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快,张远都笑不出来了,因为在离开闻吟寒之后,阴冷凝重的空气似乎又围了过来,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看着面前空荡荡的街头,心底莫名发憷,现在所有人都被要求待在家里,没必要不出门,所以原本繁华热闹的城市,忽地就安静了下来。
烟海市最近发生了不得了的事,这是所有烟海市民都心知肚明的,但官方没有说具体发生了什么,民间猜测听来听去,大多都是空穴来风。
但关于闹鬼这事,还真没人想到过。
毕竟这事太过玄乎,而且什么鬼能让整个烟海市陷入这样的地步,说出来都觉得是耸人听闻的程度。
但今天这么一遭,张远算是明白了,往往越不可能的东西,越有可能是真相。
这个年,怕是不好过了。
在心底默默感叹了一句,张远把手揣进了羽绒服兜里,由于出门戴了口罩,呼出的热气已经让眼镜上蒙了厚厚一层雾,他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路。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把口罩取了下来。
寒意侵入五脏六腑,连带着脑子似乎都清醒了不少,张远拐进一家还坚持开着的超市,打算给家里囤点货。
路过家具城的时候,他脚步一顿,思考着什么东西能够辟邪,桃木好像可以?
“你好,我想买一些桃木做的饰品。”
老板估计也是没想到今天居然还有客人上门,垮着的脸瞬间挂上了灿烂的笑容,态度之殷切,生怕这单生意就黄了。
虽然桃木做的饰品不多,张远挑挑拣拣半天,也没选到一个自己满意的,他没法去问老板有没有桃木剑,最后只能买了一把还算结实的椅子。
颠了颠份量,张远很满意,到时候如果再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椅子砸过去,管它牛鬼蛇神,都得乖乖伏诛。
再三确认这真的是桃木之后,他付钱了,然后扛着椅子雄赳赳气昂昂出了家具城。
一把椅子的重量,再加上去超市买的东西,属实有点超出张远的能力范围,他干脆扫了辆共享电瓶车,省时省力,多方便。
电瓶车跑在畅通无阻的马路上,刺骨的风呼呼往脸上刮,才不过一会儿,张远的脸就已经僵得做不出表情了,上下排牙齿咯咯打着架。
或许,他该选择骑单车的,最起码不会这么遭罪。
这寒风实在吹得眼睛难受,张远眨了眨眼睛,在睁眼的一瞬间,他心头咯噔一下,下意识捏紧了刹车,停在原地,不敢动弹。
很诡异,诡异到他甚至不敢说话。
一面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碎了的镜子,镜子很大,足以将张远和他的电瓶车,以及四条椅子腿都露在电瓶车之外的桃木椅子都照进去。
但谁能告诉他,这面镜子为什么可以飘起来?!
它下面都没有镜拖,它为什么可以飘起来?!
张远确定,这面镜子有问题,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给闻吟寒打个电话叫救命还来不来得及。
破碎的镜面之中,张远看到了无数个自己,但由于离得有些远,而且镜子碎地太厉害,他也看不太清镜子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他试着动了动电瓶车,心里盘算着,就这样跟这面镜子礼貌地擦身而过,应该不会被找麻烦吧?毕竟就算是鬼,礼义廉耻这东西也是刻进骨子里的,总不能轻易背弃不是?
不断给自己暗示以做心理建设之后,张远深呼吸好几次,然后一拧把手,冲了出去。
路过镜子的时候,他昂首挺胸,目不斜视,一股无名的浩然正气自心底涌出,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牛X的人。
几秒后……
“救——”
很遗憾,镜子并没有跟他讲礼貌,而是在他想溜的时候,悄无声息跟了上来,并且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给张远内心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他第一次觉得电瓶车能跑这么慢。
他现在恨不得自己扛着电瓶车跑。
实在挨不住,张远回头看了一眼,就这草草的一眼,需要他用一生来治愈——
论不管谁在一面破镜子里面看到血肉模糊的自己,都会疯的好不好。
而且那镜子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这绝不只是张远的错觉,他敢肯定,已经被冻僵的手心中居然出了一层汗,呼吸也是越来越急促,但俗话说的话,那里有压迫,那里就会有反抗。
感觉那镜子都快贴自己背上了,张远心脏骤停,然后怒上心头,一捏手刹,然后双手提溜起桃木椅子,对着这面碎镜子就是一顿狂砸,起初,他还因为怕,把眼睛闭了起来,后来兴奋劲儿上来了,也忘了怕不怕这回事。
等张远冷静下来之后,发现镜子已经被自己砸的稀碎了。
他还在发懵,电话就响了起来。
“妈。”
原来是他的妈妈打电话来问他出去了这么久,为什么还不回家,是不是遇到了什么。
张远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椅子,又看了看碎了一地,彻底看不出原样的镜子,慢吞吞地回答:“没有,是碰到了一个同学,聊了一会儿,马上就回去了。”
挂断电话,张远把椅子放到一旁,然后蹲在地上,用双手撑着下巴。
他有点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碎片,这万一有人开车路过碾到了怎么办?
