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玄幻小说>大明君侯记>第7章 决战前夜的清河城
  朗夜无风,月似弯钩

  清河城小巷,马蹄铁击在石板路的声音。缓慢而有韵律。一匹神骏的油光黑卷毛马高傲的仰着头,踏着放肆的脚步。因为它背上的黑衣人很轻,不但很轻,还是个女人,她实在是个很温柔的人,温柔中带着神秘,虽然她从来没正视过它一眼,但它还是很喜欢。她的眼睛仿佛不属于这尘世,她的眼睛是在回忆里,回忆过去的仙宇琼楼。所以她把眼睛藏在帽檐下,破旧的黑皮风帽,紧压着眉眼,她懒得看谁,谁也瞧不清她的面目。身上黑色轻裘,双手俱都缩在袖中,隔着衣袖拽着马缰,辔头上还捆了另一匹马的缰绳。她的手偶尔抚摸一下黑马的鬃毛。ωωω.χΙυΜЬ.Cǒm

  所以这匹马很骄傲,她选择了自己而不是后面那一匹马。美中不足的是它为什么给人扣上马鞍,让它不能感受到她的体温。

  马怎么了?马就不行了吗?劳伦斯《查太莱夫人的情人》,《虹》里面都有马,壮硕的涌动着的线条筋骨,竹劈双耳峻,风入四蹄轻。马代表精壮,代表俊美,马可以是意识流的梦境,可以是魔幻现实主义的转生。马怎么了?马很敏感的问。

  后面那一匹马,同样很骄傲。因为它可以欣赏前面黑衣下因风吹动的线条。

  可惜啊可惜,后面马背上驮着一个人,这个人却欣赏不了,不但欣赏不了,而且是永远见不到了。

  因为他已是个死人。

  尸体早已僵木,仿佛是给人用了防腐剂什么的才不至于腐烂,然而胸前还是插了三四把尖刀,头上嵌着铁斧,显然是劈进头骨里去了。前胸后背都有三三两两的箭。

  虽然面容仍然如生,但是谁都能看出来这是个死的很平静的人,面上犹自凝结着最后一丝微笑,竟似死得舒服得很,一点也不疼。

  闻不到腐臭的味道,只有香气,暗香浮动。

  不知到这样的人物这样的马匹是从何而来,所去的方向,却是清河城内参将就世贤的府邸。此刻马上人露出了眼睛,美丽的若桃花般的眼睛,极目远望,已可望见月光下府邸的轮廓。

  月华照人。

  她和马匹已至大门前。

  门前还站了一个人,也是一个女人。削短后又做了头型的她看起来精明干练,可是一双眼睛满是仇恨。她似乎是就世贤的前妻阿桃。

  “你是谁?”门前的女人先开了口,她的嗓音充满了复仇的霸道和暴戾。

  “我叫洛颖,是来找人的,你呢?”她的声音温柔悦耳。

  “我来复仇!”阿桃话未说完,已经亮出了左臂的钩子。她的半只手竟然给人砍了下来,换上一把锋利的铁钩。谁也注意不到这样的钩子,就像是蝎子的倒刺。

  你平静的躺在床上,软软的被子里居然藏着蝎子,倒着毒钩猛扎进皮肉,这种前后反差最能让人不寒而栗,然后就是疼痛的哀嚎。

  她突然一钩挥了过来,破风呼哨,快如流星,似乎是大漠冷夜魔鬼城呼啸的风,似乎是龙泉井下千年不化的寒冰,清冷的感觉逼迫而来,这样强大,这般心如死灰,铁钩直逼洛颖的眉眼。

  洛颖身法轻灵巧快无比。但尽管她闪避的轻快,脸上黑色面纱还是被钩破了大半。阿桃攻出一后,并不再动了。洛颖瞧着她:“姐姐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阿桃轻叱道:“住口。你来这里能有什么好事,偏要瞒着我,你也做了就世贤的小,是也不是?再或者,就世贤还叫了上门,已经这么会玩了?”

