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今日拜吗?”
戈哈什看主子疲累,心里也有些不忍。可是他回头,还有一大批手下等着拜月,只等着主子同意才做。
当吴刚还是李缙羡,还没有封王时就已经住在宫外了,如今已经两个年头了。他一向礼贤下士,手下的想拜月或是做什么,只要不冲撞了天子,他都是允许的。
今年,有些许不同,吴刚迟迟没有说话。
“主子?”戈哈什轻轻唤了一声,吴刚皱了皱眉,还是闭着眼。
戈哈什心领神会,快快的退了出去。
“散了吧,主子累了,今年不拜月!”
这话由总管传下去,一片怨声载道。
戈哈什喊了一句,声音不大,气势却是足足的。
“说什么呢?不想在府里干了就赶紧滚蛋!”
下面的奴仆纷纷跪下,“不敢。”
“不敢就最好,今天是个好日子,别坏了兴致,都去吃柿饼吧!”戈哈什大手一挥,人都散了。
屋子里的吴刚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他在广寒宫的时候,每日都能看到嫦娥执着天灯,出神的看着。
“上面有什么字?”
“也没什么,都是一些凡人的愿望。我大都帮不了他们,白吃他们的供奉。”
嫦娥说着,随便挑了一样能实现的,便多吃了一些他的供奉。
“这样啊。”吴刚出神想着,那时候还不知道想了什么。
“我的愿望……”吴刚回神,嘴角噙着笑,唤戈哈什进来。
“主子?”
“传下去,允许拜月!”吴刚心里打算着,自己也要拜一拜,无论她看不看的到,总归心意在那里。
“是。”
在房间里,又听到总管喊着:“准备拜月!”
听院子里叽叽喳喳的,他也高兴。
“戈哈什,进来。”吴刚放下笔,将刚写好的条子递给他,“东西备齐了,本皇子也要拜月!”
戈哈什看了看条子,“主子,东西府里都有。”
这倒把吴刚难为到了,他想了想。
“那,如何拜月?”
戈哈什看着有些红脸的吴刚,不禁发笑。
“主子,拜月——在月光可以照到的地方摆放贡品,有心意者,自己糊了纸灯笼,做天灯放上天去就可以了。”
“府里哪出月光都好,主子放哪里都可以。”
戈哈什是一句奉承话,吴刚却很吃这一套。
月光哪里都能照的到,岂不是嫦娥就能看的到他?
“好,就在揽星阁拜月。”他指了指方位,又觉得名字也不好。
“明天,改做揽月阁。”
戈哈什殷勤的点着头,下去置办了。
“等等,现在什么时分了?”
戈哈什去而复返,想了想,“大约要子时了。”
“嗯,那去吧。”吴刚欲言又止,他本来想亲手做个天灯,时辰有点不够了。
揽月阁。
“主子,都备好了。”戈哈什挥手,下面的端上珍奇的吃食十几盘。
“不必这些,拿着甜食就可,甜甜糯糯的珍子糕最好了。”
“是。”戈哈什亲自去小厨房拿,好在还剩下一盘子。
吴刚脸色有些不好。戈哈什又挑了几样甜食,这局面才好一些。
吴刚转眼去看天灯,上面还没题字,想着亲手去题。
他题好,让戈哈什看。戈哈什不懂,账房先生附耳告诉他。
“皇子以嫦娥为妻……”戈哈什嘴里念出一大堆奉承话,说的吴刚脸越来越黑。
账房先生也觉得不对,咳嗽了两声,戈哈什才闭嘴。
“拜月吧。”恰巧子时打锣的从角落走过。
他以为是个好兆头,亲手放了天灯上去。
“一切诸事顺遂,愿吾妻与子皆安,李缙羡上。”
因为身份如此,他不便暴露,引了误会也不好澄清。
好巧不巧,他正想着嫦娥何时能够看得到,天灯便陨落在府外。
一只利箭直插灯芯,灭了。
他怒不可遏,叫人去追。戈哈什从来没见过自家主子如此气愤,有些不明所以。
一只天灯,何至于?
他追着天灯刺客而去,没料到那人身手倒是矫健,戈哈什认真了,尽了全力去追。
没想到还是追不上,他有些丢面子。
“糟了,调虎离山之计谋,快回去保护主子!”
