。讳将却觉得有些无趣,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偏着头看着近乎痴狂的汀溪。
“啊!!!!!”
她痛苦的时候,眼睛血红,头发散开,小环这才认出她是个女子,害怕的说不出话。
讳将本就是有备而来,她警惕的看着四周,问小环:“你说,周围还有没有人?”
小环点头,疯狂的掉眼泪。
“有,还有,还有很多人!!!!!”
讳将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乖,说出来就对了。”
汀溪失去所爱之人,便有些神智不清的呢喃细语。
“我还,还没有告诉你,我……啊哈,哼哼,呵呵,哈哈!!!!”她又哭又笑,讳将随时预备她愤怒起来,进而与之一战。
她还从未与幻族人打过,她没把握打赢。
不过,她好兴奋。这种兴奋,除却身临其境,没法体会。
她站起来,冲了过来。讳将横起长枪,等待她下一步的进攻。没想到,她直直冲上枪尖,当场毙命。
死之前,嘴里还是赵庭的名字。她颇为振动,疑惑的问小环:“你说,还有人。哪儿呢?告诉我。”
小环吓到失禁,颤抖的指着蜡烛。
“哦?你是说,那就是号令?”
讳将眯着眼笑,拿起蜡烛,翻来覆去没找到关键所在,她拿出火折子,点了火,烛光一起,骚动也起。
“原来如此。”她站起来,等待真正的一战,却发现风声过,毫无人影。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陷入了困惑。一人陨落便要以死相陪,当真如此相爱?
“自尽了?”
幻族人死后,腐烂的更快。她不愿两人葬在一起,她指着小环,道:“人,埋了。明日照旧来侍候。”
是的,死一个面首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她身边换了人,可就引人怀疑了。
小环抱着头,吓得缓不过来。她微微一笑,离开了。
“做梦了?”吴刚站在敬戌的身侧,如今成就仙骨,还有好多的要紧步骤。只是这第一步,便是要护好这具肉体。哪日仙骨成,便可重新脱离肉体,再回从前的躯体。
“嗯。”敬戌坐起来,揉了揉额头。
“好像是讳将。我梦里,她被天兵天将捉了去。”
“你是自己吓自己,没有的事。”
“成亲……”
“已经在准备了。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吴刚叹了口气,道:“讳将身边最宠爱的面首,昨日自尽了。”
“为何?”敬戌抬头,不解。
“不知道。”吴刚低了低头。
“既然是这样,那我想,应当更需抓紧了。”他指婚事,吴刚点点头。
“如今无忧国都不知晓你还活着。纷纷闹着请命,不要讳将和亲。”
敬戌摸了摸下巴,一脸幸福。
“这么说,她可真是受欢迎。”
吴刚无话可说,道:“夜还长,你先睡。”
“不必了,我起来好了。”
“起来?想去哪儿?”
吴刚紧张的模样,让他哭笑不得。
“如厕!”
吴刚无言以对,拿了衣裳,陪着出去了。
“公,公主,该休息了。”小环低着头,手不停的抖。
讳将“嗯”了一声,伸展双臂,等待宽衣。
“当真?”
“那当然是真的,公主杀了幻族人!”
茶馆里,又是聊闲天的。说书人台上说,茶客下面说。
“这么说,你看到了?”
讲话的两个,是茶馆的稀客,更夫。
“那是自然,我可看的真真的。那尸体都快扔在我的脑袋上了。”
“你脑袋?怕不是又钻在哪个娘们的裤裆里了!!!”他说完,茶馆里笑成一片。
说书人皱着眉头,看着两个更夫,一言不发。
“先生,喝茶。”书生端来茶,他喝了一口,面色有所缓和。
“多谢。”
“先生客气!小生有个问题想问!”
“哦?那你问。”
书生顿了顿,嘻嘻一笑。
“我说了,先生别气。”
“你说吧,我不气。”说书人说完这句话,各种的可能都想了一遍,盯着书生的嘴唇。
“先生,您可知道,公主有多少的面首!!!!”
说书人茶碗一斜,撒了一身。他站起来,书生哈哈大笑,众人也拿他取笑。
说书人没面子,赶紧下了后间,换了长衫,坐着不动弹了。
“多少面首?”
讳将听到这个问题,嘴角微微一弯,旁边的管事便上前,挡住了挑衅的朝臣。
“大人来公主府,想必还有更要紧的事,不会是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如此兴师动众。”
那大人斥责的话落在嘴边,又吞了回去。
“本大人……”
他还想说,讳将已经不见。
“下官求见公主。”
“哦?原来是严大人!”管事的看着又来一位,让两位大人互相辨身份,坐在一起。
“公主正在休息,恐怕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不如两位大人先回去?”
严大人官职不小,正是为了公主剩余不多的清白而来。
“放肆,哪里容得到你说话。”
“放肆?严大人好大口气。”
讳将出现,管事拱手,“公主。”
“嗯,下去吧。”
三人到齐,讳将显然是出来应付应付,以慰君心。
“大人们来此的目的,讳将已经知晓。这几日,必定清除干净。大人们不如回去,静候佳音?”
两位大人从没想到她如此好说话,当即起身告辞。言语之间,不乏诧异。
“公主当真晓得下官的意思?”
讳将哈哈大笑,“大人请回吧。”
后来事实证明,他们想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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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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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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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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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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