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秀起来时,天刚蒙蒙亮,湖上笼着雾气。她推门走进厅里拿壶倒水,叉着腰看着壁上被抓烂的挂画,不知道是不是厅内进了野猫,果盘也翻到在地。她昨夜睡得沉,根本没听见动静。
容秀把那被抓烂的挂画捡起来,发现旁边小桌上正放着一卷卷轴,打开一看正是夫人绣的那副《山河秋林平原图》。容秀打着呵欠,把挂画挂到原处,遮住墙壁上发黄的水渍。瞧了瞧没什么不妥,她暗咒野猫两句,又睡眼惺忪地回去睡了。
天色越发明亮,夜雨过后天是澄澈的蓝。
陆陆续续起床的伙计们,都发现了夫人的不对劲,她眼睛肿的厉害,哪怕是脂粉都遮盖不住。www.xiumb.com
“夫人,你怎么了?”这眼睛肿成如此样子,应该是哭了一整夜啊!她很久没见到夫人哭得如此伤心了。
阿梵没说话,她嫌少在人前流露脆弱的一面,站在夹板上看着新安装的船灯,俯身时衣衫空荡荡的,显露出纤细的身形,让人觉得有几分心疼。
今日便是画舫大赛决赛,众人既期待又紧张,连一向不太靠谱的卓季青都神色郑重起来。
上午有水神祭祀仪式,靠船吃饭的人,将这个看的格外重,尤其是画舫的舫主们多半是女子,对传言中风流俊朗的水神郎君更是格外尊崇。
早饭后,阿梵换了身素白的裙衫,眉间贴着花钿,为显郑重,涂了口脂,长眉如黛,身段风流。容秀觉得自家夫人一装扮起来真是好看起了,一点儿都不逊于同样穿着白色裙衫的三月梅。
水神祭祀队伍,从城中心的水神殿出发,行到天宁门码头后众人登船,由遴选出的画舫载着贡品,带领诸多画舫在平湖湖心举行祭奠仪式。今年担任祭祀画舫的依旧是“静观”,县令大人和几位县里德高望重的读书人会一起乘船,主持整个祭奠仪式。
扮演水神的公子是众人投票选出来的,由新搬来碧云县的举人老爷的孙子担任,跟前几届的水神人选一样,面容俊秀才情过人,各方面都很拔尖儿。
廖仲砚这几日忙于招待京城来的贵客,好容易今日抽出时间来找阿梵,一上船,就看到她盯着水面发呆呢。
“这便是你借的画舫?凑合着也能用。”他将宴春楼的粽子和酒菜带了一些过来,见她神色寂寥,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怎么了?不是说抽中了在天宁门画舫表演吗?你放心,我都交代好了,票都投给你的船。你不是想看长楼灯火吗?咱今晚就去吧!”
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显得整个人憨憨的。阿梵突然伸手兜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爹没揍你?”
廖仲砚知她说的是春来画舫沉了的事,作为出资人,在别人看来,他那银子算是打水漂了。廖仲砚揉了揉后脑勺,他今日来也是想跟阿梵聊聊此事的。也是怪了,最近不知道他哪儿顺眼吧,得到了陶大人的青眼,把宫里贵人的表亲介绍给了他,对方是皇商,负责采买皇城内日用所需,平日里别人上赶着巴结都找不到门路,陶大人几句话就把他塞给了对方。
廖家有自己的茶山,云雾茶也算是小有名望,只是声名太轻,上不了台面。廖公子带了些精制的云雾茶过去,对方品尝过后,竟然生出了要买一批的打算。这消息把廖老爷激动得腿都打哆嗦了,全家看廖仲砚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揍得着吗?十岁那年开始他就跑不过我了。”他满不在乎地说着,似乎很不情愿提起他爹。
“你日后如何打算?借的船早晚要还,嗯……我这里有条船,你抽空来看看?”就是县令大人的那条,结果还没等他去牵线,阿梵行动力实在太快,船都借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岸上有人朗声道:“船家慢走!”