  洛颖上前一步“我是来找刘过刀的。”

  “还好,我们找的不是同一个人。”阿桃的眼睛便不再看她。“我一定要复仇,我去了一趟南朝,把我的脸改换了容貌,就世贤一定认不出我,我要接近他,我要他爱上重生的我,该把他玩弄在股掌之间的人应该是我,我要亲眼看着就世贤和莉莉手拉手双双葬身大海!”

  “姐姐你的手臂……”洛颖看到阿桃新装了铁钩的手臂,她已听过不少前妻复仇重生的故事,可一旦故事变成真的,在她眼前一幕幕上演,又会显得格外凄美。

  阿桃冷眼一笑:“这算什么,我心里的血流干了,我到了南朝,苦苦祈祷,我希望能有人给我换一张脸,换一张就世贤一眼就能爱上的脸,只要我能重生报仇,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就这样苦苦等啊等,等来了靡菲斯特,他说,我可以满足你的祈愿,但你也得给我点什么。我说,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他看中了我的左手,他真是个恶心的人。靡菲斯特看着我一脸不情愿,便说,浮士德曾献给他灵魂,他让浮士德历尽人间甜头,终于,浮士德在得到满足后死去。靡菲斯特答应我只要我献出左手,他就让我重生,然后复仇成功,作为代价,他只是要我左手而已。我刚说完答应……他就……”

  说着,阿桃几乎泣不成声,她哭什么?自我牺牲还是为情所伤,靡菲斯特露出恐怖的面孔?被玷污的手?亦或是复仇壮举呢?她是在自我感动罢。

  她举起左臂的钩子,在眼前顿一下。她再也不能用左手擦眼泪了。她希望自己也不会再流泪了。泪落寒钩。

  洛颖无能为力,想拉拉她的手,怕也是不行了。她的怨气已是极重。

  忽然门内轻佻的声音问道:“所以靡菲斯特到底做了什么?是不是当着你的面咬下你的左手,还把血淋淋的手放到裤子里。

  洛颖一惊:这声音好熟悉。

  阿桃面容木然,也不正面回应门内的人,笔直走到门前,道:“你说的不错,只是还要更露骨一些”

  待那人开了门,阿桃右掌猛击一下,直击门内人的胸膛。她不出钩而用掌,只因她的掌比钩更狠更毒。

  然后门内人,就是刘过刀,嗯是的,这样的月夜也就只有他这种闲人瞎晃悠了。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刘过刀耳。

  千不该万不该刘过刀不该听人家女孩子隐私的对话。他学到了。

  刘过刀被她一掌打得直飞起来,“砰”地撞在墙上,咔嚓一声,似乎是心头偏离血管的声音。那般坚厚的石墙被他撞得几乎碎裂,然后刘过刀噗的喷出一大片血,直挺挺从墙上滑到地上,闷哼一声蹬直了腿,眼见是翘辫子死了。

  阿桃利落的收手,整理一下怒容,再回过头问:“你要找谁?”

  然后她一回头,看见洛颖正瞪大眼睛,看着死在地上的刘过刀。

  阿桃:“妹妹不要吃惊,这是他的报应。”

  洛颖:“我要找的人……就是他!”

  镜头给到刘过刀,口中咕嘟嘟冒血泡。

  两人四目相对,两脸懵逼。

  洛颖丢了黑帽轻裘,抱起刘过刀的尸体往隐蔽的地方走。

  她看似娇柔,打一拳就能哭半天那种,似是毫无力气,但她挟着刘过刀尸身,一点不费劲儿。那两匹骏马仿佛也知道主人是谁,被钉在原地一般不动,都不需要拴在马桩上。

  “姐姐能不能帮帮忙,把另一个也拖来。”洛颖瞪大眼睛哀求。

  “对不起!”阿桃真是十分对不起她,怒气早也消了大半。阿桃用钩子钩了那人早已冰封的衣衫,一手抓住他,只觉得无比沉重。月光照在尸身的脸上,她真怕这人眼睛忽然动一下。

  洛颖走到墙角,懒洋洋地伸手将貂帽向上一推,这才露出了面目,却是个眼睛挺大晶莹闪着亮光的小女孩,嘴角微微向上,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意,偶偶嘟嘟嘴吧鼓起两个圆圆的小脸,一副置身事外的感觉,刘过刀死了她一点也不觉得悲伤,只是俯下身,孩童过家家般摸摸刘过刀额头:“嗷嗷没事儿嗷没事儿没事儿,不疼了不疼了。”

