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卿微低着头，在半晌的静止以后，从老爷子身侧走出来。
嘴角扯出一抹淡笑，眼神里平静地泛不起丝毫的波澜，“刚刚说话多有冒犯，殷小姐还请见谅。”
殷娆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前面没有说话的老人，心里渐渐明白几分。
一箭双雕。
不愧是季老爷子。既给全了她这个外人的面子，又维持了一家人的台面。
聪明。
弯了弯红唇，她看向对面的女人，“您这是抬举我了。刚刚是我们作为晚辈的不是，应该是我们向您道歉。”
何卿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眼角边却仍旧有几丝不屑。
季凛轻笑一声。
房间里本就安静，他这一声突兀得不是一点半点。
季老爷子目光瞬时变得凌厉，眼风往他们这里一扫，殷娆身子一僵。
周围又沉冷几分，就连正在上菜的仆人都停住了脚步，诺大的整个老宅，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似乎都能听到。
心猛地提上去。
却倏地感觉到手被人轻轻捏了捏，她微微偏头看过去。
季凛勾着唇，直直地望着对面的女人，“既然道歉，那不如道到底呗！某些人在外面打着季家的旗号，做的一些事情，在整个京圈里都传遍了。既然今天大家都在这儿，要不然，姑，您今天在大家面前，把这些事情一起解释清楚？”
他嘴角上挑，身子稍稍往后仰去，姿态慵懒又透着缓慢，目光里是淡淡的戏谑。
“季凛。”季老爷子警告着低声叫了他，凌厉的眼神里染上有几分无奈。m.xiumb.com
殷娆在背后扯了扯男人的外套，示意他别闹得太过。
也不知道是感觉到还是没感觉，季凛依然不肯放人，追问一句，“您觉得呢？”
步步紧逼。
不留一丁点的退路。
笑话！让他挨这一棍，她何卿配吗？
何卿抬起头，对上男人的视线，张了张口，又说不出什么。
她能说什么？
季凛说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她一开口除了承认根本没有其他选择，可这时候让她承认，那不是彻彻底底地打她自己的脸吗？
这男人一直都与她不对付，今天这么说，明摆着就是让她下不台。
她若不顺了她的意，她不清楚他能做出这什么。
而且她的儿子还要......
除了示弱，根本想不到其他办法。何卿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季凛。”
季凛挑了下眉。
“你哥这一次确实做得有点儿荒唐，但他也和我保证了，下次再也不会。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有点儿荒唐？”季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您不如和大家说说，这个“有点儿荒唐”到底是怎样的荒唐法？”
刻意压重的“有点儿”几字”，让人不自觉地从话里听出另外一层意思。
何卿怔了下，不自觉地绷紧身体，艰难地蹦出几个字，“他只是—。
“妈。”大厅后侧突然插进来一个声音。
话里的焦急隔着一大段的距离都能听出来
殷娆转头看去。
一个穿着黑夹克的男人，从屏风后侧走出来。
与季凛的五官倒有几分相似，但眉眼间更多了几分阴沉。
那双眸子有些混沌，提不起什么精神，幽深得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倒有几分像何卿。
顾容眼神死死地盯着季凛，走上前来。
“扑通。”
他一声不吭地跪在地上。
“外公，这回是我做错了事。您怎么罚我我都认，但请您不要怪罪我妈。”
“顾容！”何卿上前一步，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剧烈的波动
季凛缓缓勾了下唇。
母子情深，这出戏这么多年也演得不嫌腻。
他们不腻，他腻了。
“爷爷，我腿疼。”他懒散地开口，打断了这顾容即将出口的话，
跪在地上的男人转过头，眼神阴沉。
季凛嘴角淡笑，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目光又重新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老人。
老爷子偏头，盯了他几秒，拿起桌边挂着的拐杖，戳了戳他的脚。
“嘶—”季凛倒抽一口凉气，一副很疼的样子。
老人幽幽地看着他。
刚刚拐杖的落地的时候，他稍微偏了一下角度，这十分的力气至少七分都落到了地上，这剩下的三分才砸到了他的腿上。
他这幅样子，旁人不知道，他可是看得出他是装装样子。
算了，再这么闹下去，今晚别想吃饭了。
“你带他去上药。”老爷子看向殷娆。
突然被点名，殷娆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两秒才说了声“好。”搀扶着男人往一楼的客房走去。
“季凛？”感觉到男人身上大半的重量压在身上，殷娆一时间有些紧张，眼底有些惊慌和无措，“你没事吧？”
男人垂着头，漆黑利落的短发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怕他倒下去，她一手拉着搭在脸上的手臂，一手撑起那张垂下的脸。
“要是有事就去医—”
话还没说完，季凛突然抬起头，漆黑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缓缓勾起的嘴角，让殷娆大脑里轰得一声。
靠！
被骗了。
又一次.....
“.......”殷娆沉默了几秒，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下一次要是再没受伤，我绝对要去庙里烧香。”
季凛挑了下眉头。
“乞求佛祖让你受一次伤。”
不然多对不起她这么多次的白担心。
回应她的是头上的一通乱揉。
“嘿！”她烦躁地将被揉乱的头发理好，对上季凛的视线。
“这么诅咒我？殷娆，你对得起我为你受的伤吗？”
她轻嗤。
“可别这么说。为我受的伤？我承受不起。”
季凛盯了他一瞬，缓而轻笑几声，她以为他还会说什么，却没想到他折射就走了。
走廊的屋檐延伸出一片阴影，柱角边挂着吊灯，镂空的装饰精致非常，投下一片昏黄的光圈。
她的目光落在季凛的腿上，注意到他不似平常，看上去有点不对劲的步伐，怔了一秒。
他......受伤了？
“季凛！”
殷娆快步走上前，余光扫了眼他的脚，神色有些许不自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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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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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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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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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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