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然阅后,脸色黑沉下来。这个没良心的连氏,他这才刚离开碧云县,就开始打算另择大腿儿而抱了吗?还要跟云三一起去姻缘庙?那云三的皮囊最能惑人,面上瞅着顺眼,就跟汤圆一样,捅一下里面都是黑的!她以为对方是安的好心?为什么要选这个时机包她的船?是为了钓连戚,为了沉银!ωωω.χΙυΜЬ.Cǒm
他舒了口气,仍有些躁郁地问外面的人:“青桐现在何处?”
“回主子,桐公子已经出来了十日,按说今日便该到碧云县了。不过此次调任仓促,他只带了一个贴身小厮,能不能摸到碧云县,就看运气了。”
陶君然敲了敲额头,去给主屋给外祖母请安,得益于他五师兄下山及时,总算是控制住了毒性,拔毒却仍需一段时日。他已经将主屋和负责膳食的丫鬟婆子全部单独圈禁审问,已经有了些眉目,这下毒之人并不仅仅是想将他从碧云县调开,也想一并要了外祖母性命。
两日后,云府与连府的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着天宁门码头驶去。
阿梵撩起车帘看了看天色,天公不作美,又飘雨了,倒是很符合云公子目前的心境吧!她眼神一转,落在了容秀对面的红衣姑娘身上。姑娘是廖小六给她找的舞姬,琴师就是她哥哥,两人都是性子柔和内敛之人,发现夫人那双雾气氤氲的大眼睛正瞧着自己,那姑娘羞涩地低下了头。
这夫人当真是好看极了。怪不得主子此次在碧云县闹出这么大动静呢,真是一等一的美人。她先前一直在京里护卫老夫人,因着此处人手不够,才跟哥哥来了连府。
阿梵看到对方在她目光逼视下耳朵尖都红了,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这也太容易害羞了吧!按说舞姬和琴师她应该仔细斟酌着挑选的,但架不住这是廖小六给她推荐的,阿梵没犹豫就留下了。
云三公子的意中人,太傅府的表小姐与她的新婚夫婿要从雁岚山上游登船,船队浩浩汤汤地途径碧云县,顺势南下回婆家。
与其说这是目送,不如说是偷窥,云三公子眼睛又不好,窥还窥不到,需要阿梵在一旁给他描述。
雁岚山离得远,不可能去那里迎对方的船,反正就是跟在后面“目送”,心意到了便成。
下了劫龙岭,靠近岸边就有一片红树林。阿梵让王伯把船停在那里,等云公子的意中人一到,她们就悄悄地跟上去。
结果阿梵吃了两个蜜桔,一个香梨,磕了两把瓜子,还瞌睡了一阵了,还是没等到对方的船。
“云公子,你怎么如此淡定呢?万一错过了呢?”
“不淡定又如何?当日她成亲时,我携了厚礼去观礼的。”
真是好气度啊,看着自己所爱的女人嫁给别人,不仅要保持微笑,还要给红封,阿梵觉得她是做不到的,往外给钱她不可能保持微笑的。
红树林里阴凉僻静,而有水璇卷着落叶经过,运气好的话,能看到筷子长的银鱼在水下水根跟间穿梭来回。
阿梵本是想让琴师兄妹给客人跳支舞,她也可以顺便瞧瞧新伙计的能力,可惜那叫石红的舞姬一见到她就脸红,头都抬不起来。
厅里只有她跟云嘉玉坐着,光线透过细竹帘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睫毛温顺地眨着,嘴唇比正常人欠了些血色,给人一种柔弱之感,不过气质高华,风姿无双,真的是玉人一般。林子里有啾啾鸟鸣,他端坐着左手盘弄着佛珠,侧头静静地听着。
日日如此,什么都瞧不见,只能靠听,该多没意思啊!
她坐过去,将细竹帘子挽起来,头探出窗口向水里望着,“公子,你知道咱们停在哪儿吗?”
