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苏奶奶已经被擦洗过,换上干净的病服。
不过晏小留还是找来毛巾和脸盆,打来水,重新为她擦着脸。
苏奶奶最爱干净了,她才到苏家时,总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苏奶奶每次都不厌其烦给她擦洗,说她是小花猫。
后来她长大一点,苏奶奶又说她愈发调皮,像个小皮猴儿。
她每次都会反驳说自己才不是皮猴子,是奶奶最喜欢的小留。
苏奶奶也总会顺着她,慈祥又温和的应着。
是是是!奶奶最喜欢的小留。
晏小留脑海里闪过一张张苏奶奶的脸。
她弄坏奶奶好不容易养活的花朵时,奶奶那张又好气又好笑的脸;
她跟苏暮行怄气投奔奶奶时,奶奶那张又疼爱又宠溺的脸;
她需要奶奶帮忙打掩护时,奶奶那张又认真又顽童的脸。
......
晏小留又在博园坐了一晚上。
天微微亮时,她望着窗外越来越明亮的天色,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苏暮行这两天都没有回电话,晏小留也不想再等了。
她起身到衣帽间,挑了件休闲的小西装,又画了个简单的妆容。
看着镜子里精神还不错的自己,她扯起嘴角,露出一个不怎么自然的笑脸。
走出博园时,春日的暖阳,已透过云层,洒向大地。
也不知是因为阳光带来的灼热感,还是别的,她感觉脚下有些漂浮。
深一脚浅一脚的,像是走在雪地里。
她回头看了一眼博园,似乎岁月并不曾在它身上留下痕迹,它还和当年她初来时一样内敛坚韧。
以目空一切的姿态,看着她来,看着她走。
飞机起飞前,她把自己编好的澄清申明,发到了实名认证的某平台上。
内容大致是:
我是晏小留,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私生活的关注。
针对近日来的各种传闻,我认为有必要将真实的情况反馈给大家。
如传闻所言,我确实有过一个不怎么愉快的童年,但在苏家的悉心照顾下,并没有留下多么严重的心理疾病。
另外关于我和苏暮行先生,纯粹是我单方面的情感意愿,苏暮行先生并无这方面的想法,更别说对我有什么精神控制。
请大家停止对他的恶意揣测和过度抨击......
因为最近都在忙着公关,苏延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人。
他赶忙给晏小留打电话,显而易见,这通电话并没有打通。
这时他才发现,半个小时前,晏小留发给他的告别信息。
与此同时,买菜回来的张姐,也在博园发现晏小留留下的纸条,说是要出去找找不一样的人生。
晏小留给苏家每个人都留了简讯,包括联系不上的苏暮行。
她用了最轻松的语气,来使这场狼狈退场的逃离,不那么可怜兮兮。
她想她没心没肺一点,大家应该都会好受一些。
然而飞机刚刚开始滑行,她就哭成了傻逼。
搞得空姐着急忙慌的跑过来跟她再三确认以后,飞机才敢继续起飞。
江霏齐有些能理解她的心情,同时失去两个最爱她的人,本身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吧。
“要不然你回去吧,你小叔叔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事的。”
晏小留抹了抹眼泪,摇摇头,“他能怎么办?要么跟我划清界限?要么承认自己有特殊癖好?以他的为人,怎么可能跟我划清界限?”
两个人的问题怎么都好说,可一旦牵涉到第三方,那就很复杂。
她不走,不管苏暮行如何做,这次事件都会留给别人捕风捉影的机会。
这样的苏氏接班人,从一开始就是负面形象。
更别说这事对苏氏造成的影响,虽然没有人提供给她一个明确的数据,但她从苏延瞬间苍老的状态里,已约莫有了估算。
苏暮行与她之间的感情,还没开始就必须结束了。
而且,他本来似乎也没想和她有开始。
所以,在梁夏青给她打电话时,她就下了决定。
拖这两天,是因为苏奶奶,如今连苏奶奶也因为她遭遇横祸,她还有什么颜面留在苏家、留在博园?
她到现在才发现,其实比起网上那些言语攻击,苏家人的态度更让她难过。
也许他们骂她责怪她,她还能给自己找些借口理由之类的,来安慰自己。
他们把一切都抗在自己身上,还反过来安慰她,这让她真真切切体会到了无地自容。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当事人立场,还原事情的真相。
将苏暮行和苏家摘干净。
至于网上对她铺天盖地的恶评,她有点无力招架。
只能认怂离开。
晏小留侧身抱住江霏齐,“我没有奶奶了,也没有小叔叔了。”
有些失去,只有真真正正经历的时候,才会懂得。
江霏齐也伸出双手,将她圈起来,其实江霏齐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无所有。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突然想到了什么,晏小留顶着红红的眼睛抬起头,抽着气。
“一定是我的名字没取好,叫什么小留,爸爸妈妈在我这里小留,奶奶在我这里小留,小叔叔也在这里小留。以后你不能叫我小留了。”
江霏齐替她擦了擦眼泪,带着浓浓的鼻音问:“那叫什么?”
“长留吧!”晏小留想了几秒,随口回答。
“会不会太像修仙门派呢?”
“好像是有一点。”
苏暮行在当地居民的领路下,历时三天,翻越了几座山,终于到了能通车的大路上。
尽管出发前他们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他的脸也因为长时间暴露在外,而出现冻伤。
又加之高强度的雪地徒步,两天的风雪考验,让他整个人狼狈不堪。wWW.ΧìǔΜЬ.CǒΜ
虽然矜贵的气质,还留了几分,但整体看上去,特别像流浪在风雪里的无家人。
由于被苍茫大地上的连片雪地,晃得头晕,直到听到不断传来的信息提示音,他才意识到已翻出了大山。
他取下手套,从羽绒服内里的口袋里掏出手机。
因为手指被冻得麻木,他险些拿不稳手机。
好不容易才拨出去一个电话,却提示他对方已关机。
刚一挂断电话,苏延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问清他这边的情况后,苏延顿了顿。
“奶奶走了。小留离开了。”
苏暮行何其聪明,立马弄明白了他话里的“走”和“离开”,分别是什么意思。
“回来再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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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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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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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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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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