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怒极,摔得一地狼藉。宫人不敢做声,默默收拾。皇后忽然又生一计,叫心腹一一吩咐下去。
无为正在寝殿禅坐,静心念经。忽听宫人内侍的脚步声传来,无为大声道:“本法师需要静心参禅,尔等无事不可进殿!若冲撞佛祖,罪过乃大!”
只听一细声的内侍说道:“护国大师勿怪,皇后娘娘命奴才们给护国法师送来上等的檀香,助护国法师与佛通灵。奴才们给护国法师点上檀香就立即出去,万不敢打扰护国法师参禅!”
无为虽知点香不妥,只是找不到推辞的理由,只得说道:“只在大殿点上即可,不可擅入内殿!”
内侍应声,宫人点了熏炉,放进许多檀香,见烟雾缭绕香气馥郁才默默退了出去。
无为起身将寝殿大门关了,摸到榻上取了被褥来塞住门缝。塞好之后,又将桌上茶水拿去泼洒在被褥上,再去打开内殿窗门透风。
做完这些,无为也不敢再静坐念经了,立在窗边以衣袖捂住口鼻。
过了一会儿,隐约觉得檀香味飘了进来,无为才取了一方帕子,用水湿了捂住口鼻。
这帕子是阿桐以前给无为擦脸用的,每次清洗都用药草浸泡过,即可防蚊虫叮咬又可醒脑提神。遂那些年在漫山遍野里风餐露宿,无为甚少觉得凄惶无聊。
阿桐虽不会说话聊天,但特别贴心灵透:她知道什么样的药草和鲜果一起配成果汁,好喝又清肺;什么样的草药与菌菇一起熬汤,味道鲜美又可以健体强身;什么样的草药泡不同地方的泉水,可以防蚊蚁虫咬,可以除暑热驱冬寒。
阿桐还会教无为舞剑,那套剑法柔美灵动,每舞一次都会觉得心旷神怡,感觉自己是一只鸟,自由自在地在蓝天白云里翱翔。
每当那个时刻,无为就觉得这天地渺小的就只剩下他和阿桐两个,翩翩起舞,无忧无虑,如影随形。
遍地回忆长此以往,不损丝毫未有疏漏。
春日里,和软的暖风,吹开桃李的芬芳。姹紫嫣红,翩翩盛放。泠泠的山泉水从山半腰上散落,绕着山阶潺潺流动。无为和阿桐携手走在山间,鸳鸯对对,倩影成双,投在溪水里更加缠绵悠长。
待到花期将近,林间落英缤纷,映着无为浅浅的笑意,像一幅世外仙姝的墨画。阿桐看了,心里高兴。快快拾起满地桃花,装进鼓囊囊的绢袋里,想要去酿一壶好酒。
无为却拦住她,教她送花儿飞到山尽头,觅一处密林香丘,期待来年再见。那些疏漏的桃花,随着流水慢慢漂去。阿桐却不时回眸,暗暗留恋人间的那点风月。
无为便牵着她的手,立在小桥边一遍一遍地念经。
夏日里,盈盈绿竹与山河相映。细竹稚嫩,还未成林荫。凤凰未成,难来栖息。两人携手同游,近在咫尺却难相望。竹影清瘦,好比阿桐的纤腰好弯。无为心中怅然,时常感叹自己看不到阿桐的好颜色。
阿桐听了,便步履翩翩,纤手擅舞,轻挑斜阳晚照。无为摘下一片竹叶,期期吹响,为阿桐伴奏。天边的晓霞,也喜欢阿桐这般美妙的舞蹈。快快地飞下来凑热闹,给轻歌曼舞的美人添上胭脂般的颜料。
到了秋日里,十里秋枫如流火残阳。阿桐穿着飘飘绿裙,带着无为,飞身穿过乱叶如花。连二月的蝴蝶都忍不住羡慕,绕着二人轻舞飞扬。
无为揽着阿桐,出双入对,舞剑高歌。连天上的白云也嫉妒这人间的热情,欲下凡尘来招惹流火的红花。阿桐满眼娇羞,藏在红叶之中,轻轻咬起面纱。
等到冬日,雨雪霏霏,暗香浮动。料峭悬崖边,阿桐攀上红梅枝头,独自妍丽;无为在雪地里守着寂寞,闻着花香。
阿桐寻到最好的梅花儿,便折了放到无为手中,然后静静描摹他的轮廓。如花美眷伴着似水流年,最美不过。无为却总怕人间无情,辜负了那样青春——“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
无为不知为何在这样的时刻,脑中一遍一遍翻过的,都是与阿桐相伴的一年四季,时光缱绻。
他更不知道,那一套剑舞是阿桐的娘亲为了凡人丈夫,亲创的一套天长地久剑。那套剑法,可让凡夫俗子吸收天地灵气,等同修行。