云嘉玉向着她声音的方向转头,挑唇道:“湖风清凉湿润,静水深流,有鸟鸣声,应该是停靠在林子里。”
阿梵点点头,才想到他瞧不见,向他描述道:“此处有大片的红树林,一眼都望不到边,水大概有一丈深,水很混。水里有一种细鱼筷子粗细,没有鳞片,捞上来烤一烤便能吃,止痛很有效果,我以前常给师父捞。”
云嘉玉问:“很少听你说起家人,你嫁人后,夫家就不允许你与他们来往了?连公子在县城内风评很好。”
阿梵不想提连戚,她揪了只蜜饯塞进嘴里道:“娘家已经没什么来往了,我是师父带大的。我师父啊,是个很不寻常的人。”她把果核吐出来,抿了口茶道:“我一直跟他生活在船上,逢初一十五上岸赶集,他最喜欢吃王记的卤羊肠,带我去赶集,他自己兴冲冲地跑去买了羊肠子,兴冲冲地跳上船开走了,等走出去几十里,才发现船上没有我,他又觉得徒儿放一放没什么问题,羊肠子可不能放,等他吃饱喝足过了一夜这才来寻我。”
云嘉玉很有兴致地听着,“你那时几岁?”
“七八岁吧!他寻到我的时候,我刚跟廖小六打完架,以为他不要我了,又饿又委屈便哭了。你知道师父说什么?他说你哭什么呀?不是没打输吗?”
为了让云嘉玉不至于显得太寂寞,阿梵陪他聊了聊天,又翻出一本志怪本子来,开始给云嘉玉读书。
她不认识的字略多,句读乱用,有时句子特别长,一口气念下来简直要把她憋死。
她歪靠在椅子里,书也不好好拿着,皱着眉念道:“吾……发步千里,明年……什么第。”
云嘉玉笑着纠正道:“跋涉,吾跋涉千里,走了很多路的意思。明年擢第,考中了的意思。”
阿梵点点头,有些好奇道:“你们在书院念书,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先生也会如此耐心亲和?”
云嘉玉摇摇头,面上有笑意,“夫子们性格不同,有些严厉有些宽和。在我的记忆里,只有我与允之没有挨过手板。”
他虽目不能见,样样不想落在人后,每日背书都要背到三更,陶允之便不同了,据说他过目成诵,头天夫子布置的功课他若没完成,上学的马车上临时看一遍就能应答如流,京城内喜欢将两人对比,其实只有陶允之才算得上是天之骄子,他狂放傲慢不屑于应酬任何人,是因为他有底气罢了。他可出仕,可承袭祖业,可以做很多他没有资格去做的事。
两人正说着,远处传来闷闷的号角声,让人听了心神一震。容秀进来小声道:“来啦来啦!船队过来了!”
阿梵探身往窗外瞧了瞧,此处有树林挡住视线,什么都瞧不到。
她起身问道:“公子,你会凫水吗?”
云嘉玉苦笑着摇摇头。那她就放心了!起码能制约他安生地待在船上,不要一个激越再生出乱七八糟的心思。
“那您不要靠近窗子,好好坐着,我去安排一下马上就回来!”
她走出去跟王伯小声说:“不要跟船队屁股后,我们在他们前面。一旦出点什么事,咱们捡小路往下跑。”
王伯点点头,雁岚山那次被围堵的经历实在叫人后怕,阿梵的担心挺有道理的,反正雇主只是说随船而行,可没讲是在前面还是后面。
春来画舫先一步驶出红树林,后面远远的便见一支船队缓缓而来,主船上挂着旗帜,上面斗大的一个“梅”字!
阿梵瞪着眼睛,失态地捂了捂嘴,她突然觉得云公子这意中人很有眼光,云涧梅氏那是鼎鼎有名的大家族,看迎亲这阵势,想必是家主的嫡亲儿子了。
容秀看得也是一脸的羡慕,“夫人,身为女子,就要有这样的抱负才行呀!”
阿梵葱白的指头按着朱漆栏杆,深以为然道:“不错!要招就招这样的夫婿!只是不知对方样貌品性如何?”
