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美丽叫了车。路过一家夜宵店时,我下车买了两屉肉包子。
到了火葬场。
外面停了几辆反恐防暴车,数十个特巡荷枪实弹警戒。
特巡出动,今晚的事不小。
“证件!”打头的特巡喝问。
何美丽掏出证件,那人仔细检查后,挥手放行。
我被拦在了外面。
“他是陈三一,我的朋友。”何美丽说。
“没有证件,不予放行。”特巡很严厉。
何美丽走到一旁打了电话。
一会儿出来一个中山装青年传话:“杜主任有令,让陈三一进来。”
特巡领命放行。
里边时不时有人进出,一个个神色很紧张。
“黑子在哪?”我问。
何美丽指了指西侧的门卫室。
然后,她快步走了进去。
我对里边发生的事没兴趣,拎着包子去了门卫室。
门是反锁的。
我隔着门敲喊:“黑子,黑子!”
黑子听出了我的声音,在里边哼哼唧唧乱刨。
我四下看了一眼,看门人不在。
“你是陈三一吧。”
正琢磨要不要撬锁,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一个驼背秃头老头,正死死盯着我。
他的头尖尖的,长满了硬硬的鼓包,双眼满眶昏黄眼白,瞳孔只有绿豆大点,显得格外阴森。
我毛骨悚然的点点头。
“黑子凶,一般人养不熟,猜到也只有你了。”老头说话间打开了锁。
汪汪!
门刚打开,黑子扑入我怀里。
几个月没见,它瘦的厉害,毛发枯燥还瘸了条腿,哪有初见时的半分雄风。
“好兄弟!你受苦了!”我紧紧搂着它,已是热泪盈眶。
那天晚上要不是黑子屡屡拼死相救,只怕我早已命殒别墅。
黑子亲昵舔着我的脸颊,尾巴晃打在门上砰砰作响。
“嘿嘿,这个畜生!我养了七年,比不上你一夜的情分啊。”老头阴森森笑着。
我掏出热乎的包子放在盆子里,黑子一口一个吃的贼欢。
“大爷,贵姓?”我给他递了根烟。
“叫我王驼子就行,你这个没劲,抽我的。”
他从腰间摸出烟丝袋子,卷了一管递给我。
我看了一眼。
王驼子的手掌很大指骨很粗,但却没有半点肉,只剩一层紫黑枯皮包着,指甲有寸长乌黑乌黑的。
要不是黑子认他,我都怀疑他是地底爬出来的干尸。
“我是守墓人,跟尸体打了一辈子交道,人不人鬼不鬼的,没吓着你吧。”
他看穿了我的心思,沙哑笑了起来。
“有点!”我如实回答。
他诡异的瞳孔再次盯着我,突然问:你还没入序吧?
我说:没,不太清楚里边的事。
王驼子说:得入序。否则命再硬也熬不了几次。
我问他,刘玄通有入序吗?
王驼子说:阴阳道借的是神明之力,修的是神明之道。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什么冥冥自有天定,有个屁的天,人不过是老9们的棋子,阴阳道就是他们博弈的棋盘,身在其中,就得按人家的规矩来啊。
他告诉我,刘玄通是序列4长生者,拜深渊三邪主之一的五通神,精通借命之法。
我突然涌起一个念头:“何美丽入序了吗?”
王驼子摇了摇头:小何的看不懂,不清楚。
“王叔,你看我入哪个序好?”
既然聊到这了,不问白不问。
他笑了起来:嘿嘿,这个你得问杜靖峰。
然后,他指了指里边:“今晚抬来了两个序列2,三个序列1,一次死五个专员,南调这次栽了大跟头。”
我问能进去看看吗?
“当然,否则也不会让你进来。”王驼子道。
我拍了拍黑子的脑袋,只身进了大厅。
殓妆间,停着五具尸体。
有两具我认识,借0326时,他们来向杜靖峰汇报起火的事。
只是没想到,短短几个小时,他们就殉职了。
哎!
尸体很惨。
好几个被剖了膛,外皮有烧灼的痕迹。
何美丽补了妆,乌黑长发用一把木梳盘着,中间别了一根雕刻着骷髅头的玉簪。
一袭白色长袍,赤足踩在地上。
地上放着一个木桶,里边是清水,她细细擦洗着尸体。
然后,拈着金针一点点缝合了起来。
在旁边,有两个同样装扮的妇人捧着托盘,托盘上摆放着细小的坛子。
“十七号!”
何美丽时不时报一个数。
立即有人递过来坛子。
那些坛子五花八门有的是粉末,有的是水,有的像是血……
她的针法、殓妆技巧,无比娴熟。
漂亮的长睫毛不曾闪动一下,玉指轻梭间,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仿佛重新有了温度。
那一刻,她真的好美、好美。
殓妆不再令我恶心,反而像是赏心悦目的艺术。
旁边有侍人拿白娟准备替她擦汗。
“我来吧。”
我笑笑接了过来,轻轻替何美丽擦拭额头、鼻翼的汗水。
三个小时后,五具尸体殓妆完毕。wWW.ΧìǔΜЬ.CǒΜ
他们的面色微红,因为痛苦紧锁的眉骨打开了,挂着淡淡的笑意,像是熟睡了一般。
“怨消了,福也采了,入上等轮回,安心上路吧。”
何美丽接过线香,对着尸体从头到脚绕身各熏了一圈。
“一路走好!”
杜靖峰与其他几人齐齐鞠躬。
然后,他摆摆手,立即有属下推着铁床往焚尸间去了。
“何小姐,你能亲自殓妆送行,他们走的值了。”杜靖峰感激道。
何美丽淡淡一笑,赤足去了里间。
“你们先撤,东西烧出来,我亲自带回去。”杜靖峰对其他几人吩咐。
那几人领命而去。
杜靖峰带我拐到了一旁的小屋,里边茶香四溢。
“来,尝尝王驼子套餐,销魂烟,忘忧茶!”杜靖峰给我倒了一盏。
我好奇看着他:主任,你手下走了,不难过吗?
杜靖峰眉头一耸,笑了起来:“为什么要难过?要何美丽愿意送我走,老子现在就去那躺着。”
我心想何美丽牛哔啊!
不过,她这化妆神神叨叨的,像是有点门道。
“别问,我也看不懂,但九幽主宰吃她这一套。”杜靖峰品了一口香茗。
我问,九幽主宰是谁?
杜靖峰挠了挠下巴的黑痣:怎么说呢,你叫他阎王爷也行,叫地藏菩萨也可,哪怕你觉得它是你爷爷、你爸爸也可以。一句话,那是序列8,序列9一类的高端存在,主宰轮回秩序。
咱是生是死,从哪来,到哪去,人家说了算。
我又多问了一嘴:何美丽是序列几?
我心想,读书我处处被何美丽压制,如今好不容易背关二爷出了点名,可别又是她拿捏的一盘小菜。
杜靖峰反问我:“我要知道,用丹方再打造一个不香吗?还用得着三天两头看她一个丫头片子的脸色?”
我明白了。
这世上的序列并不固定,除了官方已经认证的,也有许多未知的。
“今儿不说这个,我想请你小子办件事。”杜靖峰看了我一眼道。
我就知道,他请我喝茶不会有好事。
“杜主任,我就一凶宅试睡的,还不想往生,你放过我吧。”
序列2都栽了,我哪敢接他这茬。
“这次有钱!”
杜靖峰知道我的德性:“三十万,外加一门序列1的丹方,我亲自给你入序。”
我有点心动,但没有立即答应:“要不,等何美丽出来,我问问她。”
片刻,何美丽走了进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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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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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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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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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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