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她打过无数个电话,穿行过无数条街巷,可这座陌生的城市,就像刘勰那关闭的手机,没有给她带来半点回馈。大后天,她就要乘机出境,飞往另一个国家,开始下一阶段的营救计划。
虽然偌大的城市没有为她带来一丝一毫的线索,但是在浩瀚的互联网上,陈丽娜却有了意料之外的收获。
当地旅协的小付告知陈丽娜“金三角”三个字后,她自然是抓牢了这条线索,互联网上与“金三角”有关的信息,基本都被她翻了个遍。
“……金三角是指位于东南亚泰)国、缅甸和老挝三国边境地区的一个三角形地带,因这一地区长期盛产鸦)片等毒)品、是世界上主要的毒源地,而使‘金三角’闻名于世……”这是网页上对金三角一词的定义,陈丽娜几乎都要背下来了。
她甚至买了好几份地图,按着旅行社的宣传资料标注出了地点,再依照网络上各色各样的说法,在地图上画出了一个大三角区域。陈丽娜就像军队里画图作战的指挥官那样,一会儿在那里指指点点,一会儿在这边比比画画,妄想通过地图上的油墨,找出刘勰的蛛丝马迹。
不过这些手段,只能是纸上谈兵。能称得上收获的,是刊登在互联网上的一则新闻。
自从刘勰失踪后,陈丽娜就保持着查阅新闻的习惯。得知“金三角”这个名词后,国内各大门户新闻网站,都被她查了个遍。谁知这一搜查,果真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一则刊登在新)浪网的新闻,立即就吸引了陈丽娜的眼球。这则新闻的标题为:《少年失踪11年归家自称被拐卖到金三角》。
“……本报讯(记者x尘)今年4月,河南省叶县龙泉乡冢张村村民郭中有失踪11年的儿子郭延超回来了。面对失而复得的儿子,郭氏夫妇却高兴不起来。‘他特别怕见生人,很少讲11年中发生的事情’,郭中有对前来采访的记者说,‘我很想解开这个谜,儿子是不是真的被拐卖到了金三角’……”
“……11年前的那天晚上,受害人郭延超放学后在回家的路上,有4个骑摩托车的人在他身边停下,其中一人给了他一块糖,他吃了糖就迷迷糊糊睡着了。懵懂中的郭延超随后被人辗转卖到一个‘当地人讲话一点都听不懂’的地方。和他一道被卖过去的中国儿童、少年很多,在大山中一家很大的工厂里,被人驱赶着无休止地做工……”
“……工头每天三次给他们注射一种药,让他们吃动物油,他记得那里好像天天都在下雨,他说的应该是制毒)品……”
“……郭延超归家不久的一天,在一户架设卫星天线的邻居家看国外的电视台,可能看到了金三角的一个电视片,他惊恐地说,自己去的地方就是那里……”m.χIùmЬ.CǒM
这则新闻的署名是“南方新闻网”,刊登时间是2006年6月14日,也就是几个月前,是近期刊登的新鲜报道。
短短的一篇新闻报道,却看得陈丽娜心惊胆战。她在屏幕面前呆楞了好久,将这篇短短的报道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离奇失踪”,“金三角”,新闻里的关键词正是陈丽娜害怕而又期待的。
虽然这不一定是刘勰的结局,但却是一个可能性。陈丽娜立即拨打了案件负责人骆警官的电话,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行囊收拾好,陈丽娜坐立不安的等着出境的日子。金三角这个地方,看来她是去定了。
……
半下午的阳光,虽然不如午后那样猛烈,却依旧毒辣。刘勰迎着烈日,一手提着铁镐,一手提着装具,在李波的带领下前往工作地点。
整个矿场,可以类比成一张巨大的矿床,含有宝石的矿体,相当于是盖着“被子”,睡在整张矿床上。宝石的这床被子,专业术语叫“围岩”,刘勰他们的任务,就是清理这些没用的围岩,把晶莹剔透的宝石找出来。
所以矿场的采矿方式非常原始,简单说来,就是先在岩体上打出矿洞,然后工组进入矿洞,将原石采掘出来。原石采出之后,再进行后续的筛选工作。
对于这种原生矿来说,找到宝石的秘诀无他,就是长年累月的挖矿洞、打矿井。毕竟宝石就在那里,只需要挖就行了。不过,这个“挖”字说起来简单,却是矿场里最危险的工作。
下矿前,警卫们分发了安全帽和背篓,所有准备工作就绪,刘勰这支小工组,个个背着背篓、提着工具和设备,钻进黑漆漆的矿洞里。