容秀吃惊地瞥她一眼道:“就这样的家室,哪怕是长得丑,就是经常打你,每天穿金戴银的,那也是能忍的。”
如此惹眼的船队,加上一路走一路由船上发出的闷长又震耳欲聋的号角声,引起两岸所有人注目,偶有船下水,立刻避到旁边让路。
春来画舫遥遥地走在船队前面,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像是一只领头雁。
这让后面的大船有些不爽,几次鸣了号角,对方就像是不懂避让,悠然自得地走在水路的正中间,十足的碍眼。
云涧梅氏的大船上。
小厮无可奈何地将望远镜呈上,口气里满是鄙夷:“主子!这没见识的乡野渔民说什么不肯退去一旁。”
虽隔着几十丈,并未挡路,但大船上的人在茫茫水道上一望,就能瞧见春来画舫跟排头兵似得走在前头,让人很是不爽。
接过望远镜,玄色衣衫锦带束腰的男人放在眼前一瞧,呵呵呵冷笑一声。在视线里,对方的船尾上站着个穿着一袭青衣的姑娘,也同样拿着望远镜在瞧他们。
“无须理会。”
他站在窗口没动,自得地瞧着船上的姑娘,从柔嫩白净的脸,到裙带箍着的细腰,就连她放在栏杆上的指头都没放过。
阿梵站在夹板上向后瞧,除了几个丫头小厮,什么都没瞧见,那新夫人根本不出来。
她盘算了下,还有半日能到九道拐,只要对方的船一过姻缘庙,这趟生意就完成了大半了。
她转回厅内,看到云嘉玉还在原处坐着,连姿势都没变过。
“云公子,你不出去瞧瞧?是云涧梅氏的船队!”她语气轻快,话音中带着隐秘的八卦的兴奋。
云嘉玉面上带笑,柔声道:“阿梵是否也觉得,她的选择更佳?”
许久没听到回应,半晌后,她捧着茶杯在厅内踱了两步,突然问:“云公子,你们这种世家子弟,是不会入赘的吧?那这个问题不适合我,没想过。”
云嘉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失笑道:“你,想招赘婿?”
她“嗯”了一声,声音里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我现在钱还不够多,等我到了半藏山庄主人的级别就行了。其实做我的夫婿没什么不好,我会温柔地待他,一生一世只喜欢他,绝对不变心,想要什么都给他买,死后一定与他合葬。只要他不骗我,不丢下我,我的钱他可以随便花。”
她这满满的带着诚意的语气,让云嘉玉一震,轻轻摇了摇扇子道:“阿梵是个有志向的姑娘,你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阿梵倒是很能认清现实,“先赚钱吧!公子真不出去?”
云嘉玉笑道:“你不是担心对方认出我,起冲突吗?”
“不过你若是不出去,她便也不出来,再有几个时辰便是姻缘庙,我们可就要折回去了,你甘心吗?”反正都是最后一次见面,给对方留一个完美的留念便好了。
“公子也不要担心,他们的船虽大,撵不上我们的。”她这句话魄力十足,又把云嘉玉逗笑了。
“那好,在厅内也有些闷,便出去走走吧。”
云嘉玉不仅自己出来了,还让人将他的琴搬了出来。阿梵站在他身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对方的夹板,想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
琴音一响,顺风飘进了后面云涧梅氏大船的厅内。
座上的女子正用纤纤玉指剥了颗枇杷,递给旁边人,却招致了对方的冷脸,“不吃!你刚刚摸了头发没洗手!”
女子白他一眼,一口放进自己嘴里,暗骂他矫情。
“呵!云三在给你抚琴呢!”男子声音里满是讽刺道。
“他是给我抚琴?明明我最头疼音律,我看这破阵子是人家弹给你听的!”女子回呛道。
琴音响起后不久,又有尺八的声音传来,女子好笑地看着平日里侵掠如火,不动如山的表哥一下子便坐不住了。
她也从侍从手中拿过望远,向前面的船上瞧了瞧,兴奋地道:“欸!我听说她跟你……”
“假的!谣言!”对方冷冷否决。
她还没说是什么呢,感觉到手里的望远镜被对方抢去,女子无奈地白他一眼,鼓动道:“你不出去,在夹板上站一站?让她知道你没有那么穷!你说你一个世家公子,怎么会给人的印象是穷呢?”
“不去!这是你夫婿的船,我出去炫耀很长脸?我需要如此?”
那不需要吧!这又臭又硬的脾气,哪个女孩子会喜欢他。
“云三一路随行,你不怕你夫婿吃醋?”他眼睛一直不离前方船上的女子,突然揶揄道。
“我跟云嘉玉本来就没什么,谁想到他会来?你还好意思说,被你灌趴下的是你妹夫,你就这么下狠手灌酒?这都醉了一天了!”
