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最靠窗边的位置坐着,老爷子们的声音让他也有点儿头疼,不是来商议圣节的筹备安排吗?怎么扯到他们家族中未婚的姑娘身上去了……怪不得知县大人一直阴沉着脸,谁乐意好容易休息的时候来听他们做红娘啊!这些姑娘的身世背景他一点也不感兴趣啊。
廖公子闲闲地往窗外扫了一眼,就眼尖地看到一抹纤白的人影转过了假山,往后面去了。
他皱眉寻思,这背影有点儿熟啊!他跟阿梵一样对客人的体态特别留心,在记忆力翻翻找找,他突然想起来:这似乎是当红舞娘三月梅啊!
她不是在阿梵的船上吗?刚刚是曹典史亲自陪着她,说明她跟陶大人的关系不浅那!
他眼睛转了转,有点犯愁:三月梅来此,是阿梵的主意,还是她自己的?
刚刚说到画舫大赛祭水神时要选出一艘来载祭品,他趁机在众人面前提了提阿梵的船,没成想陶大人轻飘飘就给揭过去了,众人都看出陶大人对这艘船有些不待见。
这陶大人到底为何跟阿梵过不去呢?廖仲砚实在有些闹不懂。
时近晌午,陶君然才从那些絮絮叨叨想把家里闺女嫁给他的老奸商身边脱身。
他喝了两盏茶,长出了口气,想着怎么敲打敲打云荷安。她向来放肆惯了,视人命如草芥,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如今敢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动作了。
他见着曹青贼眉鼠眼暗瞥他几次,不耐烦道:“有事?”
“是。”曹青赖皮赖脸地笑笑:“三月梅姑娘求见大人。”
他直接用了三月梅的花名,说明她是正大光明地来见他。
“传吧!”
他在下面人奏报的水患决堤的公文上做着批示,写好后搁笔,瞧到三月梅正楚楚地站在窗边,凝神望着他。
“伤着了?”他冷眉冷目地扫她一眼,继续低头看桌上的公文。
“是。”三月梅垂着眼睛小心答:“是属下鲁莽,自作自受。”
她潜在连府,以为可以便宜行事,那日见有人深更半夜潜入府内,朝着阿梵的卧房而去。她在外等了一盏茶时间盯着对方,待那人出来迅速跟了上去,以为自己一切做的隐秘,没成想人家早就发现了她,那人折断她一条胳膊只是为了给她个警告。
陶君然盯着窗外的盆栽想着心事,自他在“蛟池”下发现那个竹筒,确认那里应该就是连戚的沉银之地,不过再派人下去探寻,一无所获,水下干干净净,未有任何发现。
水底没有洞窟,也没有任何能藏匿沉银的地势。
“她要你过来的?”
三月梅很不想提起阿梵,又不得不提,“是!连氏让我来请主子欣赏新编排的歌舞。”
陶君然嗤了一声,“没说别的?”
“要我提醒您,不要忘了给春来画舫“一票晋级”的承诺。”
陶君然敛了敛袖子,伸手从书架上抽了本书,随意翻了翻,侧头道:“我没应承过此事。”
他杯子里的茶空了,三月梅见状让人进来添水。
“她近几日没出船?”
就他所知,这连氏曾经有个师父,是平湖上的老船工,水性非常好,难得的是对平湖水域非常熟悉。此人对连氏非常看重,把这大半辈子在水上飘着的经验都传给她这个徒儿。她对这平湖应该比碧云县大部分渔民船工都熟悉,却总喜欢在他面前装模作样。
“画舫只在有客那日出去了一次,中途客人下船便折返了。”
三月梅留心了画舫行船路线,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主要是那日赶得太巧,没出去多久船就回来了。这几日连氏憋在宅子里不见客,也是因为被圈子里当笑话,面子上挂不住了。
“她近几日有些奇怪,”三月梅低声道。
连氏最近频频在傍晚时外出,明明抠的要命却一直买买买,从书肆搜罗回来两箱子书。
他们这些人拼命在找藏了沉银图的诗集,她真就弄回来一百多本摆在卧房里。她明明大字不识几个,不知道要这些书有何用,难道她和书肆老板有不为人知的关系?沉银图被她给寄存到外面去了?
她将阿梵那本专门记载人过失的本子呈给陶君然。
这小本本被连氏珍藏,平日锁在柜子里,三月梅拿到后用火烤过,没看到有什么字迹显现,也涂抹过药粉,并未发现什么蹊跷。
她本不想把这东西递上去,奈何近日又没抓到连氏的任何蛛丝马迹,拿过来给主子确认一下,看看是否有意外惊喜。
没有!陶君然拿到本子翻了一页就敢断定,这个连氏还真是心胸狭隘,不仅喜欢腹诽,骂他的话还喜欢落在笔头呢。
看到她形似连戚的笔迹,陶君然冷哼一声。
“想要一票晋级的资格,让她好好练练字吧!”他把本子甩给三月梅,想着云家的人竟然这么快就开始介入沉银案了。
这小小的碧云县,怕是越来越不平静了。
三月梅回府时,阿梵正在嗑瓜子,她刚洗了头发,长长的黑缎子一样的头发披在椅背上,她则惬意地歪在椅子上吃瓜子。
瓜子是冯琦先用香料煮,再炒干的,里面加了药材,吃了不上火。
阿梵见她回来,拍了拍裙子跳起来,好奇道:“怎么这么快,你们就说了这么一会儿话?”ωωω.χΙυΜЬ.Cǒm
两个人也快半个月不见了,这么快就说完了?阿梵以为她至少要入夜才能回府。
三月梅嘴角动了动,还快吗?她这还是在外面溜达了一大圈才回来的呢。
阿梵灌了口茶问她,“怎么样?陶大人怎么说?”
三月梅故意做出羞涩样子,扭捏了下道:“大人没说来,也没说不来。”
“还有呢?”春来画舫晋级的事情呢?
“大人说,让你好好练字,他说看见你的丑字就心烦。”
能差使三月梅已经很不容易了,她说完话就没耐心等着阿梵继续问了,转身回后院去了。
阿梵又回到椅子上继续摊着,这花高价挖来的人,也照样抱不上陶大人的大腿啊!
还是需要她亲自出马。
看了看时辰,阿梵让老许头套车去“徐氏绸缎庄”。
绸缎庄的掌柜是连戚曾经的生意伙伴,希望她前夫的面子还能有些用。阿梵舒了口气,一次失败不算什么,那只是试水,现在才是她正式作为舫主踏入画舫圈子的时候。
她昨夜连夜整理了连戚曾经的人脉,打算用连戚的名头挨个去拜访这些富绅,给画舫拉生意。这么多人,总有一两个人被她说动吧?
先在商贾阶层打开缺口,创造良好的口碑,就不愁没有客人。至于官宦阶层,徐徐图之吧!毕竟一个县令大人就这么难搞,实在太打击人的积极性,等她研究完了那些写簪缨世家的画本子和诗集再说。
马车避开赶集的人群,慢慢向城东的绸缎庄走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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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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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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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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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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