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惊讶说:老周,你咋没拿钱跑了。
周顺水叹了口气说:“哎,老子还想看你个黑炭鬼被打断腿脚丢出来呢,可惜了。”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上车!”我哈哈一笑,钻进了汽车。
出了赌场,周顺水那股子赌徒狂热褪散,多了几分愁苦。
他很顺从的上了副驾驶,我问他,附近哪有白事店。
周顺水说往前边两里就有几家。
到了地,我挨家看了一眼,最后选中了一家,让他买白物。
“多买几套寒衣,再买一个年轻点的女纸人!”我吩咐了一句。
周顺水点了点头,三千块全都砸在了白事店。
由于我的小车放不下,店家直接开了卡车专门负责运送。
在车上我给胖子打了个电话,让他把周小兵带出来,在乌兹山的火场等我。
乌兹山是火葬场所在地。
在山下有一片专门供人烧纸物的火场。
我到的时候,胖子已经到了。
“老周,你小子也是走了狗屎运,我哥俩管抓还得管送。换做别人,光这个超度费,没万把块胖爷都不鸟的。”一见面,胖子就扯着大嗓门喊起了话。
南广本地人挺信这些的,周顺水懂规矩,连连向我俩鞠躬致谢。
我让胖子别废话了,赶紧办正事。
胖子从包里掏出香炉、线香、供果以及祖师爷排位,搭了个简易的道场。
“这,这个不直播吧?”周顺水颤声问我。
我说不播。
我直播看宅子是生意,这是送亡人,最起码的尊敬还是要的。
毕竟谁愿意生离死别,还被当成娱乐消遣指指点点的。
“你儿子的生辰八字,出生地,有没有曾用名,他母亲是谁,他母亲的籍贯都得写清楚了。”胖子摆好道坛,掏出纸和笔丢给了周顺水。
人肉身取之于母。
要送亡魂,让阴差知道他是谁,除了本人,母亲姓名、籍贯是必须上报的,证明此人有生不虚。
周顺水一边写,鼻涕眼泪哗啦掉:“兵仔他母亲三岁就走了,但凡我堂客在,这家也不至于毁了……”
我悲从心来。
周小兵至少喝过母亲的奶水,而我呢,出生仅三天,娘就丢下我跑了。
我的父亲不赌,但他整日醉生梦死,活着如同行尸走肉。
我比周小兵唯一幸运的是,我还活着。
我失去了母亲,但还有机会给陈大江养老送终。
我不敢再看周顺水,怕胖子瞅见,转过身狠狠隐去了渗到眼窝的泪水。琇書蛧
“祖师爷在上,弟子张秀花请祖师爷降下法旨,请阴兵阴差来此,送别亡人周小兵!”
胖子烧了周小兵的“申请表,”开始脚踏玄步请差。
胖子的法事一板一拍非常正统,茅山正宗应该不假。
砰!
胖子举着桃木剑对着搭好的引桥刺了过去。
引桥,就是过去老屋顶上的那种拱形瓦片。
一旦引桥破了,就代表那边认可了超度执行师父的身份,会派阴差前来引渡。
这个师父要有威望,有极好的名声。
当然也不排除某些邪人,本身与地底下的东西有勾结,也是能超度成功的。
胖子用力刺了一下,引桥纹丝不动。
刺第二下,仍是不动。
“什么……情况?”胖子不信邪,刚要刺第三下,旁边架着的祖师牌位砰倒了下来。
胖子脸唰就白了。
我摇了摇头,接过桃木剑:“你是得有多黑心,连自家祖师爷都瞧不上你。”
说完,我扶起茅山祖师牌位,上香拜了三拜。
我们陈家是杂家。
什么是杂家?
就是五花八门,什么都用,什么都学。
只要能行之有效,无论是茅山、正一,还是鲁班、民间方术,甚至萨满、出马都会用。
杂家没那么讲究,所以出的猛人比较多。
八爷叫我爷爷陈老怪,也是这个原因。
我提剑来到引桥前,聚集精神,猛地一口气凝聚刺向了瓦片。
这一扎很有讲究,剑尖力量不能落到实处。
而是蜻蜓点水的一下,不能带力,靠的是师父那口气。
气正、念诚,则自有造化。
啪!
瓦片应声而碎。
一股阴风卷了过来,火盆子里纸灰打起了卷儿。
周边的黑暗似乎浓郁、静谧了几分。天灵盖有一种发飘发虚的感觉。
我知道这是勾魂使者来了,魂魄本能的一种惊悸。
很奇怪,我看不到它的存在。
或许他们属于神灵,是不同于阴煞的另一种精神体,拥有更高级的存在方式吧。
开坛!
我大喝一声,胖子打开了坛盖。
周小兵从里边飘了出来。
我向胖子打了个手势,他取了两片泡了无根水的柳叶在周顺水双眼掐诀一印。
周顺水便看到了儿子淡淡的虚影。
周小兵跪在他跟前磕头。
我见不得这一幕,转过身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胖子说好了。
我折了回来,火盆子已经熄了,阴风停歇。
周小兵已经被差人带走了,周顺水蹲在地上,哭成了泪人。
“陈大师、张大师,你们是好人,是善人,谢谢啊。”他跪在地上向我俩合十拜了拜。
我搀起他,让他把剩下的纸钱、纸人都烧了。
等做完这一切,已经晚上十点了。
我开车去了羊街,还在上次那家馆子,点了小菜上了酒。
“尘归尘,土归土,你儿子走了。赌场的事你今天也领教过了,那钱你挣不着,余生踏踏实实过吧。”
我给周顺水倒上酒水,宽慰了两句。
周顺水抹了把泪说:不赌了,以后再也不赌了。
我没告诉他,周小兵下辈子投胎做人是没戏了。
人活在世一本账。
是善是恶,记得清清楚楚。
万恶淫为首,尤其是逗留在阳间作恶的东西,罪上加罪。
周顺水从利用儿子坑钱那一刻起,就注定周小兵难入轮回了。
我打开手机,黄薇又给我发了十几条微信。
没功夫搭理她,我打开相册把玫瑰山庄的保安照片给周顺水过了一眼。
我让他看看,里边有没有教他养东西的人。
周顺水用纸巾擦了擦老眼,仔细辨认了起来,很快他指向了其中一人:“是,是他,就是他。”
保安照片下有名字:贾亮。
我激动的问他,你确定?
周顺水点头说:百分百,他经常来赌场玩,不过没有小陈爷你这么大本事,也是输多赢少。
然后,周顺水把如何认识贾亮,教他养东西的事一一说来。
席间,胖子一直想问我,都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吃完饭,我给周顺水打辆车送他走了。
“三哥,就这小虾米,值得你费劲吗?”
贾亮教的法子并不高明,胖子瞧不上这等货色。
我指着贾亮说:“那天晚上封我门,害我险些被砍死的,就是他!他一定跟玫瑰83里面的事有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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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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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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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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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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