  真是让人好笑,但人很快就不笑了。

  因她腰下斜佩着一把细弯月的刀,奇怪的形状,但那剑鞘亦是孩童玩具般缀着五颜六色的小绳儿小金锁子,还闪着粉扑扑的荧光,后现代派的风格让人又惊又喜欢。

  最要命的是她在哄小孩儿一般哄一具死人,还唱着歌。洛颖又帮着阿桃把另一具尸身拖来,说来也怪,那尸身蘸了刘过刀的血,居然皱皱巴巴一点点缩小,化成一张皮影,红红绿绿斑斓的形状,就是刘过刀本人模样。

  洛颖在手里只一提,皮影活泛起来一般。

  然后就听见了刘过刀苏醒过来哼哼,他又活了。

  “你醒啦”洛颖轻描淡写的把皮影放在身后,一蹦一跳的把刘过刀搀扶起来。

  刘过刀疼得小声哀嚎:“哎哟~哎哟~我说我不愿意就这么生穿,不愿意这样,非不听,一点流程不走,我胸闷我气短我颈椎痛我腰间盘突出,哎哟!扶我回房。”

  “刘过刀,你什么时候能好。”洛颖银铃般声音。

  “这我哪知道啊,你问得问题很年轻,很简单,我听着怎么这么幼稚。”刘过刀抬眼看一眼洛颖:“你是谁啊小姐姐?”

  洛颖:“我是洛颖。”

  刘过刀:“你这名字真好听啊,人也好看,哎哟~这里疼。”

  洛颖捂着嘴偷笑。

  刘过刀又看一眼阿桃,魂儿都被勾了去。“这位妹妹真是厉害,一掌就把我拍死了。”

  洛颖:“你这个人真是奇怪,怎么见到比你小的要叫小姐姐,见到比你大的倒要叫妹妹了?”

  刘过刀:“小姐姐问得问题真好,声音也好听,人也美。”

  说着,刘过刀把手伸过去想让洛颖拉一拉,被洛颖推开。

  洛颖:“我不要和你这个复读机讲话,我时间到了,东西也送到了,我要回家去了你们慢慢在这玩儿吧。”说着,把一样东西放到刘过刀床头。

  刘过刀:“不要走”

  洛颖伸出舌头做个鬼脸,又轻轻拉拉阿桃的手,小声说:这个人滑头的很,姐姐万万不可上了他的当。

  刘过刀伸出手,一副想挽留她的样子,险些跌到床下去。被阿桃扶住。

  院外马嘶,清脆的马蹄声走远了。

  “哎哟,妹妹好厉害,我战场上跟人打了几仗,还没见过这等厉害武艺,倒不是我刘过刀孤陋寡闻,实在是女侠你的功夫举世无双,不同于那些凡夫俗子,庸脂俗粉。”

  阿桃冷了脸:“你死便死罢,没一个好东西”说完拂袖而去。

  刘过刀:“好,能死最好,拜托妹妹再给我一掌。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早就该死了的”

  阿桃:“你倒清楚得很。”

  刘过刀:“我愿意死去,妹妹只需要一掌,我来生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阿桃:“我打死你你还要报恩?”

  刘过刀:“我的心已死了,你若不打我,我心里便时时刻刻挂念着一个人,活着永远有遗憾,那样做人实在是太没有滋味,还不如一发了结痛快。”

  阿桃心想:这个人倒痴情,比明明白白就世贤好得多。既然如此我成全了他。

  说这举起手,凝神聚气,这掌法有点须弥山掌的意思在里边。一掌下去莫说刘过刀,怕是整个床都要粉碎。

  刘过刀见她举起手运气,心里害怕,便说:“不要迟疑,妹妹动手吧,我刘过刀死了,便在下面暗中保护着她,陪着她幸福难过,我也算是得到蕴藉了。”

  阿桃来了兴趣:“到底是怎样一位姑娘让你如此心动?你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或者什么话要跟那位姑娘说。”

