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候并不是傈垭岗监狱的老资格,他入狱的时间,比李波和桑狄都要晚许多。他是在某年的雨季被送进来的,在老候正式入狱之前,监狱里的传闻就满天飞了。警卫们说,傈垭岗监狱即将迎来一个重要犯人,这人地位显赫,是朗桑的大官,职位比昂钦都还要高上几级。
果不其然,传言没传几天,监狱就送来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
不过,对于监狱的大多数犯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爆炸性的新闻,大家的态度很简单,就四个字:关我屁事。监狱面前,人人平等,管你是朗桑的大官,还是联合国的秘书长,只要进了傈垭岗,那区别就不大了。
因为以前监狱里也送来过所谓的什么大人物,他们即使再有权势,进了监狱也不过是折了翅膀的猛禽,不还是照样对着警卫们唯唯诺诺。
可是这一次,有点不一样。
首先受到影响的,是缅帮的头目桑狄。对他来说,这个老头儿的到来,就像一道晴天霹雳,让本就阴沉的雨季,又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在老侯到来之前,监狱的地下贸易是被缅帮,也就是桑狄把持的。因为整个监狱只有他在监狱外有势力支撑,可以为监狱的领导班子们带来丰厚的灰色收入,也只有他享受着犯人之中的唯一特权。
谁知这个老侯入狱没多久,颂巴队长就找到桑狄,跟他谈了一次话。
颂巴队长叹了口气,问他知不知道新来的那个老头?
桑狄说,听说过,怎么了?
颂巴队长面露难色,就委婉地说,小老弟啊,这些年合作很愉快,咱们各取所需,有来有往,就像鱼儿离不开水,瓜儿离不开秧。
桑狄没搞懂什么意思,就让颂巴队长有话直接说,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颂巴队长又叹了口气,说昂钦那边已经下通知了,小卖部的生意,那个新来的老家伙想要揽下来,以后的话,你恐怕只能往后稍稍了。
桑狄当然不同意,就问他,凭什么他想揽下来就可以揽下来?是不是嫌我给的钱太少了?钱少了话,每个月的定额资金,他可以往颂巴队长的兜里多塞一点。
颂巴队长无奈的说,这不是钱的问题,是那个老家伙背景太大了,昂钦和我都没任何办法,谁不想继续赚取你的外快呢?亲爱的桑狄兄弟,你要接受事实,你已经被撸下去了。
听到这话,暴躁的桑狄当然就不开心了。于是他急中生智,立即跟颂巴队长建议说,咱们能不能想办法把这个老头子给办了,要不然小卖部的权利给我摘掉了,我底下的兄弟就要少很多乐子,怎么向他们交代?
颂巴队长桌子一拍,立马训斥他说,你懂个鸡把蛋,你以为那个老家伙,跟你们这帮犯人一样吗?不仅跟你们不一样,跟我也不一样,人家那叫政)治犯,你要把他办了,昂钦连着我,都得被撸掉!我这么说已经给够你面子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桑狄只能憋屈的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我可警告你,离那家伙远点,别打些歪主意!好好忍忍吧,说不定哪天他就给调走了。”最后,颂巴队长安慰桑狄说。
可是,桑狄身为金三角毒枭,从小就在毒贩集团长大,习惯了无法无天,他做事就是“莽狠”二字,没什么脑子,更说不上格局。他才不管这个老头儿有什么背景呢,他关心的是,自己应有的权利被他夺走了,就必须亲手去抢回来。
桑狄把颂巴队长的劝告抛到了脑后,准备以自己的方式去解决这件事。
他先是派出几个手下,去试探这个鬓角发白的老头儿,看他到底是“硬货”还是“软货”。谁知这种不友好的试探,让老侯察觉到了不对劲。
老候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城府极深,谁都琢磨不透他的心绪。几个老缅还没摸清情况的时候,他就提前还击了。
某天晚上点名的时候,警卫向颂巴队长报告,有两个人不见了。一番搜查后,终于在监狱的厕所里找到了他们,不过,躺在厕所里的,已是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两具尸体躺在一片鲜红的血泊里,散发而出的血腥味连夹着厕所的尿骚味,好不难闻。警卫们收尸的时候,发现血泊里还有两坨血黏黏的肉,提起来一看,那是两条割下来不久的新鲜舌头。
而这两个倒霉的家伙,就是桑狄的左右副手。
在傈垭岗监狱,杀人是最高等级的重罪,一旦出现,警卫们都会严格彻查到底,绝无例外。可是这一次,警备队却一反常态,根本没有大动干戈,甚至连简单的调查都没做。
警卫收尸之后,连夜就拖出去埋了,这桩命案就这样草草了结了。
所以犯人们私下里都说,命案的始作俑者是老侯,是他私下安排的人,警卫们对此心知肚明,所以没有追究。
至于桑狄,当然是识相的沉默了,他终于清楚自己不是这个老候的对手,再这样闹下去的话,下一个躺在旱厕离的,恐怕就是自己。
不过老侯从来没承认过这件事,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这件事。这算是傈垭岗监狱的首件离奇命案。
“所以我说,这个老家伙做事的手段残忍,你要离他远一点。”李波讲完这则轶事后,补充了一句。
刘勰听完后,只觉后背发凉。那个与自己同处一个屋檐下的老侯,会是如此残暴的杀人狂?于是刘勰问道:“真的有这回事?”
“你要不信,随便找个人问问,谁还不知道老侯啊?”李波说。
只有刘勰知道,被李波描述得心狠手辣的老候,却帮过他两次,甚至还救过他的命。不论怎么想,刘勰都觉得李波所说的老候,同他朝夕相处的狱友老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可是......”刘勰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他其实想起了老侯的药丸,困扰过他的谜题于是又涌上心头。这个老家伙是否残暴不得而知,但做事神秘兮兮倒是不假。
“还有那个小佧佤,叫什么猜来着?”李波又问。
“貌猜。”
“对,貌猜,”李波又撇起嘴,评价着貌猜,“听说他以前是个贼,这小子跟汤圆一样滑,鬼得很,最好不要跟他走近了。”
“嗯......好。”刘勰心不在焉的回答着。他还在想老候上次的药丸事件,他想把这件事说出来,顺便问问李波的看法,但最终忍住了。他现在一想到老侯,脑子涌现的都是血淋淋的舌头。
热气腾腾的风浪在矿场里盘旋着,山林的蝉鸣鸟叫,犹如催眠之曲,令人眼累神疲,哈欠连天。囚犯们昏睡之时,值岗的警卫忽然吹响了哨子,将休憩的犯人通通惊回了神。
原来,矿场里的积水差不多排完了,意味矿3队要开始做正事了。
李波站起来,呼唤着工组的人站好队。期间,他特意对刘勰说:“咱们马上就要下矿了,矿场累,死的人也多,你是队里唯一的骡子,所以下洞之后,你必须听着我说我的来,否则你坚持不过五天,可清楚了?”xǐυmь.℃òm
刘勰郑重地点点头。
警卫运来各式各样的采矿工具,向各个工组分发。矿3队的三支小工组齐整整的列好队,往矿场更底部走去。
最苦难的日子,终于要开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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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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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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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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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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