云家的马车徐徐而来,下人挑起帘子,云嘉玉走了下来。
廖仲砚跟这位云公子没有半点儿交情,只是他名声大,多少都听过些传闻。他干什么要上阿梵的船?今日祭祀水神,湖面上到处都是船。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看老友又看看已经上了船的那位公子。
男人看男人,跟女人看男人那是绝对不一样的。就比如阿梵的前夫吧,廖仲砚打从见到连戚第一眼,就觉得他靠不住,娶阿梵绝对是别有所图,结果还没看出他到底所图是啥,他就烧死了。
眼前这个云公子,风姿出众长相俊美,浑身透着股清贵之气,据说幼年时患了眼疾,从那后就瞧不见东西了。
身形有些清瘦,唇色很淡,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不足之症。
这么一对比起来,陶大人还是相当不错的,家世好,人品好,身体好。
廖仲砚正暗自评论着,就听那位公子和煦道:“阿梵姑娘今日有客?”
他才不是客呢,他是阿梵的娘家人,廖仲宴抓了把瓜子嗑着,嘴上还是相当有礼,“云公子,久仰久仰,鄙人廖仲砚。空了公子可以来宴春楼坐坐。”
到底是商贾之家出身,结交人从不凭着喜好。
云嘉玉向他点了点头,把头偏向正倒茶的阿梵,“姑娘声音滞闷,是夜里受了寒?”
“贪凉,多吹了会儿风。”阿梵低声道,其实是夜里哭得太久了。
她有些纳闷地道:“公子没同友人一起?”今日祭祀水神,文人墨客们很多都是呼朋引伴,边观景边写诗文的。
云嘉玉摇了摇扇子道:“或许,他们是觉得我在场,吟诗作画不太方便,又没人将这沿湖景致说与我听。”
他垂着眼帘,恰到好处地笑着,似乎为了迎合节日的喜庆不显多余,故作开心。阿梵心里一揪,心里有些酸酸的。
“见到好的景致,我给公子说。不过今日到处都是船,也看不到什么景了。”
湖光潋滟,天色晴好。
到达天名门码头后,她们的船跟着船队,雁形着向着湖心驶去。
廖仲砚突然身长脖子道:“哇!这届水神人选可不太行啊,跟陶大人站在一起,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
转弯之时,“静观”上坐着的人就被众人给瞧见了。陶君然身形峻拔,寻常的官服穿在他身上,比同船扮演水神的公子气势强盛太多。
廖仲砚自己走到扶栏边向外望着,偶尔跟前后船上的人打个招呼,应酬几句。
云嘉玉托着杯子抿了口茶道:“阿梵有心事。你如此看重画舫大赛,不惜借了条船来参赛,今日却频频走神,情绪低落,可见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你如此。”
她以往欢快的就像只鸟儿,声音清脆时时萦绕耳畔,今天却闷头不语。
阿梵托着腮叹了口气,她今日看来是丧气了,竟然被他听出来了。
“心里闷闷的,开心不起来,就像是……”她歪着头想了想,“就像是大过年的被退亲,马上要吃饭了被人砸了席面一样。”
云嘉玉听着她的描述,声音低沉地笑起来,“这样看来,的确是很严重了。”他放下扇子,慢慢道:“既然一时半会儿纾解不了,那不如认真准备今晚的大赛,待来日再去想如何处理这麻烦。”
阿梵点点头,“公子晚上会来看吗?晚上还会放烟火,比过年还好看。”她似乎完全忘了对方看不见的事。
云嘉玉摇着扇子,不以为意道:“你晚上定会很忙,我上船来会让你分神,就不过来了,等你空了说给我听吧。”
“嗯……”她拖长声音,犹豫着。
“我会让老吴守在这儿,把票都投给你的船。”
他竟然猜到了她的心意,阿梵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声音都带着笑意,“云公子真是好人!”
可真容易哄!只是这样就开心了?
廖仲砚在船上自在的就像是自己家,他溜达到转角处,对着墙上的挂画道:“阿梵,这定是你绣的,这光秃秃的山水,跟周围的画并不匹配啊。”他歪着脑袋看来看去,“有点儿像九道拐啊!你绣那儿,还不如绣雁岚山呢!”