他跑着回去,不料想还真是调虎离山之计。不过吴刚轻轻松松的就制服了。
“你是什么人?”戈哈什用刀剑抵着他的脖子,只见那人咬舌自尽,一句话也没吐露。
戈哈什更感尴尬,跪下请罪。
“起来吧。”吴刚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情。
他的东西都找到了,只要明确了花剪的用途,哪怕是他死了,他也是了无遗憾的。
至于这腐败的王朝,只好留给霉神一个人去处理了。
戈哈什为了赎罪,整夜都守在吴刚的房外,下面的有目共睹,倒没有了闲言碎语。
第二日,吴刚去看酒疯子,他才想到还想不到那疯子的名字。
酒疯子极其对吴刚的胃口。他倒十分愿意给酒疯子做“老爷”,可以让他白吃白喝,听点他的故事倒很有趣。
“怎么,皇子又来听故事了?”
酒疯子倒让客栈服侍的很好,脸上白净多了,脸露出来,倒看的很英俊。
只是衣裳还破破烂烂的。
“要不要……”吴刚心中一动,想带他裁两身衣服。
“不必,我不爱穿那种衣裳,不舒服!”他挥了挥手,已经料到吴刚要说什么。
“那,中午吃不吃席,吃两杯?”
“不吃,中午就摆上席子,是什么人。”他摇了摇头,人还醉醺醺的。
“不如晚上来,我请你吃一杯我酿的酒,保管满意。”
瞧着他自信的样子,他微微一笑。
“好,我晚上来吃。”
“对了,你叫什么?”吴刚看着他,只看他顿了一下,人又躺在地上,蹭来蹭去,属实招惹人。
“我叫什么?我叫酒疯子!”
“你不是也这么叫我?”
面对他目光灼灼,吴刚倒找不出可反驳的。
“是,那以后……”
“以后,也这么称呼吧。舒适的紧呢,舒适。”
吴刚还没走,酒疯子就在地上,抱着酒坛子睡过去了。
……
丑时一刻,宴会才散。
“主子,明月在外面候着呢。”
赵亭池已经回到帐子中,刚刚净了脸,刚准备休息。
“睡了,不见。”
“国师,奴婢有正事,为何不见?”明月不卑不亢的,头上的簪花在烛光下摇曳,生出光辉。
“什么事,明日讲。我召了军中将士,让她们听听你的正事?”
赵亭池顾及她的身份,故而说话还算客气。
“是吗?”明月颇为难堪,又不好和他撕破脸皮。
她看向青衣,青衣躲开她的眼神。
“不需要别人,你听就可以了。”她望了他一眼,甩着袖子走了。
“青衣,你看好她。”
“是,主子。”
青衣追了出去,只见明月快步躲在帐篷后的石头旁,嘤嘤哭泣起来。
“怎么了?”青衣十分容易心软,看到她的样子,心下很不是滋味,还有些酸水在心底翻涌。
“怎么了?怎么也和你没有干系。”明月心里怒火大约更大一些,只是哭出来,吐露的更多是苦涩。
她的身份本是显赫至极的,因为他,她不愿意太早回到生母身边,时机错过,竟然同时连他也失去了。
“你别这样说。”青衣蹲踞在她身旁,给她递帕子。
帕子是汗巾来的,上面还有一朵绣花。
“什么人给的,我不要。”她看到花样子,更觉得没有盼头。
这样一来,她连最后的依仗也没有了。
“你怎么这样说,这是我娘给我的。不要便……”
瞧着他生气了,她一把扯过,脸上的泪花都擦在帕子上。
“哪个不要?怕你嫌我的眼泪脏。”她如怨如慕的看了他一眼。他心房一颤,又觉得不太妥当。
“没事,快回去休息吧。”青衣要走,她拉住他,“你去哪儿?帕子不要?”
