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赌气道：“梁大人是什么心思朕又怎么会懂，朕权当你喜欢那位程小姐，不惜冒着得罪满朝言官的口诛笔伐也要娶她为妻。”
梁衡无奈道：“难道你就没想过其中的弯弯绕绕？”
柔则确实没想这么多，她心里头难受，什么都想不了。
“陛下难道不好奇当日在寒山陵之上，谢小侯爷提议让一个人假扮你上祭台，她便适时出现了，还有积香殿，为何她会正好出来冲撞你，说她不想殉葬。”
“一个兵部侍郎的庶出的美貌女儿，送入宫三年没有得到宠幸，以程知节的胆识与心计，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柔则没反应过来，疑惑道：“难道她在祭台上为你挡那一箭，也是故意为之？”
梁衡没说话，当时情况危急，那一箭来的又急，她肯挺身而出，多少有真心在里面。
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低声道：“不管怎么样，其中有诈，必定是真。”
柔则不高兴道：“为何这件事情你在寒山陵的时候不和我说？”
他笑了，放缓声音道：“寒山陵耳目众多，你又怎么知道谁是真谁是假？”
回京路上他手中并无兵权，而且他信不过宋屿，只能先将此事摁下。
柔则心道：当个权臣也不容易啊，想东想西，防这防那，活得真累。
她撑着身子，忽然发现梁衡的袖袍上的血迹，慌道：“你流血了？”
方才拔剑砍门的时候，不慎崩开了伤口，这血迹顺着纱布蔓延开来，此刻已经是绯红一片了。
梁衡看了眼外面人影绰绰，轻咳一声道：“把药送进来吧。”
桑枝见状，立马进去送药，提醒道：“陛下，医官说这药极苦，得趁热喝。”
柔则皱着眉头不高兴道：“没有蜜饯吗？”
小春子忙道：“底下这帮人不懂事，小厨房里备着的蜜饯被偷吃完了。”
她更生气了，知道自己这个皇帝当的没存在感，连蜜饯也被偷吃了，真的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梁衡只好哄道：“先把药喝了。”
她磨磨蹭蹭喝了药，随即口中被塞入一块酥糖，甜软绵密的口感瞬间充满整个口腔。
“首辅...首辅大人怎会随身带着糖？”
梁衡没回答，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别想这么多，安心把病养好。”
桑枝给她添了一个暖炉，伺候她睡下了。
大雪之后，窗外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梁衡走出承宣殿外，小春子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要发火了，连忙扑通一声跪下了。
“大人恕罪...奴才没照顾好陛下，请大人责罚。”
梁衡冷眼瞟过他，然后将肃声道：“把这承宣殿里头当值的宫女太监都召集起来，本官要训话。”
这皇城中的内官们都是下贱奴才，远远用不上一个一品首辅大臣来训话。
可如今不立威是不行了。
数百个宫女太监乌泱泱地跪在内阁院里，小春子将一本名册递上，恭敬道：“从前内务府的一应事宜都是青梧姑姑掌管的，如今姑姑抱恙未曾入宫，便由内务府的掌事太监管着。”
梁衡的目光扫过册子，沈青梧知道勤王的人在寒山陵刺杀失败了，所以发丧仪仗回京城后一直没有入宫来。
沈家这笔账还没好好清算，自然要先把这宫中的几个暗桩好好打扫打扫。
他坐在内阁中不紧不慢地喝了一盏茶，轻飘飘道：“内务府安排你们在承宣殿前伺候，就都是宫中的老人了，陛下新登基不久，想来是没什么威慑，叫你们这般怠慢。”
小春子是梁衡的人，自然知道这位主子爷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但是还是忍不住颤栗起来。
这宫中的人哪一位没见过这位权臣的雷霆手段，有的是法子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底下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谢昭进来的时候便是瞧着这幅场景，揶揄道：“本侯爷来的不是时候啊？”
梁衡不理他，自顾自又喝了一盏茶。
谢昭讨了个没趣，笑笑道：“梁大人，本侯爷给你出个主意怎么样？”
“这承宣殿里伺候的宫女多是良家子，若是和沈家脱不开干系，交代不清楚，不如送入教坊司充作官妓，也好叫她们知道知道，你这位大奸臣的手段。”
这普天之下，也就只有这位陈留谢氏的小侯爷敢当面叫梁衡大奸臣。
“官妓？”
这一招最为狠毒，良家女眷最重名声，若是入了教坊司，哪里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果然，底下的宫女便慌起来，其中一位胆大的宫女朗声道：“奴婢是掖庭生子，和青梧姑姑毫无关系，此话若有假，自愿请入教坊司。”
梁衡手中的茶盏一段，忽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无姓，名叫柑橘，是宫中的掌事嬷嬷养大的，年满十五便被派来御前奉茶。”
倒是个机灵姑娘，知道自报家门。
他眸子微垂，平声道：“你且去御前伺候陛下，同桑枝一起。”
柑橘一愣，本以为此招鲁莽，没想到却换来去御前伺候的活计。
她连忙谢恩，道：“多谢大人器重。”
梁衡淡淡道：“不必谢我，只需记得日后你的主子便只有陛下一人，忠心于她便可。”
“奴婢记下了。”
谢昭在他身边坐下，内阁伺候的太监连忙给他奉茶，又是一盏眉山轻雾。
他吐槽道：“你就这么喜欢这苦茶？日日都喝。”
梁衡瞟了他一眼，满脸写着“喝不惯就滚”的意思。
他悻悻然闭了嘴。
底下的宫女太监见柑橘自证清白与沈家无干系，纷纷开口。
梁衡冷声道：“本官今日不开杀戒，也不惩处任何人，若是沈青梧安插在承宣殿的人，自请离宫即可，本官不为难任何人，但是若是让内阁查出来了，下场便没有这么好了。”
众人纷纷俯首称是。
小春子见状，连忙道：“奴才这就去内务府请掌事公公过来处置。”
梁衡放下茶盏，凉凉道：“不必了，今日起内务府的总管太监便由你来做。”
小春子连升好几级，一下子楞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道：“大人莫不是诓奴才的吧？”
梁衡见他脑子确实也不太灵光，叹了口气道：“本官再找几个人做你的副手，此事便交由你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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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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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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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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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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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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