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扶星习惯了早起,晨昏定省从不落下。老夫人开始劝她不必早起请安,后来见着她不听,索性借口说自个儿不舒坦起不来,不叫她过来。
这绣活,也不必再做了,陆扶星只看看书逗逗猫,当真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还是秦氏瞧着陆扶星坐在廊下发呆的样子,担心将她闷出病来,就让儿子陆诚志带陆扶星去京城里逛。
从前在江家,陆扶星也会跟着江映月出门玩,但她从不闲逛,到了地方就坐在角落里,任凭旁的贵女奚落,也不反驳出声。
说起来对京城的大街小巷,她还真是不熟悉。
待得马车停下,陆诚志让陆扶星下车,陆扶星发现这里是个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但她从前似乎不曾来过。
“这是哪里?”
陆诚志解释:“是京城最繁茂的街道。”
陆扶星蹙眉想了想才说:“可是以前,江映月带我去过明正街,她说那儿才是京城最华丽的街道,什么铺子都有。”
陆诚志笑着摇头:“她说得对,却也不对。明正街是最华丽的无错,但可不算是繁茂,你没有发现,那街上都没什么人吗?只有马车过去,然后停在各个铺子前头,都是提前订好的,人去了,铺子便不接待旁的客人。”
陆扶星想一想,发现果然是这样。
陆诚志又说:“而且,更多的时候,那些铺子不开门,直接将新得来的好货,送到各个府上,以供主子们挑选,旁人甚至连看,都看不到。”
“这就是奇货可居?”陆扶星问。
陆诚志伸手揪了揪妹妹的发髻:“妹妹真聪明,若论逛街,还是这儿最好,这儿是有名的步行街,车马不可通行,不管是平头百姓,还是达官显贵,在这里都只能行路。”
陆扶星好奇的往街面上看,人头攒动,甚至比从前在杨新镇,跟着允娘赶集的时候,见过的人还要多。
这里的店铺,卖什么的都有,其中许多,陆扶星是第一次,只觉得分外新奇。不过,许多铺子里面都是明码标价的,陆扶星看了那些物什的价钱,不由得暗自吃惊。
她在江家久居内宅,只知夫人赐的东西价值不菲,究竟是怎么个不菲却并不知道。如今见着这些远不如的东西,价钱都不便宜,只是感叹,原来京城的物价,是这般高的。
如若没有何家江家,她与允娘,哪里能在京城活下去?
陆诚志谨记祖母的话,只要是陆扶星多看了两眼的东西,便大手一挥,立刻让人包起来。
陆扶星连忙摇头:“不是,四哥,我只是好奇这个价钱,并没有喜欢这东西的。”
陆诚志眉眼弯弯:“没事没事,你好奇,那就拿回家好好看。”
一旁的掌柜见来了大主陆,也不要伙计们接待,亲自跑过来,热情的点头:“这是儿郎的发带,送给郎君最合适不过了,您看,这上面绣制的是鸳鸯,象征两情缱绻。小姐,您便是要送给这位郎君的,对吗?”
陆诚志见他误会,整个脸都拉下来,照着掌柜的扒拉一下:“胡说什么?这是我妹妹,亲妹妹!你再胡说,我便叫你这家店都开不下去。”
掌柜自知失言,连忙连声告罪。
陆扶星连忙接过发带,勉强笑着:“没事……不过,这么一方发带,竟然要二十两银子?”
掌柜点头说:“二十两还是因如今京中时兴玉冠,不时兴这种发带了,才要价便宜的。您瞧瞧,这是上好的料子,亦是苏杭一代著名绣娘亲手绣制,二十两,真的值。”
陆扶星认真看着发带上的鸳鸯绣纹,正面是鸳鸯,背面绣著几个字,金风玉露,情意绵绵。她先前以为这发带是双层的,现下再看,原是双面绣。而且此人针线做得极好,连接处都天衣无缝,细看都看不出什么来。
她抬眼:“可否便宜一点?”
掌柜心中讶异,看这对兄妹的衣饰打扮,便知是贵人中的贵人。只贵人会为了区区二十两磨时辰?不太像啊。
陆诚志是想不到妹妹会讨价还价,他一时间觉得有趣,便抬眼去瞪掌柜的。
掌柜的觑了觑虎视眈眈的陆诚志,咽咽口水点头:“姑娘若是要,十八两给你了。”
陆扶星摇头:“这绣工的确不错,但丝线料子不算上乘。若上乘的东西,便是不够时兴,也能卖上价,这条发带卖不上价的原因,是丝线用错了。鸳鸯的花样好,可配上艳红的字,却很有些俗,绣娘子想必没有想过,儿郎将此发带戴在头上时会多有尴尬。若字改用暗金色来绣制,则是再好不过了。”
掌柜听得来了个行家,索性也不再坚持:“姑娘眼光甚好,却是因为这字的颜色太过突兀,才留了下来。但此发带的进价就不便宜,最低十五两,再低,我便是要赔本,东家也不干了。”
陆扶星踌躇片刻,觑了眼陆诚志,见他面上难看极了,瞪着发带显然很是不满的样子。
她原想放下,可到底是喜欢那绣工,忍不住小心翼翼问:“四哥……可以买吗?”
陆诚志听到妹妹这怯懦的声音,心下一软,连忙道:“自是可以,妹妹喜欢只管拿便是。还有没有旁的喜欢?”
陆扶星连连摇头,一路上都捧著那发带细细观看,旁的店铺,似都没有兴致进去。Χiυmъ.cοΜ
陆诚志与妹妹介绍许久,回头一瞧,瞧见妹妹一门心思看着那发带,心下十分不悦,问:“妹妹这发带……”
陆扶星茫然抬头:“什么?”
陆诚志看着妹妹一双懵懂的眼睛,到底也只是叹了口气:“罢了,妹妹饿了吧?前头是富贵楼,我带你去用午膳。”
陆扶星觉得这儿的东西都贵得很,她总是不舍得,偏偏今日陆诚志大手一挥,已经花销了不知几十两,若再逛下去,几百两都打不住。她便乖乖跟着陆诚志,一路到了富贵楼。
伙计一见陆诚志,立刻笑起来:“陆四爷来了?陆爷已经到了,在三楼等您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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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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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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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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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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