  刘过刀:“我独自喜欢她,是我的事,与她无关。我自喜欢她,便是千刀万剐了我,教我肉片片儿飞也与她分毫不相干,我爱她是我一个人的事儿,我想她是我一个人的事儿,我死了也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万万不可与她扯上任何关系,也万万不必让她知道。我在心里想着她就够了。就是这么没道理,妹妹你还小,肯定还没有被人爱过,你又怎么能懂。

  阿桃早就成了就世贤妻子,这些道理她如何不懂,此刻经过刘过刀这么一说,她才是真的心碎起来。

  刘过刀忽而摸着她左臂的钩子,说:“爱是最没道理的事情,我爱她,她爱别人,我原以为情缘易断。可是实在难断,好妹妹,你可一定要分辨清楚谁是真的爱你谁是虚情假意,若是人当真爱你,他便吃饭的时候想你,睡觉的时候想你。你若离开他,他一生一世都要受着煎熬,就算暂时麻痹自己忘了你,一旦再想起来,那才是蚂蚁般噬咬心脏,还不如死了。”

  阿桃心想:这人真是痴情种子,跟就世贤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去了,我若真打死他,世上便少个好人,现在天下好人那么少,怎么可以真打死他。可我要是不打他,他又要受苦情煎熬,比我还难受的多。正在纠结之间。

  刘过刀抱着她的左臂的上半段大哭:“谁能想到,我妹妹竟然也受了情毒的煎熬啊”真是哭的比谁都惨。

  阿桃这样女孩,虽说是来重生复仇,岂能没有一点意气用事在里面,这般女子也是用情至极感性至极矣。被刘过刀一哭,如何不悲,当下也站着落泪。

  刘过刀黄鼠狼般的泪几乎流不出来了,只得硬挤:“若是真说心愿,便是能在她脸上香一小下,真是永生不得转世轮回也值了。”

  阿桃依然站着不动,两眼呆若木鸡,却连珠滚出泪花。

  刘过刀:“我真是想和她过一天太平日子,没有仇恨没有杀伐,就是我看着她,她看着我,或者就像咱俩这样,在这为了爱情流泪,也是值得的。”

  阿桃抹抹泪,若有所思。想到了就世贤的过往。却又恢复了冷峻的神情。如果真的不报仇,她的牺牲不就白费了吗?

  刘过刀:“本来嘛!喜欢一个人是幸福的事情,怎么被搞得这么心痛。”

  阿桃冷冷的问:“你想明白了么?”

  刘过刀:“想明白了!”

  阿桃:“你还要再死吗?”

  刘过刀:“不必了,我想看着我心爱的人也是好的,她结婚便结婚,生子便生子,她存在着便是好的,我能看一眼,还求什么呢?”

  阿桃:“你说的不错。”

  刘过刀:“不如这样,现在世道这么乱,我们各自说出对方喜欢的人,假如我俩有一个没能活下来,另一个便帮他传达给心爱的人意思。”

  阿桃:“我已放下了,不再有什么喜欢的人了。你喜欢的是谁?”

  刘过刀贴近她的耳边,低声道:“我喜欢的人,就是好妹妹你啊!”说完,他靠近阿桃的脸香了一下。

  然后一掌一钩,风卷落叶般刮向刘过刀的脸。

  然而这一晚,刘过刀没有再重生,人们只听见铁钩轻轻叩在木板上的声音,一声一声有节奏的响着。就像是,打年糕,锤一下下的落下来。

  阿桃换下衣衫,换上干干净净的衣服。缓缓走进参将就世贤的庭院。

  参将府邸还是原来的样子,很气派,千檐百轩,精致小阁。高大的门户终年常闭,干干净净的庭院,仆人们轻轻走过,一般情况下瞧不见人踪。如果把守院墙的士兵咳嗽一声,都会被就世贤大声训斥一番。这里是就世贤的王国,他在这里就是帝王,是权威,他绝对不会允许有超越他的存在。

