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偌大的厅堂竟盛不下这些人,薛杳儿命人在前院两边布下三十条长桌,仿效民间习俗摆了流水席。
言寒铮不耐这些世俗应酬,等到众人落座才从书房中走出来,刚走到前院便是一怔,今天来的这些客人比他想象中还要麻烦。尤其右手边为首一桌坐着龙锡元,更是让他意外。
白天才在朝堂上向他示好,晚上又不请自来,这位羌国使臣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与言寒铮关系匪浅。
“外臣龙锡元见过端王爷。”龙锡元看到言寒铮走来,当先起身对他见礼,他手捧一只长条形的锦盒,高声道,“此乃羌国巫离山上特有的雪参,这一枝已有三百年岁月,有活死人药白骨的功效。区区心意,还望王爷笑纳。”
话音未落,四座里已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羌国是寒照的属国,每三年要入祈顺城朝贡,龙锡元此次献于皇上的贡品里就有两枝雪参。如今他光明正大地将雪参送给言寒铮,实是送上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恐怕过不了多久这事就要传进言寒锦的耳朵里。
在龙锡元对面坐着的薛相国脸色已经阴沉下来,而言寒铮并未将诧异表现在脸上。他知道羌国这么明显的拉拢,摆明是要挑拨他和言寒锦的关系,但是无妨,反正他和这位皇兄的关系也不会再坏了。
言寒铮大方谢过,客气又不过分热切地与龙锡元寒暄两句。他正欲到主位落座,余光扫到角落里的一张小桌,眼皮蓦地一跳。
那桌与客席之间由一扇十二扇的金线绣花屏风隔开,但坐在主位上却能看得分明。桌旁坐了三个粉裙女子,言寒铮的视线牢牢固定在最右边那人的脸上。
她似乎刚刚沐浴过,脸上不施脂粉,头发半干,只松松挽了个髻。那身衣裙材料虽华贵,却甚是单薄,领口也开得极低,饶是阮贞已经尽量穿得规整,依然掩饰不住窈窕的身段。
“你……”
阮贞看到言寒铮有些气急败坏的神色,无奈地冲主位上的薛杳儿扬了扬下巴:是您家那位王妃娘娘出的主意。
言寒铮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在薛杳儿身旁落座。薛杳儿为言寒铮斟了一杯酒,见他视若无睹,知道阮贞这事办得不合他心意,忙向席间使了个眼色。
底下人虽看不到屏风后坐着何人,但都感受到言寒铮的情绪低沉。当薛相国提议投壶为戏时,众人一呼百应,气氛稍微热络起来。
龙锡元当先站起身:“外臣不才,愿向薛大人献丑。”
薛相国捻须笑道:“老夫老眼昏花,玩得不好,便请王爷念在翁婿之谊,替老夫出场吧。”
言寒铮点头下场,命人在庭院里燃起灯烛。几十名婢女点亮琉璃灯笼,挑灯围在空地四周,将院子照得如同白昼。王府的管事张庆捧着玉壶立在一旁。
言寒铮向龙锡元拱一拱手:“贵使先请。”
龙锡元也不客套,从婢女手中接过二尺八寸长的雁翎矢,命张庆再往后站一站。
张庆退了几步:“龙大人,已有三十步远了。”
“不够。再退三十步。”
听到龙锡元这话,在场众人无不惊异。投壶毕竟不比射箭,那玉壶口不过一寸来宽,隔着六十步远,别说投准,以寻常人的臂力绝难扔到终点。
言寒铮向张庆挥一挥手,张庆果然往后又退了三十步,这下全场都留了神。
“就这样比试,总觉得少了些趣味。”龙锡元擎矢在手,忽又顿住不发,他向言寒铮笑道,“既是赌局,总要有个赌注才好。”
言寒铮有心想看看他到底想耍些什么花招,从善如流道:“好,不知龙大人想以什么作赌注?但凡我端王府上有的,本王无不双手奉上。”
“既是如此……”龙锡元一笑,抬手指向那扇巨大的屏风,“我要以她为注。”
言寒铮神色一凛,强笑道:“想不到龙大人是看上了一扇屏风,好,若龙大人赢了,我将屏风送到羌国便是。”
“端王爷可休要藏私。”龙锡元向着屏风的方向大踏步走去,“我要的是这屏风里的人。”
言寒铮纵身向前想拦住他,然而龙锡元抢先一步,一脚将屏风踢倒,一桌三人暴露于众人的视线中。曾姨娘惊叫一声,柳姨娘则举起手帕掩面,唯有阮贞岿然不动,大方迎上龙锡元探寻的视线。xiumb.com
席间有人跳起来高声道:“龙大人,你可不要欺人太甚,那桌上坐的是端王爷的家眷,羌国人就这般不知礼义廉耻不成?”随着他的振臂一呼,也有其他人应和起来,怒斥龙锡元不讲道理。
龙锡元冲那人微微一笑:“如果我没认错,这位是曾远曾大人吧。我知道你是端王府曾姨娘的娘家哥哥,你放心,端王爷屋里的人,就是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唐突。”
他伸手定定地指向阮贞,视线却停留在言寒铮身上:“端王爷,我要以她为注,您敢是不敢?”
言寒铮眉头一皱,他当然可以当场翻脸,但是这个龙锡元目的不明,若他是故意惹恼自己别有所图,恐怕会着了他的道儿。
言寒铮迟疑片刻,却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回答道:“既是以我为注,何必端王爷出手,我陪龙大人玩一局如何?”
阮贞站起身走到庭院正中,路过言寒铮身边时轻轻拂了一下他的手背,似是要安抚他的火气。她这两辈子都和龙锡元素不相识,并不知道他缘何这般针对自己,但是既然他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背后必定有人谋划。恐怕若不应他这局,今日绝难善了。
比起当别人的赌注,阮贞更喜欢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
龙锡元又惊又喜,不等言寒铮发作,立刻答道:“好,久闻阮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可一箭于三军阵前取敌将首级,在下愿与将军切磋一二。”
阮贞身着王府妾侍服饰,在场诸人原以为她是言寒铮的宠姬,闻言方知这就是那个声名显赫的清远降将。人群中本有人跟着曾远驳斥龙锡元,这会儿也都闭了嘴。
毕竟是一个臭名远扬的叛国之将,不值得旁人为她多言。
言寒铮脸色更黑了,但他了解阮贞,知道以她的本事,不至轻易被人欺负了去。手背上被她拂过的地方传来一阵暖意,平复了他恼怒的心情。
他不动声色地坐到一旁,冷眼旁观这场比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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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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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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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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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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