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状元、榜眼、探花三人,便身戴红花,骑着高头大马,跟着礼部的仪仗游街。
出了礼部,便往东西大街的方向而去。京城东西大街可谓是人山人海,盛况空前,道路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临街的酒楼雅间里,高门大户的夫人们,带着自家小姐,透过半掩的窗子偷看新科进士,手中的帕子、香包,鲜花枝子,雨点一样的朝着三人砸去!
尤其是顾北晏,新科探花,年纪轻轻,才貌双全,前途无量啊!是以他被砸得最多,可他愣是全程不发一言,只是不时对着人群拱手示意,也没朝那些酒楼窗户瞧一眼。xǐυmь.℃òm
他这个样子在那些夫人小姐看来,端的是谦谦君子,举止端方了,她们心里也就越发满意了,手帕、香包什么的,丢得更起劲了。
每到一处,跟着游街的百姓们就更多了,一直跟到仪仗重回礼部衙门,方才渐渐散去。
明日傍晚,礼部赐宴,届时翰林府官和新科进士们同席相贺,共襄盛举。
楚沛散朝回了王府,在闲远堂思虑良久,还是去了听雨轩。
进门就听见苏幕雨主仆几人,正在议论新科进士。
“奴婢听说,新科探花名叫顾北晏,长的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而且尚未婚配!现下满京城的媒婆都堵在他下榻的客栈,高门大户的小姐们,都想得此新贵夫婿呢!”
“那顾北晏的确是人中龙凤,德才兼备,是个姑娘都想嫁呀!我要是待嫁之身,说不得也去争一争呢!”
苏幕雨这话,纯粹是顺着白芷的话头感叹一下,结果没想到,站在门口的楚沛却听进去了。
“哦,王妃的意思是,倘若没嫁给本王,便会嫁与这顾北晏么?”楚沛语气不善,进来之后,坐在苏幕雨对面,掀起的衣袍差点带倒一旁的花斛。
楚沛此刻已经被妒火烧的理智全无了,脸色难看,神情凝重。
先是叶夜,再是顾北晏,她就这么中意别的男子么?
“妾身见过王爷,妾身只是跟着凑热闹,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苏幕雨眼见苗头不对,以为他是大男子主义作祟,当即否认。
楚沛听了她的解释,也并没有缓和一二,就那么阴沉着脸坐着。
白芷几人一见主子之间气氛不对,给了苏幕雨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都退下了,出去的时候,还体贴的带上了门。
苏幕雨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大爷,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她还是安静待着等他说吧。
二人俱是沉默,楚沛看她低头不语,终是先开了口。
“你心里,原是倾慕如帝师和顾北晏那般的男子么?”
天知道他是下了多大决心才问出口的!
苏幕雨闻言愣住了,这是从何说起?
楚沛见她不说话,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心思。
“本王知道,当初是皇兄赐婚,你奉旨嫁入王府。这两年,不管是李氏,还是太后,你都多番忍让,是本王让你受委屈了。”
“但是如今,本王待你如何,你难道感知不到吗?还是说,你因为先前的事,还不肯原谅本王?”
苏幕雨闻言,还是沉默,有些事,她能代替原主去做,但是有些人,她不能代为原谅啊。
她此刻只能在心里回答楚沛,“不是我不肯原谅你,是因为你最对不起的那个人,她已经不在了。你如今弥补在我身上,这叫我如何接受啊。”
楚沛见她仍是不说话,一时有些挫败,随即又坚定起来。
“不管你原谅与否,你都是我楚沛的妻子,只能是我一个人的,绝不能倾慕其他男子!你现在不肯原谅我,接受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接受的!”
楚沛这番话,说的又快又急,都不自称本王了。说完正打算起身离开,却听见苏幕雨开口了。
“我不是倾慕帝师和顾北晏,我也没有倾慕任何人。您放心,我记得自己是宣王妃,记得您是王爷,记得身为王妃该做的和不该做的,您想要的,身为王妃,我没有资格拒绝。”
苏幕雨说这话的时候,也是下了决心的,有些事,她既承接了这具身体,就早晚要面对,终究躲不掉。
楚沛见她一脸决然的表情,就知道她误会了。
“我不是要以身份来逼迫你,我是想,想让你视我为夫君,良人,倾慕的男子,而不仅仅是奉旨成婚的,无法拒绝的王爷。”
话说到这个份上,楚沛的脸罕见的红了。
苏幕雨这下也明白过来了,简直是晴天霹雳啊!这是直男告白,是要婚内谈恋爱的节奏?她魅力这么大的吗?她怎么不知道?
