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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白猫跳雪山

  酒吧里永远像战场,开着隆隆炮声,震耳欲聋。

  天冷,结冰的脑子被鼓声震碎,顺耳朵流出来块块碎冰,真实被隔离,所有人进入梦幻之境。爱情,爱情,醉生梦死的一切内核,逃不开,躲不过,一旦它要来。

  一个男人走过来,双手各端着杯鸡尾酒,笑眯眯的模样,短发,穿一件白色背心,白色牛仔裤,肌肉分明,看得人心惊肉跳,眼睛无法撤离,这男人绝对不是梅梅的,梅梅并不认识他。

  他向她们走过来。

  她们。梅梅、阿珍、小金,半夜三更的周末午夜,梅梅被拉到淮海路一家酒吧。

  “梅梅。”这男人叫着她的名字。

  “我是马修,上周派对我们见过面。”他笑着说。

  她记起来,果然是他,上周和澜出席一个时尚派对时偶遇马修,他认识澜,他们聊得很开心,梅梅站在一边陪着笑脸,当时马修并未同她说太多话,不曾想酒吧竟然遇到,而且记得她名字。

  “这么巧。”梅梅说。

  他递过一杯酒。“干杯。”他说。

  酒吧里翻滚着五颜六色的光柱,随着聒噪的音乐不停变幻,耀眼夺目,马修同梅梅说话,都要附在耳边,他们靠得近,一种无名的暧昧的气氛将现场罩住,他像个点菜的,她像个陪酒的。

  有时,这种状态之于梅梅像带着对药物的依赖和好奇,而尝试则是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但人乐在其中,且故意立刻融入进来,死不悔改。

  “什么?”她问:“你说什么?”

  他将手围成半只喇叭状,在她耳边大声喊:“我们出去走走!”

  梅梅丢下阿珍和小金,同马修出去。

  午夜的淮海路,行人不多,马路宽敞空大,车辆穿梭来往,他们沿陕西南路往静安寺去,他没穿外套,依然是白色背心,白色牛仔裤,像一只在午夜肆无忌惮穿梭的猫。

  “不冷吗?”她问。

  “还好,不冷,你冷吗?”

  “有一点点冷。”

  “可惜我没有外套给你。”他说。

  进贤路路口,一家安静的酒吧亮着昏暗的灯,没有声音,里面大概人不多,看不清楚,玻璃上喷画着一只只白色的动物图案,他们就这样走着,彼此无话。

  “给。”他递过来一支香烟,红双喜。

  她并不吸烟,却伸手接了,他掏出火机帮她点燃,然后是他自己的,他深深吸了一大口,用力吐向天空。

  “你应该不吸烟。”他说。

  “你怎么知道?”她问。

  “看样子就知道。”他说:“你不专业。”

  他们一直走,天气越来越寒冷,呼出的气体变白,行人缩着脖子从他们身边擦过去,头也不曾抬起。

  “你一个人来的吗?”梅梅问他。

  这时候,他们走到某商场门前,商场关门,没有光,他停下脚步,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不是,和我女朋友。”他说。

  “她人呢?”wWW.ΧìǔΜЬ.CǒΜ

  “刚刚跟一个男的走了。”他又深深吸了一口烟,用力吐出去,连同他的叹息。

  “是这样。”她也坐下。

  原来,他并非有意过来搭讪,只为填补心灵空虚,不想面对女友被人带走的事实。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他突然冒昧地说。

  寒冷夹杂着孤独,一瞬间将马修整个团团笼罩,梅梅是局外人,眼睁睁看他慢慢变得伤感和失落,却无能为力,能做的,或许只有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你冷了吗?”梅梅靠过来抱住他,酒精在这时完全发挥作用,他头垂在她的肩上,身体在轻轻颤抖,她的肩头温热一大片。

  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手机响了,是阿珍,她们在找她,梅梅和马修起身回酒吧,他要了她的手机号码。