结果纠结了好一会儿,他发现这玩意儿居然慢慢消失不见了,就像它出现时猝不及防一般,消失也是毫无逻辑,张远挠了挠脑袋,索性就不管了。
把刚才倒在地上的电瓶车扶起来,而后再放好他的大“功臣”椅子,快快乐乐回家去了。
之前几天没注意,张远刚回到小区,就看到了被摆在保安室窗户外面的八卦镜,虽然被叠起来的报纸挡了一半,但仔细看,还是不难看出。
就是不知道是保安自己准备的,还是社区发下来的。
张远停好电瓶车,心里琢磨着,这现在,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似乎都成了战略性物资,等会儿他回家,说不定还能看到爸妈正拿着符纸到处张贴呢。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张远乐滋滋地提上椅子和超市买的东西准备回家。
虽然非必要不出门,但在小区内活动还是不受限的,这个时候,大爷大妈们正扎着堆跳广场舞,虽隔着大老远,但那大音响的音乐声张远想听不到都难。
或许是有些憋坏了,连他爸妈都跟着下楼跳起了广场舞,此刻正在人堆里跳得不亦乐乎,一看这么多人,张远社恐的老毛病又犯了,也顾不上跟爸妈打声招呼,自己就上了楼。
家里没开空调,室内温度比外面还低,张远受不了,把空调打开了。xiumb.com
暖洋洋的风吹在脸上,让他暂时忘却了刚才在半路上受到的惊吓。
脑袋却还想着刚才不着边际的想法,正好趁着这个时候爸妈都不在家,张远就开始四处翻找家里用来驱邪避灾的东西,别说,还真就被他找到了。
掂量着还没有自己手掌大的桃木剑,他嘟嘟囔囔:“看着还挺精致,要是再大点就好了……”
忽然,楼上传来了类似玻璃弹珠落在地上的声音,张远抬头去看。
虽说这种玻璃弹珠的声音是用科学解释的,但他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在家里听到过,偏偏就是出了一系列怪力乱神之事的今天,出现了,让不得不让他觉得有些怪异。
好在这声音只是持续了一会儿,就再也没听到过了,一直到他爸妈跳完广场舞回家。
妈妈问他:“让你买东西,你买把椅子干什么?家里的各式各样的椅子还不够你坐?”
“妈,这是桃木做的,”张远拍拍椅子,“而且绝对结实好吧。”
他妈妈原本还想说什么,听到是桃木做的之后,就不吭声了,还悄悄和老神在在坐沙发上的爸爸对视了一眼,以为没被张远发现,其实张远心里跟明镜似的。
到了饭点,爸爸去做饭了,张远还被安排去厨房打下手。
很奇怪,明明开着水龙头正在洗菜,灶台冒着火,锅里也是噼里啪啦的响,他爸爸虽然没说话,但在这样比较嘈杂的环境下,他还能清楚听到楼上传来的玻璃弹珠落地声,是不是多少有点离谱?
张远把水龙头关掉,把洗干净的菜放到菜板上,装作无意地问他爸爸:“爸,你有没有听到玻璃弹珠掉地上的那种声音?”
爸爸莫名其妙地盯了他一眼:“没有,你是不是游戏玩多了?”
张远:“……”
那就是他有问题咯?
秉持着不作死就不会死的优良传统,张远点点头:“那我这几天少玩一点。”
他以为会和刚才一样,过会儿就消失了,结果一直等到上床睡觉,那声音就像是跟着他一样,一路从厨房响到客厅,再从客厅响到卧室,甚至连他洗澡的时候都不放过。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在不经意的时候,得罪了楼上的住户,但看爸妈的样子,他们似乎都听不到,所以十有八九不会是人为。
张远又开始犯愁了,他有一点轻微的神经衰弱,平时在寝室睡觉都会带耳塞,这在家里,爸妈知道他的情况,晚上一般都会保持安静,所以他就没把耳塞带回家。
玻璃弹珠的声音不歇停,他怕是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到了这个地步,他甚至还有点侥幸心理,这说不定,说不定就是楼上的孩子在玩呢。
又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张远受不了了,把用来捂住耳朵的枕头一把扔出去,翻身起床穿鞋,气势汹汹但保持脚下安静地出门了,直奔楼上。
但真到了门口,他又开始犯怂,犹犹豫豫不敢敲门,握着手机的手都急出了汗。
说到手机,他就想起可以给闻吟寒打个电话问问,但他没有打通,提示音告诉他,暂时无人接听。
实在没办法了,张远一咬牙,敲响了这家人的房门。
他的力道不重,刚好可以把没有关紧的房门推开,里面亮着暖黄色的灯,没有任何动静传出来。
张远咽了咽口水,心里疯狂敲着退堂鼓。
忽地,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紧接着就是剧烈的摇晃,一切来的太过迅速,张远都来不及反应,就被甩进了亮着光的房屋之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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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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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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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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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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