“那你知道我所倾慕的男子,我想要的夫君和良人是什么样子的吗?”
楚沛闻言看着她,眼神坚定,示意她继续说。
“我想要的良人,是如同我父兄那般,和唯一的妻子琴瑟和鸣,长相厮守。会把全部的心思和目光,都放在唯一挚爱的妻子身上。会肩负起为人夫君的责任和担当,互相扶持,互相体谅,彼此忠诚,上承宗祠,下育子嗣,携手一生,至死不渝。”
苏幕雨觉得,原主的家庭成长氛围,和现世的她,并无差别,所以,她们内心真正追求的男女之情,正如她刚刚说的一样。
只是像苏家那样的,毕竟只是少数,原主当初奉旨嫁入王府,就注定得不到像父母那般的感情。就只能仅守着内心,做一个表面上,处处合格的王妃。
如今楚沛想给她一份感情,可是她却不能轻易接受,有道是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就让他知难而退吧,他们就继续待在各自的身份里相处,也是可以的。
显然楚沛不这么想。如今他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要他面前的这个女人,想要她的全部,想要她从此心里眼里只有他,容不得别人存在。
这是他这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头一次生出如此强烈的渴望,头一次让他觉得,自己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会因为一个女人,产生种种从前没有过的情绪,嫉妒、吃醋和不安。
“你放心,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就会做到,在此之前,你也不必有负担,我答应过你,不会强迫你,总要让你心甘情愿。”
楚沛说完,对着苏幕雨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一扫来时的不快,大步离去。
苏幕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时觉得头大如斗!
她只想就这么简简单单,有钱有闲的凑合过下去,做什么要丢感情问题给她啊!
翌日礼部赐宴,顾北晏准时到达,进门就看到了上首的叶夜,他怎么会在?
思索间,便发觉叶夜也在看他,对着他指了指他身后,笑的不怀好意。
顾北晏一回头,就看到一群穿着官服的大老爷们朝他这走来,上来就拉着他,问长问短。
“顾探花今年,年岁几何啊?”
“学生今年十八。”
“家中可有亲人?”
“自幼相继丧父丧母,族中亲老将学生供养长大。”
“甚好,甚好,那顾探花可有婚配?”
“暂无。”
“极好,极好!老夫家中幼女,年方十六,与顾探花你,可谓是郎才女貌,甚是相配啊,不如……”
“哎,不急,不急,老夫的侄女,也是青春少艾,十分仰慕顾探花……”
“顾探花,我家女儿才貌甚佳,刚好与你匹配,今日事了,不如去我府上小酌一杯……”
“顾探花,我族中……”
一群人争相上前,不是推荐自家的女儿或者族亲之女,就是邀他上门一聚,总之目的都一样。
顾北晏算是明白了,这群人,都是打算给他说媒的。瞧着架势,没个说法就走不了啊!
没办法,今日他们出门前,家中夫人可是千叮万嘱,一定要极力争取到这位乘龙快婿,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那个店儿了!
眼见还有其他人也朝这边走来,顾北晏开始急得冒汗了,这种场面,叫他怎么应付的来。
礼部尚书族中无待嫁之女,此刻正在陪叶夜小酌。
这位曾经的状元,如今的帝师,不曾想今日竟肯赏光前来,他得好好相陪。
正打算跟他聊聊的时候,叶夜却突然从席上起身,朝着被人群困住的顾北晏走去。
“诸位且散了吧,他克妻!”叶夜语不惊人死不休,当下便惊得掉了一地下巴!
“怎么?不信本帝师说的话?”他极少在人前自称帝师,如今这么说,谁能不信呢?
笑话,不信谁,也不能不信帝师啊!连皇上和太后,每年都想求得帝师占卜一卦呢,可见他说话的分量。
随后,众人再看向顾北晏的目光,就由热切转变成了同情,惋惜,都摇着头,三三两两的回席共饮去了。
“我克妻?你说话可得负责任!”顾北晏没好气的看着叶夜,诚然叶夜是在帮他解围,可是非得说他克妻吗?
“嗯,你就是克妻。”叶夜笑的温文尔雅,说的从容笃定,一身的谪仙气质,说罢,拎起一壶酒,阔步而出。
顾北晏停顿片刻,随即跟了上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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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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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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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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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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