  她们一起离开了,不知马修的女朋友是否回来找他,或者他是否整晚等在酒吧里,想起他失落的眼神和伤心的泪水,梅梅不由感叹这个速食时代的速食爱情,他们所有人的爱情,如脆薄的苏打饼干,易碎且成粉末,不能还原,从指缝中失落掉在地上,捡拾不起。

  爱情中最执着和最钟情的一方,多数时间还是装聋作哑比较好,如果你确认你爱对方并且不想失去他,就要接受和包容他突如其来的一些心情上的变故,以及与平素里表现截然相反的落差,他需要人来陪伴,但并不一定是你,你得给他腾出时间和空间。

  她们踏着午夜的清冷回住处,一夜无话。

  澜说,从小马修的母亲就抛弃了他和父亲,一个人逍遥快活去了,他的童年不完整,缺失母爱,父亲在他读小学时娶了现在的老婆,继母带来一个儿子,将马修仅剩不多的家庭之爱夺走一半,继母还打过他,他还手之后,被父亲毒打了一顿,后来,父亲让他住校去了,马修便不再回家,大学毕业后马修跑到上海工作,他现在是钢琴调音师。

  “他心里需要一份爱。”梅梅对澜说。

  马修发信息说:“梅梅,出来逛逛如何?”

  梅梅去外滩找马修,黄浦江水滚滚向东流,他坐在石阶上吹着寒风,一条咖啡色围巾遮住半边脸,在风里飞扬,他像个民国青年,带着大时代的落魄。

  “在想什么?”梅梅问。

  “跳下去是什么感觉。”马修答。

  “有水呛进气管和肺里,一定不好受。”

  “我想过各种各样的死亡。”马修说:“总有一种是属于我的,只是没有平静的自然离去。”

  “生命是上帝给的,你该好好享受人生,为什么想着结束?”

  “我不该来这个世界上。”

  “没有人注定该来。”梅梅说:“在你,或许觉得人生不如意,想各种离奇的死法,可你却不知有多少人拼命想要活下来,却被死神无情带走,对他们来说,能活着是件奢侈的事。”

  马修不再说话,面无表情目视前方,一动不动,像个石刻的雕像。

  后来他们去福州路看书,他坐在书城外面的台阶上吸烟,她在里面翻书,他吸完烟走进来,找到她,突然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她被吓到,转身轻推他,他一脸坏笑。

  “快点,我饿了。”他说,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去黄河中路吃煲汤,面对面而坐,饭店大堂到处铺着金黄色的桌布,奇丑无比,像个破旧的古庙,他夹一块排骨放进她碗里。

  “你女朋友呢?”梅梅问。

  “不提她。”马修不再说话,她似乎觉察出他们出了问题,或许已经分手,他的神情略有沮丧。

  饭毕,天已擦黑,他提出送她回家,之后,他们乘公交车,他一直拉着她的手,大大方方的。到了她的住处,他没多留,略坐一会儿就走了,走时抱了她,亲她的脸颊。

  “梅梅,再见。”他在耳边说。

  再次见到马修,是在澜的生日派对上,澜约他来的,他穿一件白色小西装,白裤子白鞋。他偏爱白色。

  派对在澜别墅的草坪上,长条桌,蔬菜水果整整齐齐摆在餐盘内,红酒倒了几十杯堆放在一起,来宾穿得桃红柳绿,唯他一身清素。

  澜穿一件大红色长裙,化了浓妆,十分惹眼,她同每个朋友问好,拉梅梅的手去找马修。

  “马修好像喜欢你。”澜说。

  “是吗?”梅梅装作不知。

  马修正端着一杯酒站在一棵树下,抬头看树端,好像在找什么。

  “在看什么?”澜问。

  他回头见到她们,说:“一只白色的猫。”

  “你就是那只白色的猫。”梅梅笑他,他低头看自己也笑了,笑容很好看。

  “好久没见你。”马修说:“最近我一直忙,有个钢琴演奏会。”

  然后他们碰杯。

  天黑透,酒会移至别墅里,大部分宾客已散,剩下都是澜的挚友,众人围坐在客厅的壁炉边聊天,阿姨适时添加酒及甜点。

  马修坐单人沙发,梅梅斜靠沙发扶手,他有时转过来将脸贴在她后背,有时不,大多数时间马修相对安静,不讲话,眼神温柔。

  从澜家出来已经很晚,马修问梅梅能否陪他。

  “去哪里?”