男子不应声,神情专注地看着对面船上的女子,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前一刻还噙着笑,下一刻脸便黑沉下来,如此幼稚跟平日大相径庭。
“哟!她这孝期还不满一年吧?为什么跟云三在一起?难不成……”她语调暧昧,却并不说完。
“哼!她就是个呆子!云三找不到连戚,这是急了。蔺王的人也找不到连戚,一样的急,都想着把连戚逼出来,她不知道避着,还上赶着往陷阱里踩!九道拐是什么地方?蔺王的人日日守在哪儿,就等连戚冒头呢!”
听他口气幽怨,女子噗嗤笑出声来,“表哥,我总觉得云三如此费心,怎么像是为的你呢?你们从小就被拿来相互对比,家世出身旗鼓相当,学识也是不分伯仲,你出仕为官,几年未回京,他对你不会存着什么不能言明的心思吧!”
“嗤!去看看你夫君是否醒了?晚饭我再与喝几杯践行。”
女子哼了一声,起身站起来,“你怎么那么讨厌!”说完走到窗口将凝目静观的男子挤走,伸长脖颈看着前方春来画舫上的两人,男子静坐抚琴如谪仙,女子青衫飘摇若神女……
“真是好匹配的一对啊!”她成功地看着男子脸色变得黑沉,继续道:“云三什么时候性子这么好了,对她可真是迁就,两人这琴音可真是和谐呀。”
和谐?
男子听后,扬手招来下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春来画舫之上,阿梵吹着尺八心里还是很虚的。云公子请她合奏,是为了气大船上他的意中人?她虚虚地瞥了他一眼,无悲无喜云淡风轻,一点点儿悲情都看不出来。
她嘴唇都有些发麻了,就见大船厅里突然走出一个小厮来。
“公子,有人出来了!”她激动得声音都拔高了。
云嘉玉不作声,指下琴音不断流出,和着青山绿水,真的相当风雅怡人。
对方的小厮在船头站定,蔑视地瞅着两人,突然从背后抽出一物,猛地吹了起来。
响彻天际的唢呐声迎风一吹,整个河道里都只有唢呐的声音了。对方吹得极其带劲儿,似是鼓足了劲儿要与她们一较高下。
阿梵葱白的指头抠着扶栏想,那姑娘的夫婿一定是恨上了云公子,这唢呐一吹,别说琴音,就是再来十架琴都抵不过人家呀!乐师们都说唢呐那就是乐器界的流氓,只要它一登场,不管旁边有多少乐器,永远都是它独奏。
云嘉玉按住琴弦,静静听了一会儿,向阿梵道:“回去吧!我怕激得某人发怒,会过来咬我。他可是会凫水的。”
阿梵强忍笑意,云公子原来也是会骂人的。
河岸上的密林里,两个身穿灰色褂子孔武有力的男人眼神不善地盯着春来画舫。
当中一个圆脸的恨恨道:“连戚的这娘子奸的很,身边布置了很多高手,或许就是诱咱们出手,好一网打尽。难得她肯走这条水路,今日便叫她有来无回!”
另一个方脸的也窥视着河道说:“抓着便直接便杀了吗?不留着引连戚出来?”说完脑袋上挨了一巴掌。
“你他妈傻吗?如果你是连戚,是女人的命重要还是自己的命重要?”
“那肯定是自己。那、那我们杀他娘子,他就出来了?”
“不会!连戚那种没心肝的畜生,能在乎谁?我看上面也是被逼急了,他手里可是摁着一大批沉银,缩头缩脑地不出来,也不跟咱们联络,八成是想独吞啊!杀他娘子给他点儿厉害瞧瞧。”
河道中船顺风顺水行的很快,两人在密林中穿行速度也并没被落下。
跟了一阵,方脸的有些不解,“连戚若是真在意那小娘子,早就把人藏起来。她可不是一般的弱质女流,听说跟县令大人有那么点那啥关系。”
圆脸的听了嘿嘿冷笑,“能让连戚戴顶绿帽子,也能消消主上的心头之气。这该死的连戚,他到底躲哪儿去了呢?碧云县就屁大点儿的地方,他妈的都翻了三遍了,愣是找不到人。”
前面就是枫林码头,大船上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号角声。待那号角声停了,两个汉子不约而同地“呸”了一声。
“他妈的富贵逼人!”
“他妈的好生羡慕!”
快到码头,两人避开人群,专捡偏僻无人的小路走,继续盯着水面的两条船。
“连戚是不是早跑了?邓管事没死前,不就说他可能要往海外跑吗?”
