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样四目相对的站着，俨然已经忘了这是在后宫。
蔺砚琅叹了一口气，这口气让徐凝羽感觉到他的无奈和犹豫。最后他还是取下了手上的那个扳指，递到她面前。
徐凝羽看着在他掌心的小扳指，仿佛是寂静夜空里，一轮朦胧但又皎洁的月。她犹豫着但却并没有伸手去接。
“你忘了……”
没有疑问，没有不肯定，蔺砚琅这一句称述云淡风轻到，徐凝羽都在怀疑是不是真的她忘记了他。
“我……”
徐凝羽看着那小小的碧玺，脑子里像是空了一块，这个人这个物件真的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吗？
转念，蔺砚琅淡然一笑，从袖兜里取出一根红绳，随后穿过那个碧玺扳指，将绳子两头合在一处打了个结。
当碧玺挂上徐凝羽脖子的那一刻，蔺砚琅轻声如呢喃一般说道：“不怕，我有耐心还有时间，让你慢慢的想慢慢的回忆。”
徐凝羽本能的想去摘挂在脖子上的东西，私相授受这可是个大罪名。
就在她将红绳从脖子上取下来的时候，蔺砚琅淡淡的开口说道：“真的不愿意想起了吗？你是打算彻底的忘了我，是吗？”
不知道是风的缘故，还是天气的缘故，还是此时此地的缘故，徐凝羽竟然鬼使神差的，从这句话里感受到失落。
拿着红线的手一顿，挂在红线上的扳指便在空中晃来晃去。
“世子明明白白的告诉本宫不是更好？”
徐凝羽就这样看着蔺砚琅，她非常不喜欢现在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即便她真的认识他然后又忘了他，那他也没有必要，非要用这样的举动让她回忆起过去吧。
扳指还在两个人中间打着晃，蔺砚琅并不打算拿回送出去的东西。
“嫁了人也不似从前可爱了。”
这话对于一个已嫁做人妇的女子来说，也太过轻佻了些。若是让外人听到，只会以为他们之前有过什么！
“世子慎言！”徐凝羽不想再跟蔺砚琅这样打哑谜，如果他实在不愿意说，那她也就不想再知道。
反正人活一世，忘记的人总要比遇见的人少，那个被遗忘的只能说明，是真的已经不重要。
蔺砚琅脸上和悦的笑淡了下去，他抿着嘴微眯着眼，看起来似乎已经生气。还没等徐凝羽把碧玺还给他，他就直接转身离开。
就这样，直到他转身走了好远，徐凝羽依旧呆呆的站在原地，像是一个已经迷路多时的人。
他们见过吗？蔺砚琅没有明着回答，却用这个扳指告诉她，即便他们过去没有很深的交际，但也一定有过联系。
只是这个联系的点又在哪里……
——————
徐凝羽自己想不明白，所以她将徐翀叫到了宫里。
两兄妹此时正在对着那个扳指出神。
“这似乎不是普通的碧玺。”
自小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徐翀也见过不少好东西，虽然他不喜好玩金石玉器，但初步鉴赏的能力却还是有。
正因为徐凝羽也意识到这个东西不普通，她才会叫徐翀来，毕竟能让她放心诉说的，就只有自己这个二哥。
“看蔺砚琅的样子，似乎我和他曾经真的见过，而且关系匪浅，但是我却始终想不起来。”
徐翀拿起那个扳指，对着光仔细的看，“即便有过交集又怎样，何须这样担心。”
在徐翀心里，徐凝羽确定不会与蔺砚琅有什么大事，所以其实他并不担心，蔺砚琅会对徐凝羽怎么样。
徐凝羽却一脸担忧，“这份熟悉感来的太莫名其妙，而且我总觉得他似乎有什么别样的目的。”
也说不上是自己的直觉还是完全是多心，反正自从见到蔺砚琅之后，徐凝羽总是心神不宁。
“其实……”徐翀仔细回想起蔺砚琅来，“宴会那日，看到那位世子的背影，我也觉得有几分熟悉。”
两兄妹对视一眼，彼此有了心照不宣的答案。
“难道……难道他真的没有死？”徐凝羽抚着心口，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
徐翀沉默起来，他们好友多年，即便自己后来去了边关，但他们也一直都有书信往来。
“我想办法让人问问杜邕。”
徐凝羽还有些回不过神，“当年就是杜师兄带他回来的，回来的时候他就像在沉睡一样，但是我能确定，那是他确实已经……已经……”
那一天，徐凝羽这一生都不会忘记，那时的画面，到现在也还鲜活在她眼前。
那个时候徐翀不在，他不知道当时的情景，但是他觉得也不能排除，有那种隐蔽的药能够让人假死。
如果真的如他们所想，那……那个人做着一切又是图什么呢？
“你别急，如果真是他，即便他装的再好，也瞒不过咱们的眼睛。”
徐翀又说道：“还有祖母寿辰那晚，你院子的那阵笛声和背影，也分外诡异，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线索，但是如果背后是那位世子在装神弄鬼，那么也能说得通为什么后面查不到一点踪迹。”
徐凝羽也想到了这一点，“如果蔺砚琅真的是他……那那晚的笛声也就不稀奇了。”
“所以，你现在不要心慌，如果真是他的话，那么至少你是安全的。”
徐凝羽点点头，“对了，除了杜师兄，二哥还要看看舅舅到底如何，说起来这件案子这么久了，却一直都没有动静，我总觉得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她的话，也正是徐翀担心的问题，但是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之前，他就不能这么轻易的下定论。