这是一处开凿在岩壁间的矿洞,洞口形状就像癞蛤蟆张起的大嘴,又宽又扁。可是洞口大小却不富余,需要弯着腰才能钻进去。
刘勰站在洞前,就感觉到幽幽的凉气从里透出来,洞里头的地势倾斜而下,没走几步,眼前就全暗了下来。
李波在前头打开了手电筒,众人跟着光亮,继续小心翼翼的往里深入。
别以为周围都是坚固的岩石,矿洞就很坚固了。这矿洞里的危险,其实无处不在。什么岩层透水、地下水倒灌、岩层塌方随时都可能发生,而这些意外一旦发生,就意味着矿洞里的工人)大概率全军覆没。
因为这是绝对幽闭的地下空间,很难找到地方逃跑。
经过长时间的开采,挖到宝石已经变得不那么容易了,所以矿洞只能越挖越深,像刘勰工作的这口矿洞,已经在地下延伸了好几十米。越深的矿洞,自然也就越危险。
刚钻进矿洞时,刘勰还觉得挺新鲜,可是越往里走,刘勰就越感到阴冷,且矿洞的空间越来越窄,有的地方整个人甚至只能佝偻行走。
八九分钟后,领头的李波终于叫了停,矿洞的尽头不远了,此时的矿洞就也就两三个肩膀的宽度。不过这后段的矿洞能看到加固措施,头顶上也挂有光线微弱的灯泡。
灯泡勉强将这幽暗的地下矿道照了清楚,这就是个令人心慌发闷的逼仄空间罢了,能见到的就是冷冰冰的岩壁,以及那上面画着的、不明含义的数字标注。
矿道的地面,还存有淹至脚踝的积水。刘勰闻到了一股冲鼻的气味,气味很咸,夹杂着一股说不清的臭味。刘波笑眯眯的告诉他,水里混的是尿液,不是什么好东西,别一直动着鼻子闻。
下洞采矿,可不像在办公室那样轻松。在这里,连续工作七八个小时是常态,犯人们的排泄也只能在这里头解决。
日积月累,水滴石穿。排泄物的臭味深深的浸入岩体,水都冲不走。经李波这一说,刘勰感到恶心难耐,只好垫起脚在水坑里行走,巴不得抬脚离地三尺。
李波简单向刘勰介绍了工作内容。采掘原石的步骤很简单,只需打开安全帽上的矿灯,在岩壁上寻找合适的位置,再用铁镐掘下岩块即可。尊贵华丽的红宝石,就藏在这些丑陋又粗糙的岩壁里。
“听好了,要是挖到了红石头,千万不要起歹猫子心肠!”李波警告刘勰说,“出矿的时候,当兵的要检查好几遍,让其他人看到的话,也要告发你,被抓住了后果很严重,没必要。”
既然价值不菲的宝石都要从犯人的手里过,那么矿场自然要严加防范。矿队离开矿场前,每个人都会被扒光衣服检查,并用高压水枪冲洗,保证从矿场里带不走任何东西。
什么口鼻、指缝、gang门、耳洞……只要一切能偷藏宝石的地方,都逃不过警卫的眼睛。
宝石这东西,对人类似乎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力,曾有犯人为了多换些烟土,直接把石头往肚子里吞。最后因为吞下去的石块太大,这个贪婪的犯人直接一命呜呼了。其实宝石即便带出去了,也不过只能贿赂警卫、多换些烟土,风险与受益不成正比,基本没犯人愿意冒险。
每支小工组,都被杨胡子规定了工作指标,所以即便是矿洞里没有警卫监督,队伍也不敢懈怠。在李波的催促下,休歇了一个雨季的囚犯们,就像发锈的齿轮,极不情愿的开始了痛苦的劳作,不一会儿,整个矿洞里满是乒乓作响的敲击声。
最开始的一天,刘勰觉得下矿洞还算轻松,毕竟这只是简单的重复劳动,他可以走神,可以继续构想他的越狱计划。但时间一长,这矿洞里的痛苦就涌现出来了。首先是矿洞里的气味,矿洞里臭气熏天不说,空气也不流通,做起活来容易缺氧。
有时候一镐下去,岩体里还要喷出冲鼻的瓦斯。
在这个幽闭的地下世界中,除了石头,还是石头。矿洞的空间大小,更是变化多端,时宽时窄,有的洞段伸手才能摸到洞顶,有的连腰都打不直。逼仄狭窄的空间令你施展不开,许多时候一个动作就要保持数小时。
在过去的日子里,刘勰总是以城市精英自居。城市精英是什么?就是有永远满足不完的物质欲望,以及永远停不下的抱怨,抱怨饭菜不合胃口,抱怨咖啡里的糖太多,抱怨太久没出去旅行,就连下班路上堵一阵车,都会忍不住破口大骂。
刘勰觉得人是没有底线的。从衣着光鲜的城市精英,到满脸黑垢的地下矿工,他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改变,也没有觉得所谓的“活不下去”了,相反的,他对生存的渴求只增不减。