她今日一直浑浑噩噩的,根本没注意到什么挂画,凑过去一瞧,果然是她的那副《山河秋色平远图》,她记得这卷轴不是在她房里吗?谁竟然给挂出来了?
云荷安似乎也很有兴致,“绣的什么?”
廖仲砚便从书画的角度给他介绍了一下内容,不过是平湖下游叫九道拐的一个河谷,深秋枯水期一到,林木落了叶子,河道就弯弯曲曲的像是蚯蚓,根本没什么看头。
云嘉玉认真听着,若有所思地点头,“这八百里平湖,果然处处是景,若是景致不好,阿梵又怎么会选来绣成图呢?”
阿梵自己也不记得她为什么要绣此处,只是觉得这挂画突然亮相,让她心上很是不舒服,就像是什么东西被戳穿了一样。她抬手把卷轴摘下来,重新卷好放在了一边儿。
祭奠水神的仪式终于开始了,阿梵边看边跟云嘉玉讲着,有举人老爷正在背诵祷词,请水神保佑风调雨顺生意兴隆,有美貌的小娘子正在向扮演水神的公子抛掷花瓣,“水神”亲自焚香,将民愿上达天听,周围乐器齐鸣,给人以肃穆神圣之感。
她伸着脖子看了看,陶大人一直端坐厅中没出来,她望了望空中的太阳,心想别不是他嫌热,犯懒吧!
祭祀的舞乐端庄肃穆,阿梵心情稍微好了些,转头向云嘉玉道:“云公子不用扮,就跟水神临世是一样的。不过,不让你去估计也是有顾忌的。”
云嘉玉站在窗口,用手接着日光,心情也很不错。他自然知道她说的顾忌是什么。
“若是你去扮水神,这些小姐夫人一起扑过来,谁能挡得住啊!不让你扮,也是出于这层考虑的。”她嘀嘀咕咕伸长脖子往陶君然的船里看,看他是不是在抚琴。
仪式结束后,廖仲砚和云嘉玉在码头下船,三月梅和卓季青在为晚上的“平湖献月”做着最后的准备。
阿梵抬头看了看天色,希望天公作美,今晚有月可赏。她正掂量着三月梅跳舞用的绳子,就听到岸上有快马奔来的声音,曹青一身官服在她船前勒了马,向她径直走过来。
“大人给你的手书,还有这个!”曹青没好气把用黑包袱包着的一篮子花递给她。
现在这冰月花根本不在花期,是为了水神祭祀仪式,有盐商特意从北地快马加鞭运过来的,原本都是要献给水神的,结果大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扣下来了一篮子,仪式结束后,非要他给连氏送过来。
大人也真是,跟这个连氏就一直撇不清了吗?
阿梵看到篮子里的花,脸上果然露出笑容来,她只会种月季,还种的不好,这冰月花实在是太美了,价钱也是真的让人心动。她拆开信,视线顺着字迹延伸。陶君然的字很好,就像他的人,沉稳刚健,一点儿都不飘,让人觉得极为踏实可靠。
陶君然在信中说,他家中有急事,要回京几日,归期未定。虽然为显公允画舫大赛他不能投票,已经暗示了画舫商会的人,要他们把票都投给她。
明亮的日光下,她站在大柳树下看着信,脸上的笑意都要漫出来了。曹青把东西和信送到,又看了看船上的三月梅,摇了摇头上马回去复命了。
傍晚夕阳落山,湖面上跳跃着金灿灿的光点儿。三月梅坐在椅子里装扮,因她今日的节目压轴,“平湖献月”的名气又太大,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在湖边或坐或站,只是为一睹水神娘子在湖上翩跹起舞。
三月梅坐在镜子前,细细地描着眉,接过阿梵递过来的口脂,认真地涂在嘴唇上,贴上花钿,点上胭脂。容秀按照她的要求,给她梳了个流云髻,她亲手换上坠着珍珠的耳坠,抿嘴对着镜子轻轻笑了笑。
“好美好美!真正的水神娘子也未必有你现在好看。”阿梵心里很紧张,却不敢流露出来。跳平湖献月很难,也有危险。
“别怕!不管成与不成,我们提前锁定前十!”她俏皮地眨眨眼,“不都说我是锦鲤的吗?好运锦鲤,给你摸摸!”
