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只道是寻常,这五年不见的光阴里,却格外的憧憬和怀念,连梦里都是缤纷的倩影。
祈盼儿心中十分感慨:五年了,终于迎回这奇观了!
入冬以后那莲塘里的黑鱼公子不再露出水面了,飞寻觉得无聊。除了喊“小黑鱼”,飞寻还是不肯多说别的话,但却迷上了习武,日日缠着等闲与他比划拳脚。
祈盼儿并没有十分在意,只暗暗发愁飞寻入学堂的事。毕竟到了年关,飞寻就六岁了。可落红隅的人还是不肯重新接纳她,更不肯接纳她的孩子!
从初秋边关有乱开始,冯缈也好几个月没来看飞寻了,根本无人商量入学的事。
飞寻虽能喊出小黑鱼,可口齿不甚清晰,而且也只会喊小黑鱼。祈盼儿起初激动喜悦的心情渐渐淡化,忧虑又笼上心头。
飞儿若是做个目不识丁的哑巴,生活岂非更加艰难?所以无论如何,不管飞儿日后能否顺利说话,总不能心里也做个糊涂蛋!即便飞儿一生口不能言,也要满腹学问,头脑清醒才行!
从来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这是祈盼儿最后的底线,可怜却坚定!
冯缈终于在冬至的时候来了落红隅看飞寻,带了好多好吃的糕点和蜜糖来。
小娃娃看起来又高了一截儿,身手灵活的像只调皮的小猴子。冯缈喂他吃了一颗蜜糖,他就快快跳进冯缈的怀里,在冯缈脸上亲了一口,咯咯乐了好一会儿。
祈盼儿包了饺子和汤圆,还蒸了藕粉桂花糕,四个人其乐融融地吃罢饭。
等闲提着灯笼去门前小水塘里寻大鹅回家,飞寻又抓了两颗蜜糖便在后面有滋有味儿地跟着。
祈盼儿望着俩人的背影嘱咐:“飞儿,别吃太多糖!换牙了,小心牙虫将你的牙都吃光光了!”
等闲怕飞寻摔了,又牵上他的小手,叫他仔细看路。飞寻悄悄塞了一颗蜜糖给等闲,等闲看他,他还嗦嗦嘴。
等闲笑着剥了蜜糖送到他嘴边,他却摇头。摊开自己的手心,还有一颗!等闲眯眼蹲下来,将蜜糖喂进飞寻嘴里,说:“那颗蜜糖留着明日再吃,飞儿先吃这颗。这蜜糖比咱们自己做的好吃,飞儿慢些吃。将军有许多朝廷大事要忙,不得空经常来看咱们。”
飞寻听了便咬碎了蜜糖,将一半蜜糖塞进等闲嘴里。等闲一愣,抱起飞寻,夸道:“飞儿这么小也知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真厉害!”
祈盼儿提及飞寻入学堂的事,冯缈也不知怎么办,只说回去请示陛下。祈盼儿便不再提,只讲些飞寻与等闲每日玩耍打闹的琐事。这些琐事冯缈回去会一一讲给陛下听,所以祈盼儿不厌其烦地讲。
冯缈又带来了几本册子,是专门记录无为的生活故事的。还是陛下叫他专门去九佛坳请空心法师写的,聊以慰藉祈盼儿的念子之心。
祈盼儿感谢一番,先翻开一本看了几眼,然后妥帖地收了起来,小心地放进床头的竹质箱子里。出来才对冯缈说道:“无为跟着空心法师这样的高僧,眼界格局都是开阔的!他虽然是天生眼疾,眼睛不能视物,却心智聪明,胜过许多常人!不像我这样的浅薄妇人,将飞儿教养的跟个痴傻的村夫似的!陛下满心忧患,既要操心天下民生、社稷,还要担心飞儿成长,心里肯定又难过又失望!”