另一人沉默了下道:“上面估计也是忧虑这个,他突然失联,手里还攥着那一大笔银子……”
“也不一定。九道拐不是还有一处沉银?那可是最大的一处。连戚会平白放弃?”
两人同时默了默,若是易地而处,他们是连戚,又被这么多眼睛盯着,早特么不要了,反正九道拐的沉银也捞不上来,带着手里的银子远走高飞呗!
不过这种话谁也不敢说,他们都是潜伏下来的死士,脑袋别在裤腰上,谁知道得了银子,有没有命花呢?
上方得到消息,说是连戚的小娘子难得要走九道拐,让他们瞅准时机在姻缘庙动手,把人给结果了。若是将来能引出连戚更好,引不来就当出口恶气!不过,他们没料到,云涧梅氏的船队怎么就出现了呢?
河道里,春来画舫的底层,几个伙计聚在一块闲聊着。
容秀刚刚送了冰镇水果上去,回来后叹了口气道:“夫人那,这是打算变心了,平日跟陶大人在一起,可没见她这么多话的。”云公子是好看,不过好看又怎样?他眼睛看不见,根本就无视夫人的美貌。
冯琦想了想陶大人对他的承诺,也老实地点头道:“陶大人更好些。”
王伯一般是不参与年轻人的话题的,他喝着酒葫芦曹典史偷偷塞给他的酒,咂了咂嘴道:“陶大人是不错。”
三人赞赏了一翻陶大人,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新来的兄妹两人身上。
两人很随和地应付着,舫主喜欢谁,那就是谁好。话音一落,换来伙计们的集体鄙视。
厅中,云嘉玉静静坐着,再过半个时辰便要到姻缘庙了。那时梅家的船队会转过枫林渡,直接南下。这条水道上,只有他们一条船了。九道拐并不是什么知名景点,除了姻缘庙许愿还愿,鲜少有人愿意来。那里,会有一场好戏。
自从船进了九道拐,对面的女子便不怎么说话了。她做事情轻手轻脚,打算盘也好,翻册子也好,都给人很轻缓、不疾不徐的感觉。以为她在全心做事,又能分心照应他,添茶、闭窗、燃香、加毯子,几乎不需他说话,她全能周全地做好。
他发现,她开心或是不开心,总是从心而发,开心声音都有止不住的笑意,不开心就恹恹地不说话,便如此刻。
心细,有趣,知道自己要什么,这样的人放在身边,能让枯燥的日子不那么无聊。云嘉玉盘弄着佛珠的指头顿了顿,若是今晚她出了什么意外,确实是有些可惜的。
“阿梵,是不是,水洒出来了?”云嘉玉突然开口。
手忙脚乱的声音响起。她皱着眉叹了口气,把壶放在一边儿。
“有心事?”云嘉玉问。
心事也算不上,她只是有些忧虑罢了!越是靠近姻缘庙,她便越是心慌。她有种感觉,这里她跟连戚肯定是来过的。她为什么平白无故要绣一副九道拐的山林平远图?内里的详情她不想知道。
“嗯。”她怀里抱着完全看不进去的志怪话本,点了点头,声音没精打采的。
“说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忧。”
她托着腮,看着窗外金乌坠下水面,水道上灰蒙蒙一片,喃喃道:“我有些后悔。”
“后悔接了我的生意?”云嘉玉摸着温凉的象牙扇柄想,女人虽弱小,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总能很精准地感觉到危险。
“后悔合约上忘了加一条,如果我因为接这趟生意出什么意外,跟云公子无关,省得将来有官司牵连到你身上。”她揉了揉脸,几步走到桌前,提笔重新写了张字据,交在云嘉玉手里。
“给你!拿好了!公子上了我的船,就是我的人,我有义务保护你,照看你。你眼睛不便,又不会凫水,若是真遇到什么危险,我会护着公子的。不过,那时我怕是自顾不暇,能不能护得周全就不好说了。”
云嘉玉失笑,那双极尽温柔的眼睛眯了起来,“阿梵不用担心我,你怎会料到一定会有危险?”
她轻软的气息拂过他耳畔,语气里有种消极懒散的感觉,“直觉吧!”
布置晚饭时,梅家的大船往南,春来画舫往东,两条船终于分开了。梅家的大船上,新嫁娘看着扶栏边负手而立的人影,到底有些不忍,“不放心就去看看呀!”
他用低沉的嗓音道:“我答应了外祖母,要代她送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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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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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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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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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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