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打开,闻吟寒这才带着张远走了进去。
南贺槿凑近:“我可以杀了他吗?”
他并没有特地压低声音,躲在角落的赵洺兆听得很清楚,他腿肚子一软,赶紧扶住了扶手,心底无声尖叫——救命,这人居然想杀了他!
而且完全看不出有开玩笑的成分在里面!
电梯很快就到了三楼,闻吟寒回答南贺槿:“不可以。”
南贺槿颇感遗憾地哦了一声,让赵洺兆刚放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
好在现在是法治社会,自己和闻吟寒也勉强算得上朋友,所以这种事情不可能真的发生,赵洺兆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三楼右手边316病房,闻吟寒透过门上的探视窗看了看,里面只有一张病床,躺着面容安详的张远,床边围着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人,神情悲恸。
“那是我的爷爷和奶奶。”
张远也看到了守在自己床边的老人,于是给众人解释了一句。琇書蛧
“我们该怎么说?”赵洺兆有些为难,如果他们以实话告知,多半会被当骗子赶出来,但如果不这么说,又没办法接近张远的身体,更别说唤回生魂了。
闻吟寒沉思一阵,问张远:“你爷爷奶奶信不信鬼神?”
“他们两个都是教授,一生只信唯物主义。”
张远也觉得头疼,这种看着自己直挺挺的身体,真是说不出的怪异感,虽然做鬼是挺好的,但除了闻吟寒他们几个之外,就没人看得到自己,还是挺让人难受的。
赵洺兆想了一个法子:“要不我们找个人把他们二老支开,我去给张远还魂,很快,顶多五分钟,撑死十分钟,相信我!”
张远觉得可行。
“爷爷奶奶喜欢那种认真读书的好孩子,你们就可以说是我的同学,然后陪他们去住院部后面的小花园散散步。”
他这个提议倒是给了闻吟寒灵感,他看向赵洺兆:“我给你争取时间。”
“好。”
赵洺兆答应得很快,但紧接着,他又扭捏起来,疯狂朝闻吟寒眨眼睛,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
闻吟寒看了眼时间,催他:“还有什么要求?”
“就是……”赵洺兆揪着自己的衣角,悄摸着看了南贺槿一眼,“能不能让你男朋友在这里陪我?”
闻吟寒:“……”
张远:“啊?”
南贺槿更直接,冷笑一声,问他:“你想死?”
“不不不,”赵洺兆急忙为自己解释,“我不是觊觎你,我也不是同,就是你在这儿,我觉得有安全感。”
南贺槿:“……”
完了,赵洺兆绝望地闭上眼睛,他越描越黑了,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完了。
闻吟寒不明意味地轻笑一声,答应了下来:“好,我让他在这儿陪你。”
倏地,一道道各异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赵洺兆感激涕零地朝他道谢,反观南贺槿,脸色黑的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撕了在场的所有活人。
张远眼珠子不停转着,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昭然若是。
但闻吟寒没有给几人解释的打算,他把背包递给南贺槿,然后整理好自己的着装,推门而入。
两位老人在他进来的一瞬间,就抬起了头看他。
“你们好,我是张远的辅导员。”
张远落在后面一点,不过也进到了病房内,反正爷爷奶奶也看不到见他。
听到闻吟寒给自己编纂的身份,他由衷佩服:“哇,你好会骗人。”
不过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夸人的好话。
张远的爷爷奶奶站起身,客气地跟他打招呼:“你好,你是来看小远的吧?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闻吟寒看了看病床上双眼紧闭的张远,微微叹口气,“张远还是没有起色吗?”
说到这个,二老也是忧心忡忡地叹着气:“是啊,医生也说不出是什么问题,明明身体各项指征都正常,但人就是醒不过来。”
闻吟寒看到了两位老人眼下的乌青,想来也是担心地睡不着,于是提出陪他们去后面小花园散散步:“对于张远在学校的表现,我也想跟两位谈一谈。”
他这么一说,两位老人自然而然就联想到张远现在的情况,可能与他在学校的经历有关,但想到两个人都离开,病房里没有人照看也不方便,所以意动之余,还是有些犹豫。
“没关系,不用下去也行,但这些事,我一想你们二老作为他的亲人,必须知道。”
张远一听他说不用下去,顿时着急起来:“不下去不行啊,不下去赵洺兆都进不来啊!”
闻吟寒没搭理他,而是满眼真挚地看着两位老人。
张远的爷爷奶奶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心里记挂着自己这个可怜的孙子,一转头,就答应了闻吟寒的提议。
“那我们还是去小花园吧。”
说起来,也亏得闻吟寒长着一张一看就不像坏人的脸,再加上身上那股书香气质,成功将张远的爷爷奶奶哄骗着出了病房,朝着小花园而去。
躲在走廊拐角的赵洺兆一看这几人进入电梯,马不停蹄就往316病房里赶,在焦急地等待南贺槿也跟了进来之后,他关上门,顺带拉上了探视窗的帘子。
张远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先躺上去,”赵洺兆埋头在自己的背包里翻找,听到张远的问题,头也不抬地指了指病床,“躺好点。”
张远不知道他说的躺好点是什么躺法,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选了个周周正正的姿势,平躺在他的身体之上。
因为生魂离体太久,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排斥自己的魂魄了,得出这个认知,张远莫名有点慌。
“别怕。”
赵洺兆终于找到自己要用的东西,一张空白的黄色符纸,一小碟朱砂,一支不足手掌长的毛笔,动作利落的蘸上朱砂,笔尖落在符纸上,神情肃穆地开始画符。
画符是个精细活儿,需要画符者不间断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才能保证一张符没有任何出错的地方,一旦有哪一笔画歪或者画错,那么整张符都会因此作废。
细密的汗珠浮现在赵洺兆的鼻间,他画还魂符,成功几率不足六成,而现在,能使用的空白符纸只有这么一张,他是丁点错都不能犯。
张远看着都觉得心脏砰砰跳个不停,随即他摸了摸自己胸膛,遗憾地发现,他现在都没心跳。
“最后一笔……”
赵洺兆努力扼制住自己指间的颤抖,在终于落下最后一笔之后,狠狠松了口气,然后来不及处理剩余的朱砂和毛笔。
那些刚画好的符纸,径直贴在张远身体的喉咙上。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虚惊异怪坟墓山林、今请山神五道路将军、当方土地家宅灶君、查落真魂。收回附体、筑起精神。天门开、地门开千里童子送魂来。急急勅令!”
他话音一落,符纸忽然燃烧起来,幽蓝色的火焰,让张远感到无端安心与温暖,一股吸力从他的身体出发出,将他缓缓拉了进去。
整个过程要持续几分钟,一般来说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所以赵洺兆的注意力也没在这之上。
他狐疑地环视病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点燃符纸的瞬间,他似乎感受到一股极为强大的鬼气,转瞬即逝。
他手上的鸡皮疙瘩还没消下去,但房间里的确干干净净,赵洺兆忍不住嘀咕:“感觉错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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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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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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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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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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