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一天，我收到一封信

　　第6章有一天，我收到一封信

　　1、

　　有一天，我收到一封信，是斯汉寄来的。

　　“李漪，我很抱歉，没有履行我们之间的诺言，我又写了信给你，我深深记得从前美好的时光，虽然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我一直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看到你快乐时感觉欣慰，看到你伤感时又想突然跑到你面前来，可是不能，当年所有狠话已经将我们分隔在河的两岸，我只能看到你的身影，却无法让你听到我的声音，因为我们之间的河越来越宽，但思念仍在我心底。如果方便，10号晚上我会到上海，可否见一面。斯汉”

　　这是2014年春节前的某一天，我和室友碧绿小姐坐在DQ里悠闲地吃着冰淇淋，她向我讲述她和情人的一些事。

　　“他们还想再要个孩子，”碧绿小姐说：“真是有钱人，有钱人做什么事都有道理。”

　　她跟了他多年，他们只在夜晚的各个旅馆见面，白天几乎没约过，她只把他当成一种伙伴，而他也是，他们之间除了激情再无其他。

　　“我终于去了他家，”碧绿小姐说：“他住在爱丁堡庄园，很大很气派，那天晚上，他太太不在家，我们进了门还没开灯就开始脱衣服，抱在一起接吻，从一楼到四楼，四楼有个阳光房，全是大玻璃，我们就倒在沙发上，也不知道对面人家会否看到，那时候真疯狂，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碧绿小姐是江南女子，生得小巧玲珑，皮肤白眼睛大，性格也好，很多男孩子追求她，不知为什么她爱上了有妇之夫林先生，心甘情愿跟了对方多年，什么回报也不要。

　　“斯汉联系我了，”我说：“约我见面。”

　　“啊？”碧绿小姐说：“斯汉不是去了澳洲吗？怎么回来了？”

　　“具体情况不知道，总之10号晚上就到上海了，并且约我见面。”

　　“那你怎么想的？”碧绿小姐说：“分了这么多年，斯汉当年毅然决绝和别人结婚，弃你而去，之后没有一个电话一封信，说回来就回来，说见面就见面，哪有这样的事。”

　　“当年，我们是有约定的，各不相干，老死不往来。”我说：“这不能怪斯汉”。

　　“你就是太善良。”碧绿小姐不再理我，又吃了一大口。

　　“其实，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斯汉就结婚了，一直瞒着我。”我说。

　　2、

　　我从家里搬出来，和碧绿小姐合住，她一个人住在长宁路上一套两室两厅的房子里，房子向南，有一大面露天的阳台，我们偶尔坐在那里看书喝茶，她有她的林先生，我有我的斯汉，各自生活都很快乐。

　　林先生很少上楼，他的车子停在楼下，电话打上来，碧绿小姐就快快乐乐的去了，第二天一大早晨，碧绿小姐回来，之后就变得沉默寡言，怅然若失，我知她心里放不下林先生。林先生不离婚，也不给碧绿小姐承诺，这种男人心地很坏，碧绿小姐说林先生如果离婚会被分掉很多财产。

　　“那你有什么呢？”我常常这样问她，去年碧绿小姐还神经兮兮地跟我说，想给林先生生个孩子。

　　“你脑子有问题了。”我骂她。

　　碧绿小姐年纪也不小了，已过三十，女人到了这个年纪不结婚真是尴尬，再不好好保养，很容易就此衰老，不用多久时间，林先生还会需要碧绿小姐吗？碧绿小姐也深知这个事实，时常长吁短叹，我劝她认真谈个男朋友，找个好人就嫁了吧，或者该考虑问林先生拿点钱，为自己将来打算，她总是摇头，她爱林先生太深，入戏太深，无法自拔。

　　10号那天，其实我休息，却忙着工作上的事，一整天，陪一个客人吃饭，选饰品，逛街。客人很大方，送了春节礼物给我，对我一日相陪表示感谢，还夸我敬业。其实我并不是因工作才牺牲休息天，我在躲着斯汉。

　　斯汉当年跟我在一起，整天神神秘秘，我有察觉却并不深究，想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想告诉你的自会告诉你，你去问，得到的往往是谎话，又显得自己气量太小。我是一个十足的心有盘账嘴上却不说的人。我给斯汉自由。

　　结果，斯汉真的自由了，某一日，斯汉请我吃了一顿大餐，在金茂88楼君悦大酒店吃的，非常奢侈，饭毕，斯汉从包里掏出一张相片，一家三口人的，递到我面前，我虽然惊讶，却表现得相当淡定，仿佛这些都是别人的事，不与我相干。

　　我说：“这是你的家人吗？挺好的，这孩子长得真像你。”

　　斯汉说：“对不起，一直瞒着你，我们一家要移民了。”