三月梅难得没有讽刺她,她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喃喃道:“此生,可能不会有比今天更美的时刻了。会有很多人看吧?”
“那是自然!也就是你才敢跳平湖献月,其他舞姬听到这名字就吓走了。”
三月梅换好衣衫,敛了敛袖子道:“我虽然不喜欢你,却很羡慕你。”
懂!这碧云县里哪个小姐是真心喜欢她的?美人相轻嘛!尤其是她还是个众人口中与多名世家公子攀缠的孀居女子,不过别人的态度她向来不放在眼里,背后被人嚼舌根,不妨碍她赚一文钱。赚自己的钱,让别人眼馋去吧!
窗外有舞乐声响起,欢快的旋律配着奇异的鼓点和乐器,似乎并不是寻常的胡旋舞。今晚各个画舫必然都会拿出看家本领,毕竟未来一年的画舫排名,可就看今晚了。
阿梵手心里见了汗,她出出进进已经检查了几遍绳索,又进来看三月梅的衣衫。为了展现水神娘子飘然出尘的仙气,三月梅的裙摆拖的极长,袖子也是,这布料垂感又特别好,舞动起来其实衣服是很沉的,又是在纤细的绳索上起舞,稍有不慎就会跌下来。
阿梵听着窗外的鼓点,开口道:“紧张也没关系,反正离得远,岸上的人看不清。”
“呵呵呵!不要忘了把卖身契还我!今晚是最后一次,日后可别再想差遣我了!”三月梅完全不买账,冷声道。
“你先好好跳舞吧!就算下面布置了人手来接你,大庭广众之下,从上面摔下来也很丢人的。”论斗嘴,阿梵觉得三月梅不行,她要维持良好的礼仪,喜欢暗讽。
那个对阿梵丝毫没有杀伤力,她根本就听不懂。
平湖献月需要两条船,中间牵上锁链,舞姬在高处的锁链上献舞,背后是一轮明月,月影投在湖中,就像是水神娘子从天上采撷投入水中一般。王伯已经把船停稳,绳索已经牵好,两条船熄了灯,静静地泊在两侧的树丛的阴影里。
月光下仅见的是一条银色锁链。
卓季青乘了一条小舟,载着琴停于不远处,船头挂着一盏灯,他今日气势也有些不大一样,阿梵向岸上瞧了瞧,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如烟姑娘有没有在看他?
前一条画舫的最后一个琴音落下后,岸上有叫好声和掌声,待那艘画舫划走,阿梵的心便提了起来。
估计是众人都有些期待,岸边变得安静下来。夜深人静,良宵月明。卓季青今日要抚琴击鼓,还要露一手在花瓣上题字的绝技,他着一身青黑劲装,气质与往日有些不同。
第一个琴音从卓季青指下发出,清脆的铃音也响了起来。三月梅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轻盈地出现在锁链上,从岸上遥遥望过去,衬着月影,她整个人就如在水面跳舞一般。
银袖飘忽旋转,衣袂翻飞,三月梅就如九天仙女般在湖中轻舞。她将水神娘子初落凡尘,被平湖景致吸引,生了凡心的故事演绎的出神入化,水波月影,不过是水神娘子轻盈身姿的陪衬。
琴音稍歇,鼓声又起。水神娘子遭遇湖中修炼的恶蛟,为民除害。油纸伞被抛起,半空中绽开,卓季青脚尖借力踏舟,飞身上了锁链恰好抓住了油纸伞。
叫好声频频传来,阿梵面色却突然变了。他不是一介书生,连只鸡都捉不好吗?什么时候功夫如此好了?
与此同时,锁链上的三月梅长袖一甩,半遮着脸孔冷笑道:“终于不打算藏了?”
