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憋得慌?”刘勰笑着问他。
“怎么说呢?你就不担心......出什么岔子吗?”
“担心,当然担心,怎么不担心?”
“那就对咯。”
“但是担心也没用啊,我知道你现在什么感觉,我以前参加考试就有这样的感觉,开考前担心这担心那,担心题目难,不会做。但是后来想想,担心没用,因为只有卷子发下来的时候,你才知道题目是什么,有这时间,还不如拿来好好休息呢。”刘勰语重心长的说,“转移注意力吧,想点其他的东西,比如看看落日,看看夕阳。”
话是这么说,但是刘勰这两天的心绪,其实并不平稳。坦白的讲,他甚至比貌猜更加忧虑,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落日?”貌猜挠了挠头,“落日有啥好看的?”
刘勰笑而不语的摇了摇头,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西边的太阳落得更下,天边的云朵变得鲜红,就像是被丢进红色的染缸里浸泡了一遍。
“那就想你的阿妈吧,还有你的妹妹。”刘勰说,“反正想一些美好的东西。”
“还是算了吧,想她们的话,我越想越慌。”貌猜摇头道,“我宁愿看太阳。”
“那就好好欣赏吧,你看现在,这残阳如血,这苍山如海,多么壮观!我告诉你,像这种级别的景色,在我那边需要买票才能看。”xǐυmь.℃òm
“如海?刘工,你为什么看啥都是海?上次是云海,这次是什么苍山海,海这玩意儿,到底有这么好看吗?”
“我不跟你说过吗,你没见过大海,我说再多你也不知道。”
“我倒是很想见见。”
“咱们出去了的话,也许……也许我可以带你去见识见识。”
“算了,如果真的出去了,我还是赶紧回去找我阿妈吧。再好看的东西,留着以后再说吧。”
“看到你阿妈之后,你又准备干嘛呢?”
貌猜茫然的摇摇头,然后说:“不知道,可能先找个地方躲着种大烟吧。”
“躲在哪里?”
“当然是山里,还能哪里?”
“就一直躲在山里?”
“也不是咯,看吧,以后可能继续做狗鼻子吧?或者走远一点的地方,看能不能做点小生意?哎,我在傈垭岗关了那么久,外面是啥样子也不知道了,也不知道有什么生意好做。妈的,要不是当年被抓进来,我现在说不定都是小老板了呢!”貌猜说着叹了一口气,“那你呢,刘工,你出去了准备干嘛?”
“当然是回家啊。”刘勰答道。
“回了家以后呢?”
“继续上班吧......嗯,我也不知道,我消失了这么久,我也不知道家里什么情况。”
“上班?”貌猜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一直忘了问,你是不是在那种高楼里上班啊,像那些电影里放的那样?那些楼抬头看上去,都不见顶的?”
“算是吧。”
“噢。”貌猜很是羡慕的说了一声:“上班真好。”
“上班有什么好的?”
貌猜没回答,而是沉默了许久。他又问:“刘工,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什么问题?”
“如果我们真的出去了……”貌猜很是为难的说,“那我们是不是就要分开了呀?”
刘勰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他想了想说:“也不是啊,外面世界那么大,想干嘛就干嘛,想找谁就找谁,你如果想找我,我也想找你,那就不会分开了呀,为什么会说分开呢?”
“就是因为外面的世界太大了。”貌猜有些伤感的说,“你是刘工,我是貌猜,如果不是因为傈垭岗,你觉得我们会住在一个房间吗?”
这话说得刘勰一愣,一时间竟想不出应该如何回答。
刘勰拍了一把貌猜的肩膀,笑着说:“怎么,你这小子还舍不得我?可别忘了我第一天来你怎么说的:犯人之间不可以乱搞关系。”
“我只是觉得你人挺好的。”
“别想多了,不会的,出去了我还带你看海呢,我保证。”
“好吧,看海。”貌猜说着从兜里拿出了一包什么玩意儿放在桌子上,他问刘勰:“玩一把?”
刘勰看了看西边的落日,然后点头道:“来吧,玩一把。”
貌猜将那那包玩意儿摊开在了桌子上,这是他和刘勰自制的象棋,他们剪了一块布来做棋盘,然后用木头片子做棋子。
貌猜是在刘勰那里学会的,监狱里枯燥的时光里,必须要有什么游戏来打发时间。貌猜和刘勰,有时候就玩象棋,或者玩扑克。最开始的时候,貌猜让刘勰玩扑克的原因,是想让刘勰参与赌博,然后在他那里赢到大烟。
可是刘勰学会之后,貌猜发现自己根本玩不过他。后面,两个人就只是进行纯粹的游戏了,刘告诉他,玩象棋也好,玩扑克也罢,并不一定要附加上“赌博”的属性。
“少去争输赢,学会享受游戏本身的乐趣。”刘勰这样跟他说。
两人刚把棋盘和棋子摆好,正准备趁着夕阳最后的余晖玩上一局象棋的时候,一个背着枪的警卫,突然从食堂里迈着大步朝他们走来。
刘勰感觉到了什么不对,他给貌猜打了一个眼色,立即停下了手中的事情。
刘勰的预感不假,只见那警卫看到刘勰后,眼神就紧抓着刘勰不放,他加快步子走到刘勰面前,居高临下的问道:“你俩在这儿干嘛呢?”
“下……下棋呢!”貌猜指了一下桌上摆好的棋盘和棋子。
“下棋?”警卫打量着桌上的象棋,又将两个人打量了一遍。
警卫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刘勰的囚服上,他问刘勰:“你就是524号,对吧?”
刘勰有些紧张的点点头,回答说:“我是,怎么了?”
警卫用大拇指指向身后,他说:“起来,跟我走!”
