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骂咧着,就要去后备厢拎汽油烧树。
我让他别急,先外边等着。
我径直进了后殿。
白露坐在蒲团上拆解许愿客的荷包,周身神光,恬静素雅。
“我看完这些会给你一个答复。”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三哥,爱情到底是什么?”
“我在这看了百年,至今仍未参透。”
她平静语气中透着一股绝望、苦楚。
我挨着她坐了下来,沉默深思了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答案,因为没有回答的资格。
“为什么是他?”我问。
“几个月前镇司府下令大肆砍伐街道老树,我亦在其中,是他不顾生死拦住了那些人。”
“他是那么的正义、慷慨激昂,当他张开双臂誓与我存亡的那一刻,我心动了。”wWW.ΧìǔΜЬ.CǒΜ
白露脸上弥漫着甜蜜、幸福的笑容。
也许那一刻,她收获到了属于自己的“爱情。”
“他喜欢的是白露,不是你!”我残忍揭开了残酷的真相。
“如果没有你,我们会在一起吗?”她抬起头认真看着我。
我指了指城隍爷神像:不会,南广不只一个陈三一,他应该告诉过你。
她眼中滑落两行清泪:我知道,可我忍不住,我以为……
我抬手打断她:“没有以为,你是城隍老爷的义女,你比我更清楚规矩。”
“他没想保我,我自己犯下的罪,怨不得任何人。”
“这三个是你的。”
她递给我三个荷包。
我拆开第一个,是前女友张莉的。
里边是一行潦草的字迹:“陈三一,臭乡巴佬也想娶本小姐,做白日梦去吧。”
我淡淡一笑,随手丢在一边。
然后又拆开了第二个。
是黄薇的。
“三哥,想你的第153天,也许这辈子与你有缘无份,但还是奢望娘娘能赐我一次擦身回眸的机会。”
哎,真是个傻丫头。
“她每周末都会来,想的念的全是你,可惜我自身难保,又怎能如她所愿。”
“看看第三个吧。”白露黯然苦笑。
第三个居然是何美丽的。
“陈三一,你是一个超级大骗子,我恨你,这辈子绝不原谅你。”
褪色的笔迹像是有些年头了。
“这是哪一年的?”我问。
“五年前,七夕节!”
“也是你陪那位张小姐来许愿的同一天。”白露不愧是“神明”,记得很清楚。
我想起来了。
五年前的七夕节。
我在罗门餐厅向张莉求婚。
那时何美丽大三,跟寝室的单身姐妹们在餐厅聚餐。
她在现场见证了那一刻。
“何小姐半夜来的,在树下哭了很久,我想她应该很在乎你。”白露神情复杂的看着我。
我紧紧握着字条,内心无比激荡。
喜悦中又透着难言的悲哀。
跟张莉求婚那天,我真的特别爽。
因为何美丽也在。
我有种报复、炫耀的喜悦。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
我和何美丽打小亲密无间,甚至一度认为这辈子没什么能拆散彼此。
但时间冲淡了一切,多年来我一直在底层艰苦打拼,而她则众星捧月,出落的愈发美艳无方。
她是名牌大学生,而我是一个苦逼打工仔。
各种落差让我心生自卑、妒忌,渐渐恨上了她。
就像一件原本属于我的东西,突然没了。
抓不住,便生了无缘无故的恨。
那天晚上她与同学谈笑风生,至始至终没看过我一眼,没流露出哪怕一丁点的伤心、失落。
她的冷漠,让那场求婚索然无味。
我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路人甲,难堪到至极。
那天下午,张莉戴着我买的钻戒,在这许愿暗笑我是傻哔的同时。
我亦在骂自己。
陈三一,你就是个屁!
那个女人早忘了你!
活该你挨了三爷爷一刀,活该你挨了那么多年的打。
如今见到这张字条,我热泪盈眶。
是的,她那天被我伤到了。
她在假装坚强,掩盖伤痛。
她心里一直有我,她是在意我的。
然而,也是从那天起,我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直到我喝汤之前,我俩再没见过面,偶尔间的问候,也是客气的令人心酸。
那一场无声的相杀,我赢了,却也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何美丽向来言出千钧。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二永远也不会少掉那一横。
她恨起人来,比我狠,比我毒。
昨天晚上我受妖气影响情绪失控,她亦是冷面无情。
她或许会心疼我,关心我,但那已与爱情无关。
因为这张纸条早在五年前剥夺了我所有的资格。
“我见过太多的人,很好的一对,走着走着就这么散了。”
“陈三一,爱情这个难题留给你慢慢解吧。”
“我的时候到了。”
白露小心把所有纸条装进了许愿匣里,抱着走出大殿。
到了庙门外。
“妖孽!”
胖子双眼凶光一现,厉声大喝。
“我不是妖,我是城隍刘老爷的义女,是庇佑一方的许愿娘娘!”
白露抱着小匣子,绕着那颗本体古树慢慢打着圈。
“三哥,我去找汽油,烧了她。”
比起我,胖子是真正的阴阳大家,他眼中只有是与非,只有钱和富贵。
“不用了!”
白露跪在树下。
突然起了夜风,彩绳上悬挂的铃铛,叮叮咚咚响了起来。
“义父,多谢你的养育、教诲之恩!”
“白露坏了规矩,当遭天谴!”
白露面向城隍大殿,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道玉笈,向天虔拜,念诵着古老的咒语。
“五雷劫!”
“白小姐!”
她在向上苍陈表请判。
我一把上前扣住她的手,又无话可说。
她吃了神仙香火,却祸害了曹宝。
这是罪上加罪,有没有我,也会有这一天。
我只是替她不值。
“三哥,谢谢你。”
“看了一百年,看不明白,也看累了。”
“都说我是许愿娘娘,希望这座城市所有的爱情,都有开花结果的一天吧。”
她笑容无比凄楚。
轰隆隆!
夜风大作,密密麻麻的惊雷在上空盘旋。
天罚终究还是来了。
“别,别慌!”
胖子一拍脑门,顶着惊雷张臂挡在白露身前大声呼叫:“露露,小宝贝,你的钱在哪,钱藏在哪?来不及了,快说啊。”
“你猜?”
白露狡黠一笑。
那一刻,她只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花季如雨,单纯而又美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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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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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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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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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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