卓季青转着油纸伞,伞柄上锋利的尖端露出来,“那卷挂画,被你拿了?你都要带着沉银图走了,我藏下去有何意义?”
“连戚失了沉银,自己隐遁了,你还如此执着有何用?”
“废话少说,将那卷轴给我!”
说话间,两人在锁链上换了位置。虽没有鼓声伴奏,三月梅袖子里的铃铛还在,两人交手时候铃铛脆响,轻盈的两道影子在锁链上来往反复,看得人应接不暇。
“你处处威逼也没用,我这儿没有你要的东西。”三月梅冷声道。
“就算你识破了卷轴里的秘密又有何用?杀了你,一样是我的。”卓季青阴冷的目光盯着她,身上再没半点儿畏畏缩缩的感觉。
三月梅解下披帛,将铃铛套入其中,指哪儿打哪儿。
“想不到连戚身边还有你这样的好手,当初真是看走了眼。”
“你能看到的,只是我想让你看的。”卓季青旋转着油纸伞,锋芒从伞骨中直奔三月梅。
三月梅扬袖卸掉暗器的攻势,飞身朝着卓季青劈去。
两人片刻间便在锁链上缠斗了数十回合,阿梵看得分明,这是彼此在以命相搏。
她鼻端冒了冷汗,一时拿不出主意来。为了绷紧锁链,两条船都死死固定住了,阿梵向王伯道:“快!把船解开!松了铁索!”
两人没有落脚之处,再打下去也难,湖水不过两三丈深,二人活命不成问题。
卓季青待三月梅攻过来,突然一按伞柄,抽出利器刺中三月梅腹部。三月梅转身跃回原地,伸手捂着腹部冷冷地盯着他。
“卑鄙!”
“过奖!”卓季青阴恻恻地笑着,说话间又扑了过来。三月梅一脚踢向他,袖子缚住了卓季青的腿,她抬手摘下发间藏着的小刀向对方刺去。
擦身而过之际,卓季青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送你去见阎王前,告诉你个秘密,连戚并非我的主子。”
三月梅觉得胸口剧痛,她反手将刀刺入卓季青胳膊,又锁链上向湖心扎去。
卓季青也翻身入水追去。
阿梵已经命人敲了锣,也不管岸上人反应如何,命王伯快速往湖心划去。
在其后表演的画舫“温绮”立刻顶替了位置,同样是两条船联合表演,把阿梵她们挡了个严实。
船上点了灯,她和几个船工焦急地在湖面寻找,完全不见两人身影。
阿梵方寸大乱,她突然想到三月梅说过的要送她尸骨回鸿庆寺的话,长发一挽,跃入水中。
她在两人落水之处寻找,一无所获,又闭气潜下去几丈深,还是没有。光线虽不好,今夜三月梅的衣衫亮白色的衣衫却很显眼,若是还在水中不会一点儿踪迹察觉不到。
阿梵向鱼一样向远处的扎在水中的树丛游去,就在离岸边不到一丈远的位置,三月梅静静地沉在水中。阿梵划过去拽着她往岸上拖时,已经感觉不到她的丝毫生气。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呢?卖身契还在自己手里,她舍得就这么死了?过了今晚,她的平湖献月就会成为人们口中几十年的传说!
起来呀!起来跟她斗嘴!不是还爱慕着陶君然吗?不把他抢到手,她甘心就这么死了?阿梵一边用力按压着三月梅的心口,一边拍着她的脸。
会救过来的!她那么弱都没死,三月梅那么厉害,怎么会死呢!她按压一阵又蹲过去朝她的嘴里吹气,等冯琦等人提着灯笼赶过来时,阿梵愣愣地看着他们道:“老冯,她呛水晕过去了!”
冯琦借着灯光瞧了瞧,三月梅脖子上有细细的勒痕,伤口很深,只是在水中泡了一阵,血迹淡去了。
他默了默道:“夫人,不是呛水,她是在水里让人给勒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春来枕星河更新,第一百零五章 三月易折梅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