她离开,他贴着帕子深深吸了一口,还是自己的汗味,隐约有一丝丝的头油的气味。
“什么人?”张副将守夜查帐,看到青衣立在帐子不远处,让两个人过去看看。
“是我。”
“原来是青衣大人。”
青衣把帕子捏进袖子里,引起张副将的疑惑。
青衣是赵亭池的府兵,官职不算大,不过是副将也算平级。
“大人有什么见教?”青衣看他拦住自己,一脸不悦。
“不敢,只想看看大人袖子里是什么物什。”他的佩剑精准的打在青衣的左边袖口。
青衣眼角抽动。
“一方帕子而已。”
“哦?帕子?”
军中不许有女子,这东西解释不清是要军法的。
他一时语塞,青衣大多时候都是男装示人,虽然不够像男子,倒没有那么引人注意。
“我娘亲给我的。”他掏出帕子,张副将挑过来一看,倒是洗的足够破旧,确实不像新给的物件。
“大人,冒犯了。”
张副将还了回去,然后继续巡逻。
青衣松了口气,回了帐子休息。
旁边的赵亭池,觉得有些记忆莫名其妙的融入他的脑海中。大多时候有些陌生的面孔,偶尔也有李月白的样子。
“看来,章相仪应该是真的死了。”赵亭池微微一笑,他愉悦的饮着酒。
赵亭池那天从驿站废墟醒来的时候,身体虽然极其不舒适,不过看到章相仪已经死在那里,并且脑海中多了好多的记忆,是他的记忆回来了。
其中有许多,他颇感熟悉,比如与李月白的。
她好像也没有那么令人厌恶,至少大多时候是巧笑倩兮,似乎有些可爱。
他顷刻打断自己的想法,“昏了头了。”
他吹了灯,不想再去想。
空空这夜便是进了宫,大喜之日,满目琳琅都是红色。
她恍惚的坐在帐边,心里竟有一些失落。
她也不晓得,她是怎么了,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
曾听小环说,她要嫁给夜侍卫,眼睛里都是坚定与深情。
可是她唯一想嫁的,是一个不可能嫁的人。
想到他要娶天羽公主,她的心里就犹如刀刮在心上,刮下一片片的心头肉,又放在火上煎熟。
她越哭越觉得难过,恍惚又回到了那天黑衣人打灯看她,又恍惚回到五岁的光景,又好像回到了地府。
“孟婆,可以不喝汤。”
孟婆面无表情,“我帮你。”
“不要帮我。”空空一把握住她的手,“我喝,我想喝。”
空空心里好像很痛,又好像能看到未来的某一个时辰。
“不,我真的可以帮你。”孟婆夺过碗,灌进后面那个人嘴里,又要了一碗也灌进那个人嘴里。
“去吧。”孟婆一拍那个人的后脑勺,他便失去挣扎,痴痴的向前走去。
“你为什么要帮我。”空空迷惑的看着她,她指了指心脏的位置。ωωω.χΙυΜЬ.Cǒm
“它告诉我,你不想忘。况且,你是神仙,将来说是你逼我的,阎王也拿我没办法。”
她推空空离开,继续舀汤,毫无表情。
空空趴在喜床上,痛苦的呻吟。
“为什么不忘记,为什么不要忘记?我好难过。”空空的样子吓坏了小环。
旁边的奴婢纷纷跪在地上,小脸煞白,“主子恕罪!”
喜房外,一身新郎袍子的十二王。他听着喜房里凄厉的喊叫,转身离开了。
“主子,主子……”小环知道自己不应该失态,可还是控制不住情绪,随着空空哭了起来。
空空哭累了,就趴在满是核桃的喜床上睡了过去。
小环守在喜房,本来不合规矩。可众人都怕得罪这个新王妃,也就顺着她的心思来,破格一日。
第二日,教养嬷嬷看到空空一个人躺在床上,旁边没有十二王,嘴里骂着胡语,小环看其他奴才都低着头,想来不是什么好话,也低着头听训。
“王妃,该起来了。”教养嬷嬷起初还好声好气的忍着脾气,看到空空叫不醒,还是生气了。
只见嬷嬷伸手去拽。
空空仍旧死人一样的任由摆弄。
嬷嬷一时尴尬不已,咳嗽了两声,去探空空的鼻息,好在还活着。
嬷嬷撒手,让空空继续睡着。不过走的时候,神色不好,像是要找帮手。
小环趁她出去,赶紧呼唤空空。
好在老王妃来的时候,空空头上插上了最后一根钗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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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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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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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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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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