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将军,有人来给您送饭。”那狱卒一反昨夜的嚣张神态,又恭谨小心起来,“您跟小人往外边走,也好与家人见一见面。”
阮贞暗自好笑,她已听到这狱卒走路间怀里叮当作响的动静,看来来人给他塞的银两分量不轻。m.xiumb.com
她本以为来者会是唐一鸣或席辰,再不然就是王府上某个言寒铮的亲信,一见面却怔了一下,面前这个漂亮丫头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时却叫不上名字。
还是那丫头恭恭敬敬地给阮贞行了个礼,自报家门道:“奴婢香杏,是曾大人送到将军府上听差的丫鬟。”
阮贞这才恍然大悟。那日听了言寒铮的主意,她将几位大人示好送来的仆役各家留了一个,其他的都打发了。曾远送来了好几个丫鬟小厮,留下的就是这个香杏。
阮贞身边已有冬翠和三喜伺候,轻易使唤不着她,这丫头就一直在院子里干些洒扫缝补的活计,三两天过去了,阮贞连她叫什么都没记住。
如今唐一鸣打发人来给她送饭,既不找林丘这样方便抛头露面的小厮,也不使唤冬翠三喜这两个贴身丫鬟,偏偏用了个香杏,其中的意思便有的斟酌了。
阮贞微微一笑,冲那狱卒道:“我与我的丫鬟有两句话讲,这位小哥,可否与我一个方便?”
“瞧将军您说的,小人哪里担得起。您尽管在这儿聊,小人去外头看着。”他临走之前还知会了一声家门,“小人姓孟,您叫我小孟便得,千万不必客气。”
小孟走后,香杏垂手立在一旁等阮贞吩咐。谁知阮贞竟不跟她说话,顾自用会客室里早备好的热水洗漱了,坐在桌边开始用早餐。
唐一鸣备的早餐装了满满两个大食盒,各类糕饼点心、包子烧麦,四色精致小菜,并一碗酸笋鸡汤,一盅红枣粳米粥。阮贞一样一样慢慢尝过,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
香杏等得急了,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将军说有话对奴婢讲,不知有何吩咐?”
“哦,我都忘了。”阮贞喝了一口汤,抬头笑道,“这汤味道好,咱家的厨子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手艺了?”
“回将军,这不是咱家厨子做的,是唐管家特意吩咐奴婢去稻香楼买的早点——四人份。”
阮贞听到最后一句,险些被一口包子噎住,望了望已被解决了一半的食物,不禁暗暗点头:唐一鸣虽未必忠心,但对自己饭量的了解还算合格。
“将军,还有呢?”
“什么还有呢?”阮贞吃得差不多饱,仍有些不知足,便又拣了一个蟹黄包子,咬破点皮,缓缓吸了汤水,吹着热气细细地嚼。
“还有,将军要与我讲的话呢?”香杏提示道。
“哦,我不是已经说了嘛。”阮贞一笑,“我要问问你这鸡汤谁做的。既是稻香楼的,以后常买来。”
香杏被她一句话堵住,一时不知如何接。
唐一鸣特特地让这个丫头来送饭,是特意让背地里盯着她的人知道,她和曾远有往来。如今她被关在曾远的地盘上,与曾远送的丫鬟嘀嘀咕咕,那人岂能不多心?一旦多心,便要有所动作,将她放到曾远管不着的地方。
唐一鸣此举不知是否有其他人授意,但深得阮贞的赞同。只消今日之事传出去,这祈顺府衙大牢,她不会坐太久。
阮贞见香杏一脸不甘心又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暗暗好笑。曾远身居要职,却一直摸不到实权,可见是个没本事的,调教出来的丫头也一样的不成气候。
香杏明摆着是想趁机套阮贞的近乎,打听些消息,却不知自己一来曾远的府衙,反倒是给自家大人添了麻烦,落了口实。这个丫鬟不足为惧。
早饭用毕,阮贞捡了几个剩下的包子和糕点用纸包了搂在怀里,施施然回了女牢。
狱卒小孟好奇地拣话试探,阮贞不为所动。
女牢里的其他人刚刚睡醒,阮贞将点心取出来,给四人分了。
秋娘子开心地率先拣了一块玫瑰饼:“这不是稻香楼的早点吗!我是他家的常客,再认不错的!自打来了这破地方,连块酥糖都吃不上,嘴里淡出个鸟来,今天跟着将军倒是有口福了。”
浑老伍只是瞥了一眼,嫌弃地撇了撇嘴,虽然也上来拿了包子吃,但口中并无一句称赞之词。仿佛这热乎流油的蟹黄包子,和平时牢饭里又冷又硬的馒头,对于“她”而言毫无区别。阮贞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浑老伍明显着是个大家出身,纵使不是宫里的太监,也绝对不是什么平凡人。
那中年妇人卢氏原本对阮贞并无什么尊敬之色,大约是见了旁人都管她叫将军,她又有人专程送早点,今日显见着举止小心了些。倒有个好处,她不敢再当着阮贞的面与秋娘子打打闹闹了,牢里难得地清净了下来。
三人对坐吃早点的时候,那老妇人依然卧在榻上一动不动。阮贞心有不忍,走上前唤道:“老婆婆,起来吃点东西吧?”
秋娘子满口塞着包子,含混不清地说道:“将军不用管她,那是钱大婶,一天里十二个时辰,十一个半都要在榻上躺着的。她身子不好,也不吃什么东西。”
阮贞蹙眉道:“她犯了什么罪,这样岂不是在牢里等死吗?”
她联想到言寒铮府上的桂婆婆,桂婆婆看样子和这钱大婶年龄相仿,虽住处条件略好些,那也是一举一动被人看管着不得自由。倘若她有朝一日得了钱大婶的病,岂不也是到死都没人知晓?
阮贞动了恻隐之心,叹息一声,轻轻摇动钱大婶的肩膀:“大婶,你好歹吃口包子再睡,总这样对身子不好……”
她说到一半,突然哽住喉咙,手下那具干巴瘦弱的身子毫无温度,摸上去硬邦邦的,像一把枯柴。
阮贞面色沉了下来,这个老太太,竟悄悄地过世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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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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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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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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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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