冯缈忙安慰道:“娘娘不可妄自菲薄,陛下心中一直记挂娘娘!有时疲累至极午休片刻,还在梦里呼唤娘娘的名字。知道娘娘照拂小殿下辛苦艰难,陛下也时常在臣面前泪湿沾巾,哽咽难言。”
祈盼儿掀了衣袖揩泪,默默收拾情绪。待平静些了,才嘱咐道:“冯将军,是我命薄,怪不得陛下!我们母子三人虽然骨肉分离,好歹留了几条小命,已是造化了!请将军转告陛下,盼儿知足,不会心生怨怼!盼儿这辈子就守着飞儿,哪怕他烂泥一样的人生,我也陪着他走下去!”琇書網
冯缈不能不动容,红了眼角俯身跪拜,道:“娘娘弱柳之身,胜过世间多少须眉!冯缈替陛下、替天下百姓,谢过娘娘!”
祈盼儿扶起冯缈,摇头浅笑。
不大一会儿,等闲便带着飞寻兴高采烈地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条小黑鱼!
飞寻真是异常兴奋,拉着等闲去将祈盼儿淘米的瓦盆都搬了来。等闲帮他装满水,他才将小黑鱼轻轻放到瓦盆里。
看那小黑鱼甩着尾巴游来游去,飞寻高兴地又蹦又跳,两只小手直拍的小脑袋啪啪响!
二人身后跟着三只大白鹅,进进出出的也异常兴奋,扑腾着翅膀扯着嗓子“鹅鹅”叫的欢腾。
等闲转身点着三只大白鹅,叮嘱:“这条小黑鱼以后就是飞儿的了,你们三个不许伸了脖子来抢!”
飞寻听到,也转身对着大白鹅认真点点头。三只大白鹅却不管不顾,继续拍着翅膀“鹅鹅”叫的更加豪迈!
飞寻一听就生气了,狠狠瞪着三只大白鹅,小手一劈,就尖着嗓子大喊起来:“小黑鱼、小黑鱼……”
那气势简,直要将大白鹅的脑袋砍下来!三只大白鹅见了,瞬间就扑腾着跑出去了,规矩钻进院子里的笼子里不吭声了。
等闲笑眯眯地说道:“姨娘不知道,飞儿可棒了!大白鹅才抓到这条小黑鱼,飞儿就看见了!也不顾这么冷的水,跳下去便抢!别说,还真神了,竟真给他抢到了!”
祈盼儿一听,忙拿着烛火蹲下去,凑近摸了摸飞寻的鞋袜衣衫。
果然半截子裤子都湿透了!
飞寻却环着阿娘的脖子,笑嘻嘻地说:“小黑鱼,小黑鱼……”
祈盼儿快快抱了他去换衣服鞋袜,他两只小手还在不停地比划着抢小黑鱼,一脸的满足。祈盼儿怕他着凉,快快给他脱了湿衣服擦干。等闲也过来帮忙,快快给他换上了干净的棉衣棉裤和鞋袜。
祈盼儿这才拉着他冰凉的小手搓了搓,放到嘴边哈了哈气,问他:“飞儿只知道叫小黑鱼,什么时候叫一声阿娘来听听呢?”
飞寻看着阿娘咯咯笑起来,伏在阿娘肩头娇滴滴地喊:“小黑鱼!”
祈盼儿哭笑不得,怕他着了凉,摸摸他的头将他放到火炉边坐好。飞寻屁股才沾了小凳又跳了起来,跑到瓦盆边去逗小黑鱼了,一边摸它的头一边喊:“小黑鱼,小黑鱼……”
祈盼儿说:“飞儿,先来烤烤火,暖和了再去逗小黑鱼!”
飞寻却看着阿娘笑了笑,摇摇头,又跑去里屋刚换下的衣服兜儿里摸出一颗蜜糖来。自己拿到烛火下面剥开了湿润润的糖纸,跑去瓦盆边喂给小黑鱼吃。
等闲说:“飞儿,小黑鱼不吃糖的吧!”
飞寻望望等闲,拿着糖伸出小舌头舔舔,再送到小黑鱼嘴边,唤:“小黑鱼,小黑鱼……”
冯缈认真地看着、认真地听着,飞寻身上除了稚童的天真可爱与懵懂无畏,似乎还有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可是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奇怪。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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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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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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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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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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