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一动,表面装得若无其事:“方才听人提了一句,王爷可丢了什么宝贝?”
“什么都没有丢。”言寒铮蹙眉道,“那人将我的书房翻得一团糟,但是我检查了一遍,没有缺少任何要紧的物事。”
阮贞暗忖:“这事何必对我说,莫非他怀疑我与贼人有牵扯?昨夜对我说了那些话,今天却装得没事人一样。”想到这里,她虽有满腹疑问,为了避嫌倒不方便开口。
言寒铮本来是想告诉她闹贼的事,顺便说出他昨夜整夜调查贼人,并未与陆婉云圆房。他见阮贞沉默,这番话不知该怎么接下去:“我一定是疯了,有什么义务对她解释?她看上去也根本不关心。”
两人各有心思,都矜持着不肯打破沉默。正是气氛尴尬之时,恰好宝顺急匆匆地寻了来:“王爷,宫里来了圣旨……”
言寒铮起身要走,宝顺却看向阮贞:“是给阮姑娘的旨意。”
言寒铮脚步一顿,阮贞也惊讶地抬起头:“给我的?”她虽吃惊却不慌乱,沉着地随着宝顺往外走,言寒铮与她并肩而行:“来传旨的是谁?可有说什么?”
宝顺道:“是御书房的祥宁,他说皇上听说了王府失窃的事,特意命他过问。至于这圣旨,和王爷好像没什么关系,让王爷放心。”
阮贞听到这儿,知道这个传旨太监祥宁和端王府关系匪浅。她沉吟道:“前夜失窃,这会儿就闹到皇上知晓了。”
“王府里有皇上的人,没什么奇怪的。”言寒铮没觉得有不妥,此时他心思全在阮贞身上,城池交割完毕,龙锡元不日将返回清远,这当口又出了岔子不成?
阮贞担心的却不是皇上的眼线:“那贼人既然有不被王爷捉住的本事,为何偏要弄得大张旗鼓人尽皆知呢?”
言寒铮心中一凛,理解了阮贞的思虑。要是这会儿泄露了什么要紧的消息,无论是从哪里走漏的,都要扣到他头上了。
两人到了大厅,祥宁向言寒铮行礼:“圣上听闻昨夜端王府闹了贼,不知王妃娘娘、侧妃娘娘可有受惊?贼人可捉到了吗?”
言寒铮道:“谢圣上垂询。贼人逃逸,正在追查当中。所幸王府家眷无人受惊扰,只是丢了两颗夜明珠和一块和田玉。”
经阮贞提醒,他已发觉昨夜闹贼的事必有后招。若对外说什么都没丢,这份监守自盗的嫌疑可就越发洗不清了。
祥宁传完了皇上口谕,转头命阮贞听旨。
“今封都山匪为患,民不聊生,命建威大将军叱干野望为主帅,骠骑将军阮贞为先锋,领精兵五万,往封都平患,明日出征。”
“臣阮贞接旨。”
阮贞握住那卷明黄色的圣旨,愣了半晌才想明白今夕何夕。她在清远身经百战,这样的圣旨不知接了多少回,方才下意识便应了,才发觉已是沧海桑田。xǐυmь.℃òm
宝顺送祥宁离开,言寒铮屏退下人,厅堂里只剩他们两个。他万万没料到皇上会点阮贞为将:“封都匪患年深日久,剿除不易,这一仗你想怎么打?”
阮贞坐在一旁久久不答言,他低头才看到她的手有些抖。
面前这位独闯三军阵面不改色的主儿,居然在害怕。
他蹲在她面前握住她冰凉的手。阮贞回神,手中的圣旨不小心落在地上,这是大不敬的事儿,两人却谁都没有去捡。
他温热的手心熨帖着她的手背,略带侵略性的肌肤接触往常让她想躲闪反抗,如今却让她莫名心安。
阮贞叹气,声音低沉沙哑:“我真个成了寒照的将军。今日是平患,迟早有一天,我要与清远为敌。”她原以为自己早在重生之时就下定决心,可到了手持太阿、剑尖朝向故国的场合,才觉得如同芒刺在背。
她不畏人言,却害怕手上沾染故国兵将的鲜血。
阮贞眼神迷茫:“言寒铮,我是个叛徒。”
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言寒铮双手骤然收紧。她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他心疼,但也让他暗暗欣喜。
她不再像刚投降时那般处处圆滑小心,她对他诚实。
言寒铮虽贵为皇子,忠君爱国的情怀却甚为淡薄,他不理解阮贞对清远的故国之思,但也不会鄙夷她的动摇不定。他道:“真到了与清远交战的时候,皇上未必信任以你为将,你也可自请避嫌。”
“我……”
“你以为我会这么安慰你吗?”
阮贞微讶,一抬眼便对上言寒铮深邃坚定的目光。
“若过不了心里这个坎,你该趁早在清远百姓面前以死谢罪。”他语气冰冷,一字一句敲打人心,“你是弃暗投明也好,明哲保身也罢,既然决定了归降寒照,你就是寒照的一枚棋子。只要你不倒戈相向,没人在乎棋子心里怎么想。”
阮贞抿唇,这是他第二次将她比作棋子。
“你还没资格想你的家国天下。棋子若不中用,就只有被遗弃的下场。”言寒铮相信她想得明白。
阮贞归降之初,言寒铮的确动过将她藏于身后的心思,但这些日子里她见招拆招,游刃有余,他发现她可以将自己保护得很好。他对她的感情,除了独占欲,又油然而生出一股骄傲。
他言寒铮的女人不该软弱不定,应当站于人前,睥睨天下。即使哪天他不在了,她也能好好生存。
“是我糊涂了。”阮贞立起身,心绪重归镇定清明。
她心中所想,和言寒铮又有不同。“他终归只把我当棋子。”前夜的缠绵意、诉衷肠,只是他的一时兴起、她的自作多情罢了。
宝顺将祥宁送走后,在门口正遇上魏明山来找王爷议事,宝顺将他引至厅堂,已不见了王爷和阮贞的身影,唯有方才阮贞的座位旁落下一卷明黄色的帛书,明晃晃地刺人眼。
宝顺心里乱跳,这东西他自然是认得的,自家王爷也太不讲究了些。
魏明山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圣旨,毫不犹豫地捡起来看了一遍,然后随手塞到宝顺怀里,大踏步入内堂寻言寒铮去了。
宝顺手一抖,险些没接住那烫手的山芋。他顿足骂道:“一个两个都是不要命的主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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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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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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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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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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