这是一套由爱衍生出来的剑法,所以劲道刚而不断,剑意连绵不绝。练剑之人心中一直有爱意缓缓流淌,才能取得日月精华山川灵气。一助自身,二能御敌。
无为不知自己对阿桐早已情根深种,像呼吸一样自然,还以为是皇后送来的香料扰乱了自己的思绪。
实在少年不知相思苦,反疑香料惹尘埃!
过了许久,发觉后院里无什么人来往,他便跳了窗户出来,在后院里信步阔阔。
宫人内侍皆在前院观望盯梢,守着大殿的方向,根本没人来后院查看。无为脚步极轻,转了近一个时辰,也无人发现。倒是他自己发现一颗大梨树,结了不少青梨。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那个细声的内侍带了一个俏丽的小宫人悄悄进了殿,看看香炉里檀香已经燃了三分之二。那内侍以衣袖掩住口鼻,十分粗鲁地推搡那个小宫人,要她进去寝殿。
小宫人战战兢兢站在寝殿门口敲门,半天也无人应答,那内侍才心满意足地笑道:“贱蹄子,还不快去!立了功,娘娘有大赏!”琇書蛧
小宫人不敢言语,内侍说完就自在地出了大殿,去前院召集人手了。小宫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撞开寝殿殿门,用力过猛一下子扑了进去。寝殿殿门被无为塞了被褥床单,这一开门都掉到地上,绊了小宫人一大跤。
小宫人直摔得眼冒金星也不敢出声,捂着自己的嘴缓了缓才准备起身,这一使劲儿才觉得脚踝疼的钻心,差点掉出泪来。
小宫人嘟着嘴喃喃道:“怎么这么倒霉,保条命在居然这么难!”
再抬头扫一眼寝殿,竟一个人影都没有,不禁又吓了一大跳。无为出去的时候,把窗门一起关了,所以小宫人自然是想不到护国法师已经从窗户上跑出去了。
“人人都说护国法师能请佛通灵,真是不可不信!”想到这里,小宫人心里更害怕了,一边跪地磕头,一边嘴里碎碎念道:“护国法师莫怪,奴婢不是真心来害你、坏你名声,是吴总管逼的!奴婢若不从,他们就要打死奴婢!打死奴婢不要紧,只剩奴婢奶奶一个孤老会活活饿死!所以,奴婢才昧着良心来的,护国法师恕罪,恕罪……”
大殿的檀香气味很快涌入寝殿,小宫人离门口又近,等她敬畏之心慢慢平缓才想起来熏香不可多闻,可她已经吸进去不少。她只得努力单脚站立,关上寝殿大门,继续用被褥堵住门缝,再捂住口鼻单腿跳到床榻一角,听天由命!
那内侍等了一炷香时间,没见什么动静,想来小宫人已经得逞,遂领着一大群宫卫内侍径直朝寝殿闯去。
无念领着众武僧恰好回来了,大声喝道:“护国法师在静坐参禅,尔等何故大胆要闯寝殿,惊扰佛祖可敢领责!”
那内侍一怔,停下脚步回头看,不禁暗自疑惑:“山泉水运往宫中至少四个时辰,这还不到两个时辰,怎么就回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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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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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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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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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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