刘勰和貌猜对视了一眼,刘勰有些慌张的抬头问道:“走哪里去?”
“跟我走就是了!”警卫不耐烦的说。
“我犯什么事了吗?我坐得好好的呀!”
“少废话!马上起来!”警卫说着拽住了刘勰的胳膊,“你要自己走还是我帮你?”
貌猜这时候帮腔了:“长官,兵老板,您慢点!那个……我们俩就下个棋而已,是哪里没做对了?”
“不关你的事!”警卫瞪了貌猜一眼,“给你三秒钟的时间,离开这里!”
在监狱里,犯人必须无条件的服从警卫的指令,哪怕是警卫心情不好,想拉个犯人出去练一练,犯人也只有乖乖认命的份儿。貌猜只好匆匆的收起桌上的象棋,然后看了刘勰一眼,就灰溜溜的离开了。
而刘勰呢,只能极不情愿的被警卫拽出了食堂。
警卫找上犯人,当然不会有什么好事。刘勰迈着沉重的步子,内心那是忐忑至极。难道说,警卫发现了什么不对,现在找上门来了?刘勰想到了地窖刑房里的排风扇,会不会是那里面的破坏痕迹被警卫看见了?
越这么想,刘勰就越是心慌。走着走着,刘勰又发现了什么不对,因为警卫带着他走的方向非常奇怪。
警卫并没有领着他走向警卫区,看那方位,警卫似乎要带他去……囚犯区的厕所?
“等等!”刘勰停下了步子,“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警卫取下嘴里的香烟,吐着烟气说:“你还看不出来呢?当然是带你去厕所。”
“厕所?”刘勰惊诧道,“为什么去厕所。”
“你的朋友在里面等着你呢。”警卫似笑非笑的回答道。
“哪个朋友?”
“老侯。”
说完,警卫就把烟头咬回嘴里,他推搡着刘勰,让刘勰继续走。
“老——侯?”刘勰拖长了音调,自言自语般的问了一局。
“快点走,待会儿天黑了,你的朋友就该不高兴了!”警卫催促道。
“他为什么叫我去厕所?”刘勰坚持问个清楚。
“你们犯人之间的事情,我咋知道?”警卫答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坦白的讲,“老侯”和“厕所”这两个词语的组合,立即让刘勰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恐怖的事情。因为监狱里的人都知道一个关于老侯的传闻,在那个传闻中,暴戾的老侯就是在监狱的厕所里,残暴的割掉了两个老缅的舌头,并置其于死地。
难道说,老侯这是想故技重施,想对刘勰做什么不好的事?
在被警卫押往厕所的途中,刘勰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从刘勰入狱开始,这个老侯就是一张神秘兮兮的面孔。直到现在,刘勰也未能摸清这个老侯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侯虽然是越狱团队的成员,但他平日里并不怎么说话,也跟刘勰没什么交流。老侯跟其他人不一样,这种人,周围好像有一堵看不见的墙,为人处事也是冰冰冷冷,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你很难跟他成为朋友,更无法清楚他在想什么。
其实,刘勰也不是没有担心过老侯的问题。正因为担心,刘勰在构想越狱计划的时候,一直有意识的在向老侯隐瞒。
刘勰清楚,越狱计划是他手中唯一的筹码,可别忘了,老侯是个记仇的家伙,而刘勰是唯一一个威胁过他的犯人。就连毒药丸那回事,刘勰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老侯的目的。
越狱计划进行到了现在,刘勰已然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再没什么可以隐瞒。每个人都知道了最终的越狱计划,说句不好听的话,刘勰现在是可有可无的角色了,无论有没有刘勰,其他人都可以根据计划实施行动。
所以,刘勰对于老侯来说,跟普通的犯人没有区别。如果老侯想找刘勰算以前的帐,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思绪之间,警卫就带着刘勰走到了厕所跟前。刘勰想跑,但又不知道怎么跑。他想好了,如果待会儿老侯要对他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他就鱼死网破,用喉咙作为武器——大不了把越狱这件事搞得全监狱的人都知道!
囚犯区的这间厕所,面积不算大,也不算小,但是味道绝对算大。哪怕是远远的站在十几米之外,也能闻到那年深日久的冲鼻尿气。
警卫可不想去近距离的呼吸厕所里的臭气,他将刘勰带到厕所前面之后,就一把将刘勰推了进去。警卫向刘勰命令道:“行了,你自己进去吧!”
“那你呢?”刘勰很是奇怪的问。因为他觉得,如果有警卫在身边,兴许会安全一点。
“我?”警卫惊讶得笑了出来,“我当然是在外面啊,难道我还背你进去?”
说完,警卫看了一眼手表,又催促了刘勰一句。
刘勰刮了刮鼻子,只好迈着谨慎的步子,走向了厕所。
这时候,正是日暮西山的傍晚时分,厕所自然是昏暗一片。刘勰站在厕所门前,伸头探脑的往厕所里观察着,但遗憾的是,厕所里的光线实在是太差了,即便厕所里面蹲着十多个彪形大汉,刘勰也无法看清。
老侯为什么会叫他来厕所呢?老侯又会对他做什么呢?
刘勰回头一看,押送他的警卫,正站在远处,用凶恶的眼神瞪着他。进退两难的刘勰,站在厕所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刘勰止步不前的时候,厕所里却传出来一句话:“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这声音,一听就是老侯。
“我……我……”刘勰口吃的说,“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我们出来说不可以吗,为什么要去厕……厕所?”
“你进来就知道了。”老侯在黑暗里回答道。
“你说了我再进来。”刘勰说着往后挪了半步。
话毕,刘勰听到老侯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接着,就听那黑幽幽的厕所里快步响起,有人朝刘勰走了过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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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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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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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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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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