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积满了灰尘,阮贞刚一踏入房门就落了满头满脸,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一下掀起了更多的灰,阮贞几乎看不清对面珊九的模样。
“端王府哪里不是泼天的富贵,也亏得薛杳儿找得出来这么一间破屋。呸呸!”阮贞吐掉嘴里的土,“好歹比军帐强些。”
薛杳儿的丫鬟早不知跑哪去了,阮贞也不计较,熟门熟路地去水井边打水回来清扫。这些女人间的小算计,总比那些要人命的暗箭强得多。
“姑娘,今夜的庆功宴你真要去吗?”珊九有些心不在焉地帮阮贞收拾房间,“军队里那些人都……都不是什么好人,我怕他们又欺负姑娘。”
“傻丫头,我也不是那么容易让人欺负的。”阮贞放下手里的抹布,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何况,既然是论功行赏,你那位柳大夫也要参加的,难道他也不是好人?”
珊九脸上有些红:“柳大夫自然是好人。对了,柳大夫既然是王爷专用的医师,怎么没在王府里见他呢?”
“他又不是府里的奴仆,一个外男,总不好在后宅住着。柳大夫八成是有自己的医馆,王爷需要时去请他来便是了。”阮贞瞅了珊九一眼,也没见她和柳怀冰有过太多来往,这个小丫头居然这么快就上了心。
被女人关心的柳大夫此时正在对着面前的年轻人皱眉头。行医讲究望闻问切,看上去同样的症状可能有一百八十种不同的病因,这些外行人怎么就是不理解呢?
秦思源回头看看在医馆门口等他的端王府家丁,心下有些着急:“柳大夫,家母就只是普通的跌打损伤,您给我一瓶药酒便是,无需这么麻烦。”
“那怎么行!”柳怀冰眉头皱得更深了,“令堂的手腕究竟是摔的、扭的、撞的,还是被人打的,这怎么能一样呢?我这里有三十八种不同的药膏,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要的是哪一种?”
秦思源偷偷翻了个白眼,他娘的确是被人打的,但是这种事怎么好对外人说?
柳怀冰随军出征时,这家回春医馆由他的师兄兰柯兰大夫当家,兰大夫为人脾气松散,通常随便听两句就开了方子,经常被病人嫌不稳妥。但是比起这个话多的师弟,秦思源觉得还是兰大夫可爱多了。琇書網
秦思源看向坐在一边打瞌睡的兰柯,有心想请他开药,又恐柳怀冰生气。正犹豫间,医馆门口闯进两个大汉,一把将秦思源推到一边。
“喂!”为首的那个大汉一拍桌子,震歪了柳怀冰头顶的帽子。他一把将睡眼惺忪的兰柯拎起来,恶狠狠地问:“老子让你配的药怎么还没送来?老子可是今晚就要用,你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兰柯猛然清醒过来,哆哆嗦嗦地说:“好了好了,正要给您送去呢。”他从柜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双手递给大汉:“您小心,这药性猛,一闻见立刻就受不了。保您能银枪不倒夜御十……”
“别跟他废话了,我们走。”后面那个冲医馆门口的端王府家丁努努嘴,拽了同伴匆匆离开。
柳怀冰冷眼看着,脸色阴沉下来:“师兄,我不在的时候你又接了什么阴损的生意?我们医馆竟沦落到给人配春……”
“嘘!”兰柯看了一眼秦思源,赔笑道,“公子需要些什么?”秦思源不欲自寻麻烦,向兰柯买了一瓶药膏,匆匆离开。
柳怀冰想起方才那两人的言语神色,总觉得放不下心,向师兄交代了些话,顾自往端王府去了。
阮贞和珊九忙了一个时辰,房间渐渐地有了些模样,王府的丫鬟适时地送来了热水和换洗衣裳。那丫鬟正要走,被阮贞叫住:“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阮姑娘不用客气,奴婢叫瑞琴,是王妃娘娘院里的粗使丫头。”
单看她手指纤长白嫩,便知道这“粗使丫头”四个字没几分可信,何况阮贞也不是头回和她打交道了。
前世没有珊九在身边,薛杳儿大方地送了这个丫头来给她使唤,饶是她处处谨慎,依然躲不过身边的这双眼睛。
瑞琴走后,珊九抱着衣服满脸兴奋:“姑娘,这衣服是缎子的,还绣着满幅的花,王妃娘娘对您很照顾呢。”
“若真是照顾,那丫头怎么不帮咱们打扫屋子,而是盯着咱们干完活再来献殷勤?”
那衣裙的缎子是粉色,妾侍穿的颜色,绣花是凤仙,人称菊婢的墙角草花。阮贞低头看看自己满身的尘土,看来今晚除了薛杳儿送来的衣服是没别的可穿了,注定要受一番难堪。
珊九经过阮贞一番解释,才后知后觉地理解了其中的深意。她吐吐舌头:“还是我们小门小户好,王府里就连一件衣服都有这么多讲究。姑娘,你要是不喜欢,我再去问瑞琴姑娘换一身来。”
阮贞拦住她,她们本就是寄人篱下没名没分的,哪有挑三拣四的资本:“一身衣服罢了,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她的确不在乎颜面好看与否,只是薛杳儿此举倒让她暗暗下了个决心:“原先以为只要得了端王府庇护就能平安度日,然而无钱在手,就连一件衣服都要仰人鼻息。既然活下来了,就得把日子过好。”
阮贞知道,今夜的这场宴,于她是一遭劫。她若太强会招人忌惮,太弱会惹人轻贱,今后能否在寒照安身立命,只能靠见招拆招了。
瑞琴在暗处看阮贞梳洗换装毕了,回去向薛杳儿汇报。
“她当真一点都没闹?”听说阮贞平静地接受了那衣服,薛杳儿倒有些无所适从,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浪费了力气。
“是,她看上去还挺高兴的样子。我看是那女人没什么见识,压根不知道那裙子上不得台面。”
薛杳儿眯起眼,指了指身边的椅子,那上面有两套粉色衣裙,和阮贞穿的别无二致:“你去把这两身送到柳氏曾氏那里,跟她们说,今夜的宴席上也有她们的家人,就破个例,让她们也上桌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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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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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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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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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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