  穿门入院,冰牙檐下还有就世贤的石刻,有些已字被侵蚀,字迹模糊。他总是喜欢这样给所有人制定规则,所有人都要遵循,他喜欢这样的制度这样的律令。将二代们,呵呵。制订了规则却不遵守,对待下人时,他们说法不容情,对待自己时,他们说法不加于尊,刑不上大夫。

  右面的门,曾经是她和世贤举行婚礼的地方,金凤钗,鞭炮,酒,拜堂。红色的锦缎。

  然而今天这里死气沉沉,不但死气沉沉,还赫然陈放着黑色的棺材板儿,似是专等死人前来人葬似的。

  然而没有死人,只有莉和就世贤。

  就世贤在狂饮,有一晚过一晚,也许明天,努尔哈赤的骑兵就要杀过来,城一破什么都没了。莉也在饮酒,莉只是略有醉意,模样儿显得亲切、随和。一看她那体态,就会让人想到吃奶的婴儿,想的倒不是婴儿,而是前面的动词加名词。

  莫非,他和她已有了孩子?

  不过,假如她当真养过孩子的话,那她保养的真好。阿桃每次总是想的很多,每次直觉又特别准。看着曾经的闺蜜和曾经的丈夫,她在发呆。

  至少莉莉懂得照料自己,对自己还是很好,这就意味着她依然对生活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这从她涂抹的胭脂和口红就可以看出来;她对自己肥硕壮实的身体非常自信也说明这一点。她并不过分袒腰露臂,但也不是一点不讲究衣着,喜欢欣赏曲线美的人还是能看出她那身优美线条的。就世贤正是喜欢曲线美的,这个身材还行的人,这当儿正垂涎地、满怀情意地望着他的妻子。

  本来就是清寒的夜,大厅中亦未到生火的季节。二人以棺木为桌,正在对坐饮酒。

  他们并不想怎么样吧!至少他们并没有害过她。阿桃这样想。他们为什么这么悲伤?阿桃放下了执念,忽然看到就世贤和莉,一切都变得没有意思起来。她为什么一定要复仇呢?放下是一瞬间的事情。尤其是她发现就世贤根本不值得被爱,莉呢?不过是个渴望上进的女孩子而已。

  所以她选择了放下和原谅。

  “刘把总”就世贤先是看到了刘过刀,当然瞥见了阿桃。就世贤道貌岸然伪装,还是掩盖不出丑恶嘴脸:“你妹妹啊这是,长的真好看!”就世贤果然深深无法自拔,上来就想拉阿桃的手,问:“妹妹几岁啦!”

  “我是刘过刀的夫人”阿桃冷冷说。

  “哦,失敬失敬,小刘你太不仗义了,有家室你也不说一声。”就世贤干笑几声。

  气氛有点不对,各人有各人的心事,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

  他们坐在棺材边喝酒,场面诡异。

  一个有血有肉的参将,决定抬着棺材与努尔哈赤决一死战。

  一个月下美人,享受了最优渥的锦衣玉食,她的衣服是清河锦绣,人近乎也是清河最美。她实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享受了过眼繁华。可是就在一朝之间,即将破碎。

  一个看起来像普通士卒,背后有一双手,操纵着皮影般的他上演无数折子的戏。

  一个在复仇即将到来的时刻,放下一切,昔日旧友,昔日夫妻,都在一瞬泯灭了。可是她的钩子……

  四个人坐下来,无声的饮酒。

  棺旁空坛已有一个,但就世贤和刘过刀脸上仍是绝无酒意,他们都是拼酒的能手,喝完二斤面不改色的人。偶尔郑重的互相敬一杯,便又继续豪饮。

  醉的最快的是阿桃。齐肘断去的左腕,断臂上配了一只银钩,她极力掩饰,不让他们看到这只手。

  莉莉每喝一杯下去,便被呛的不住咳嗽,她却仍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宁可咳死,也不能不喝酒。她不想示弱。女人是敏感的,就世贤是渣男,渣男因为爱情可以抛弃原来的妻子和她在一起,也就可以因为爱情抛弃她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阿桃看一眼莉莉,莉莉觉得她简直跟自己以前的闺蜜阿桃长的一样。不经意的动作眼神,这是改变不了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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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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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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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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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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