“我已经让五叔带人去查了，如果五叔还是查不到，我会再想别的办法。总之，家里的事情都有我，你别操心，你保重好自己的身体，不管那世子到底是谁，都没有照顾好你自己重要。”
“哥哥放心，我知道。”
虽然，蔺砚琅的身份让徐凝羽越来越怀疑，但是她明白她已经是丰衍的妻子，是明齐的皇后，她不可能轻易的背叛这一切。
——————
栖岩殿里，派去蓬烟的隐卫回来了一个，正在向丰衍汇报调查的最新情况。
“属下查到，卓言父母原是蓬烟人，但因那些年蓬烟一直战乱，所以在卓言刚出生不久，就带着他和他哥哥迁居到了信南城。”
“那他家中可还有什么沾亲带故的人？”
虽然提到卓言，丰衍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不舒服，但是因为已经知道徐凝羽的心思，那些不舒服也已经可以小到不在乎。
“回主子，并没有。卓言父母家族人丁皆不兴旺，到他父亲一代就已是单传，所以这一次挪他尸骨的也不是传说中的亲属，而且因为承康六年的水灾，当时住在卓家附近的人家，也都死的死散的散。”
为什么，这些人干净的让丰衍觉得，是一场预谋……
那么那个神秘的人，折腾这么大一出，真的只是为了将贪污灾银的官员名单交出来？
丰衍有些不信，要把这份名单交出来，完全有许多更好的方式，没有必要用这么一个费劲的方法，且还牵扯出卓言这样一个身外人。
或者……挪尸骨的人是在告诉他，卓言背后的徐家与贪污灾银，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那为什么，这份灾银的名单里，却没有丝毫关于徐家的罪证，并且还参杂了许多假证据。
经过邓思涌和莫松坚定，那些旧信和名单，只有三分之一是真实可靠的，而这些真实的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已经被收押。
至于是不是还有逍遥法外的人，那份名单没有说，丰衍现在也无从得知。
难不成，挪卓言的尸骨，只是为了告诉丰衍，徐凝羽和卓言有过一段感情？
丰衍想的头疼，卓言，徐家，贪污灾银，瞿阴林氏灭门案，奇怪死在狱中的张围均、杜邕……
这些人和这些事，绝对在人不知道的地方，有某种隐秘的关联。
“你们调查的范围也刻意再宽一些，只要是当年跟卓言生活在一个镇上的，就都可以调查调查，而且这件事肯定还会有下文。”
丰衍觉得，那个把名单放出来的人，不会这么轻易的就结束这件事情。虽然他很讨厌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但是既然已经启程，那么就算不是自愿他也不会回头。
他倒要看一看，这出戏接下来会怎么演，那个神秘的手会再给出什么证据。
隐卫离开之后，湖兴走了进来。
“皇上，永定王世子跟皇后娘娘，在庒合宫门外交谈了好一阵子。”
虽然说着是要修补两国关系，建立长期友好的相处，但是丰衍并不十分放心蔺砚琅这个人，所以他派人盯着蔺砚琅的行踪。
丰衍挑了挑眉，他这院子里的红杏是不是长得太好了？
“都说了什么？”
湖兴小心回答道：“来回话的小太监说，没听清楚，只知道世子把手指上戴的碧玺扳指给了皇后娘娘。”
嗬！丰衍将奏折甩在桌子上，小东西眼皮子这么浅。
“还有呢？”
听到丰衍语气不佳，湖兴更加谨慎，“娘娘拿着那个扳指似乎很疑惑。”
这么说来，不是徐凝羽眼皮子浅看中了别人的东西，但这要是被有心人传出去，要闹大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徐凝羽难道想不到这个？还是说她根本就来不及想？
“还有什么动静？”
“永定王世子，倒是也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皇后娘娘召了徐家二公子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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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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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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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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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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