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看守有两个,看上去都是高手,还在不断走动巡视。阮贞等了两炷香工夫,没见到任何异常动静,不免有些不耐。想要同时不声不响地干掉两个守卫,她也没有万全的把握,若是那人的同伙单枪匹马,今夜怕是不好动手。
正这般想着,忽听见一个年轻守卫惊呼一声:“什么人在里面?”
他的同伴忙跑过来:“怎么了?”
“帐篷里面有声响,恐怕那刺客想逃走。”
同伴听到这话,抢先拔出兵刃,掀开帐子往里瞧。那年轻守卫紧跟其后,突然抽出一把匕首,无声无息地割断了同伴的喉咙!
阮贞在暗处看得分明,她暗骂自己犯蠢,明知道刺客的同伙就在寒照军中,竟想不到他可以充作侍卫,来个监守自盗。
那人把尸体拖进营帐,在里面待了片刻,就匆匆溜了出来,显见着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刚踏出营帐,便听到前方有动静,一抬头正和阮贞打了个照面。阮贞暗赞一声,好一副清俊面孔。
两人面对面僵持了片刻,侍卫正欲出手,却见面前的女子微微一笑,好像一点都不把眼见的危机放在眼里。
“喂,你笑什么?”
“我不叫喂。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他也笑了,他的确知道,昔日的清远战神,如今的叛国降将,阮贞的大名,他可是如雷贯耳。他拔出一柄匕首,动作很快,阮贞根本来不及看他出招。
“我不愿和女人打架,尤其是受伤的女人,不如你自行了断,免得我出手没轻没重,伤了你这张好看的脸。”
“我恰巧还没那么想死,但是不杀我,又会暴露你的秘密。刺杀寒照王爷又故意手下留情,露出清远鬼庙的刺青却在夜间杀人灭口。”阮贞语调冷静,一字一句说得分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贵国就这么喜欢见不得人的把戏吗?”
那人微微一怔,随后轻轻鼓起掌来:“好,好个百胜将军,我这出祸水东引,想来你还不放在眼里。”他大方承认,“不错,我和曾逢春都是文澜国人。文澜小国,不敢和寒照清远硬碰硬,只盼着两国交战时来分一杯羹。我原以为言寒铮碰上你,必有一场恶战,想不到这场战役你这么快就输了,让我好生失望。”
他这种程度的奚落,阮贞这几天已不知听了多少,闻言根本不放在心上:“阮贞无能,真是对不住了。于是您只好亲自动手,伪装成清远人刺杀言寒铮,又故意不下杀手,给他喘息报仇之机,挑拨两国交战,贵国好在其中浑水摸鱼。”
这计谋不新鲜,但的确好用。寒照此次吞了清远三城,早就被清远国视为死仇。只怕言寒铮遇刺的消息传到清远之后,国人不但丝毫不会怀疑刺客的身份,还要鼓掌叫好。这出李代桃僵,只要当事人咬紧牙关不把文澜供出来,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你长得真漂亮。”
阮贞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一时语塞,没好气地回道:“谢谢,你模样也不差。”
“哈哈哈,这我当然知道。唉,早听人说阮贞才貌双全,没想到是百闻不如一见,这会儿杀你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口中说着舍不得,匕首却已经摆在了最佳位置,只要轻轻一刺,就能正中阮贞要害。
阮贞不闪不避:“别忘了,我到底是清远人,可以说是你的盟友。”
那男子眼前一亮:“你……你投降寒照是别有用心?”
别有用心,这四个字概括得不错,她唯一的用心便是想留住这条命,对寒照的确是没一点忠心的。阮贞点头道:“你这些日子在军中,我的处境你大概也能看到一二,我对你而言不是威胁,我留在寒照只是个祸根。”
“居然有人这么形容自己。”那人思考片刻,收回匕首。这次阮贞看得分明,那匕首藏在他袖筒里,却一点都不影响他动作,想来里面是个极精巧的机关。
他退后两步:“你要是不拦我,我可就走了。我轻功很好,只要一盏茶工夫,就再没人追得上我。”
阮贞莞尔一笑,索性不跟他废话,自己转身回了住处。随便他怎么离开,明日只消一调查,就知道凶手是这个失踪的年轻士兵,到时候她自然也脱了嫌疑。至于言寒铮是否会归罪于清远……
对于她一个降将叛臣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阮贞悄悄溜回营帐,珊九替她睡在床上,并无其他人发觉。
此后她和珊九安安稳稳地养伤,随着寒照大军不紧不慢地回朝,在大夫柳怀冰的治疗下,两人飞快地康复起来。
这期间阮贞隐约听说那刺客被灭口,军中失踪了一个姓林的年轻士兵,寒照将刺客尸体送到清远追责。这之后的事,没人提起,她也懒怠打听。
听闻明日大军就能抵达寒照的国都祈顺,这场短暂又难熬的战争自此落下帷幕。若是一切按原来的车辙前进,言寒铮会将她带回王府,接下来面对的就是端王府的正妃侧妃、管家丫头了。Χiυmъ.cοΜ
阮贞于无人处悄悄叹了口气,对她而言,硬仗还在后头。
大军惯例是不能进都城的,军队在祈顺城外三十里扎营修整,次日言寒铮叱干野望等人将进都面圣。阮贞前世是战俘,被言寒铮私自关押,没什么机会见人。但这回不一样,她是光明正大投降寒照的,理应面见国君言寒锦,受其封赏赐官,抑或是降罪惩罚。
“若是阮姑娘以为在寒照和在清远一样,怕是打错了算盘。”言寒铮先行面圣,阮贞等人在大殿门口等待皇上召见时,魏明山打破了沉默,“本朝不似清远民风开放,从来没有女子为官的道理。阮姑娘最好期待自己命不好,会被皇上直接赏赐给端王爷当妾侍。就怕姑娘命太好了……”
魏明山意味深长地刹住了话头,阮贞忍不住追问:“怎样?”
魏明山还未答话,殿内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呼喝:“宣——降将阮贞觐见!”
来得这样快。阮贞攥紧拳头,她已经理解了魏明山的深意,若是她“命太好”,得了言寒锦青眼,后果可就不敢说了。她跪地应了旨,起身正欲进殿,右手却忽然被人拉住。
言寒铮不知何时从殿内奔了出来,携起阮贞的手,大踏步牵她走进了宫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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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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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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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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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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