　　“挺好的，希望你一切顺利。”我将相片推还给斯汉，一直保持着笑容，起身离开。

　　乘观光电梯往下走，觉得身上冷，心也跟着电梯下降，觉得自己正在走向十八层地狱。

　　后来斯汉打了一笔钱给我，我很快打回给了斯汉，我不需要。我写了一封信给斯汉，说永远不想再见你，只当是一场梦好了，醒了就该起床了。

　　10号晚上，我回到家里，碧绿小姐不在，我打开电视调到湖南卫视，去厨房煮了方便面吃，里面放了鸡蛋和青菜，味道很好。

　　3、

　　春节过后的一天，我去了香港，探望舅舅和舅妈。

　　春节时，同事们纷纷离沪，我守在公司里，整个假期都在写东西。同事们回来之后，我便请了几天假。

　　我先是飞到深圳，从罗湖口岸过关进香港的，没和舅舅说，自己逛了一整天，从尖东出来看了维多利亚港，又去了旺角、油麻地，买了几本国内买不到的书，吃了味道古怪的炒粉。从砵兰街出来，穿过弥敦道，看到一家“荷李活购物中心”，觉得有趣，突然想起陈果的电影《香港有个荷里活》，主演是周迅，讲述生活在香港最后一个穷僻区大磡村的父子三人，偶遇一北方女子，结果他们平静的生活从此被打破，女子带来不一样的风波，父子三人的感情生活掀起巨浪，加上特区政府重建计划，他们无奈被迫离开这个生活了半个世纪的村子。电影从小人物生活的变化反映香港的变化，是部意味深长的文艺片。

　　晚上联系了舅舅，他很惊讶，安排表哥表嫂来接我，表哥开了一辆车在地铁口等，我们还是小时候见过，表嫂是初次见，迎面抱住了我，给了西式的贴面礼，她长发披肩美艳动人，身上有浓烈的法国香水味。

　　到了舅舅家已经很晚，他们住在新界的老城区，街道老旧破烂不堪，舅舅的房子也像老上海弄堂里一样，鸽子笼般窄小，表哥早已搬到九龙新居去，表嫂面有嫌弃之色。

　　舅舅和舅妈老了好多，拉住我不放，一直询问我父母的近况，寒暄了半天，我竟发现我空手就来了，没带点上海特产什么的，还好他们并不在意，只是我这样觉得。

　　舅妈烧了一桌子菜，我们边吃边聊，多年不在内地生活，舅舅口音有些变化，我不能完全明白，不过所差不远。舅舅拿了酒给我，我推却不过喝了点，很快满脸通红，双眼迷离，舅舅说我越发像我母亲了。我们聊着以前的家里事，外婆还在世时的事，时间走得很快，夜已深，表哥表嫂回去了，我们也散了席，各自睡去。

　　一觉睡到上午十一点才起来，舅妈烧好了午饭，笑眯眯地摸我的头，我突然感觉好亲切，她就像我的母亲，我将头靠向舅妈的手，任由她摸着，舅妈笑起来，说我还像个孩子。

　　下午表妹一家三口来了，照例又是吃饭聊天，晚些时间，表妹他们回去了，舅舅有事去了工厂，舅妈拉着我聊家常。

　　“我们过得也不好，一家人都在讨生活，你看看，这么多年还住在这个破房子里，你哥哥是搬出去了，可是住在岳母家，小妹也过得不好，一家三口还在借房子住。”舅妈长吁感叹。“我是听别人说过的，你外婆临死的时候留了很多首饰给你姆妈，”舅妈换了话题：“我当然是不信喽，我还骂人家长舌头，我说阿芬如果得了这些好东西，自然会分给我们的，她不会忘记当年哥嫂是如何待她的，你说是吧？”舅妈一边说一边拍着我的手。

　　我一直不断点头，外婆去世的时候我在另外一个城市工作，接到母亲的电话，具体情况母亲没跟我说起，我并不知情。

　　“你见到阿芬，就问问她，就说舅妈不相信她是忘恩负义的人，她要真拿了外婆的首饰肯定不会独吞的，你说是不是，你可千万别忘记喽。”舅妈笑眯眯地嘱咐着。

　　第三天我离开香港，依然是从罗湖回到深圳，再乘飞机回到上海。

　　我很快忘记了舅妈的话，不过值得高兴的是，买的那几本国内没有的书，还安全地装在我的包里。

　　4、

　　回到家，碧绿小姐上班去了，家里很干净，有鲜花摆在餐桌上，悄然怒放，我摆在窗台上的石竹花也开了，一朵朵像小孩的笑脸。

　　我将身上和行李箱里的衣服统统丢进洗衣机，烧了晚饭。四菜一汤。

　　碧绿小姐没有回来，她打了电话给我说和林先生出去了，知道她整晚也不会回来，我将饭菜装进饭盒，准备明天中午的饭，安心睡下，梦里仍然觉得自己飘在空中，摇摇晃晃。

　　第二天我去上班，公司仍然冷冷清清，生意寡淡，同事们有的吃着零食闲聊天，有的逛购物网站。

　　我想写信给斯汉，写了好几遍都删除了，开头也开不下去，我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失约，我要告诉斯汉早已经不再心怀记恨了吗？

　　想想还是不要了，他有他的生活，不见就不见了，当年说的老死不相往来的誓约，还须继续履行。斯汉说一直关注着我，大概从我的博客或是网络上得到些微的消息，自有了微信后，博客很少用了，也并非刻意，以后也不想用了，尤其知道斯汉会看，博客长了荒草，比人还高，偶尔去查看当年写的东西，体味下当时心境也就够了。思念的是那个从前的斯汉，不是现今的。琇書網

　　下午，碧绿小姐打电话给我。

　　“李漪，你知道吗？林先生的老婆今天闹到了他的公司，她在家里四楼的沙发底下，发现了我的一只丝袜，她要跟他离婚，林先生不想离，所以找我谈和，答应给我一笔钱……”

　　我猜，那只碧绿小姐落下的丝袜或许是她故意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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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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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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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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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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