这就是现实嘛,现实总是残酷的,希望也还是要有的。
六天的工期很快结束,卡车又满满当当的载上囚犯,返回傈垭岗进行补给。说起来很奇怪,刘勰下车后,看到熟悉的监狱牢舍,竟有一种回家般的轻松。
回到牢房,里面还是老样子,貌猜在摆玩扑克,老侯捧着一本书看。
“哇,刘工,好久不见咯!”貌猜笑嘻嘻的说,“怎么样,矿场的日子舒坦吗?”
“不怎么样,就那个样。”刘勰说着躺了下去。话间,他看了一眼老侯,但老侯丝毫不关心他的归来,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诶,那个,有没有带石头出来?”貌猜压低声音说。
“没有,别闹!”闭着眼的刘勰一挥手,表示不想说话。一方面是因为他太累了,另一方面是有问题困扰着他。因为他构想的越狱计划,已经有了框架了,现在差的是工具。如果没有工具,他什么事都办不了。
但要在监狱里搞到这些工具,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唯一的办法就是找老侯购买。
可是购买物品的货币,只能是监狱发放的烟土。他才进入矿场没几天,名下一分财产都没有。刘勰私下里问过貌猜市场行情,得知要买到他想要的东西,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如果按他在矿场的工资算,必定是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刘勰焦头烂额之际,老侯用冰冷的眼神,悄悄看了他一眼。
在监狱休整这天,刘勰第一次觉得,待在牢房也是那么惬意的美事。试想,在牢房里睡大觉与进矿洞流汗相比,前者无疑是“属于上天最美好的恩赐”。休整完毕,矿场的艰苦日子又来了。
有事可做的日子过得很快,一晃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
长时间穿梭于矿场,刘勰的皮肤越来越黑,越来越粗糙,繁重的体力活让这位程序员面黄肌瘦,形体佝偻,目光也越来越混沌,看起来与真正的矿工没有任何区别。就算是陈丽娜此刻找到他面前,也必定认不出524号犯人是何许人也。
矿场的日子虽然艰苦,但并没有让刘勰因此颓丧。这段时间里,他依然渴求找回曾经的生活,无时无刻都在思考工具的事情。越狱计划已有雏形,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每拖一天,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这天,又是矿3队回监狱休整的日子。貌猜所在的烟土队已经开工,13号牢房里,就有刘勰和老侯两个人。在两天前,刘勰想好了一个拿到工具的办法。
自己身无分文,没有任何交易的筹码,那么要找老侯要到工具,就必须使出险招。
而这个险招,说出来他自己都害怕:他打算威胁这个老家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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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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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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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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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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