  “我家。”马修说。

  他们打车到了马修的家,巨鹿路上一幢老房子,青砖灰瓦,老的拱形石库门,各家窗檐下挂着五颜六色的内衣,摆放着几盆无精打采的花。他租来的,离音乐学院很近。

  他开锁,身子些许摇晃,酒的后劲上来,她也是,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心知肚明,却也鬼使神差地跟着他上楼来,想着那又如何,一并对他衣服内的身体充满着好奇,两人不讲话,他开门,她跟在后面。

  进门,不开灯,他猛然抱住她,用他的唇覆盖她,不管不顾,双手伸进衣服里,他们跌跌撞撞滚到房间里,他的身体,热得像火炭,仿佛风吹来便会自燃,如冬日枯草。

  第二日,他睡在厚重的被子里,她爬起离开,晨风清冷,缩紧外衣,她觉得自己肯定已是蓬头垢面,惨不忍睹。

  从那之后,马修没再联系她,短信也没,仿佛失踪了,一周后,问澜,澜说钢琴演奏会很成功,结束后没人知道马修的去向,策划人也找不到他,他的工资还挂在账上,未领取。

  一个月后,马修再次出现,说他去了丽江,睡在高海拔的客栈里,从不出门。

  “在房里干什么?”梅梅问。

  “看书听音乐,有时推开窗子看远处的雪山。”马修说:“如果能从雪山上跳下来应该很有趣。”

  当晚,梅梅去马修家,他们又像从前一样,他家里没空调,很冷,她披着被子,他睁着大眼睛看她,他的胸肌结实有力,眼神性感。去洗澡,然后各自翻到一边睡了。

  第二天开始,梅梅继续失去他的联系,不知多久时间他才会出现,她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三个月后,澜打电话说马修在一家琴行调音时遇到一个男子,非说是他继母的儿子,冲上去咬坏人家耳朵,结果人家报警,他被抓住了,送到医院鉴定,马修得了精神病。

  梅梅和澜开车去看他,梅梅坐在副驾上,手一直抖个不停,澜腾出右手拉住她。

  “别紧张。”澜说。

  她们开车去金山一家疗养所,马修不在,护士说他在外面吹风。

  早春的操场青黄不接,地表土黄色,院子零星几个人,穿着统一的蓝条纹衣服,马修在他们中间,使梅梅想起去年初冬的一天晚上,她与他并肩坐在熄灯的商场门前,他深深吸了一口烟,用力吐向天空。

  梅梅和澜走向他,他呆坐着一动不动,一直望高墙外一角的湛蓝天空,那里飘着几片撕裂的云。

  梅梅故作轻松叫他:“马修,你在看什么?”

  他没理她,也未回答。

  澜说:“马修,我是澜啊。”

  马修像自言自语,又像对她们说:“她是梅梅。”

  梅梅和澜对视,马修是清醒的,完全没有病态。

  “梅梅,你有烟吗?”他问。

  “抱歉,我没有。”她说:“这里应该不许吸烟。”

  马修自此便不再说话,凭梅梅与澜怎么问,他都一言不发,一个小时后,她们离开,马修没有回头。

  穿过走廊时,过道里一只白猫突然蹿到草丛里,然后跳到石头上,三跃两跃,便消失在围墙上,如一道白烟,转瞬即逝,梅梅问澜看到白猫了吗?澜说什么也没有,梅梅说刚才跳到围墙上,澜说她眼花了,那是光线反射的影子。

  一周后,梅梅接到澜的电话,马修在前天夜里搬了高梯企图翻墙出去,结果失足跌落,头部撞到水泥池沿,脑浆摔出,当场身亡。

  他选择了一种最惨烈的死亡方法,来不及跟她告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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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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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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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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