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无聊啊!看山就是山,看水就是水,真不知道那些文人怎么那么能联想,把这平湖夸得天上才有似得。”她托着腮,闲坐着看陶君然吃白粥。
那确实只是寻常白粥,没有任何独特之处。
“你竟然吃这个?”
陶君然进食不语,平缓安静地吃着东西,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等他放下筷子,抬目开口:“很闷?要不要上岸走走?”
云荷安惊喜异常,克制地笑问:“你陪我?”
“批完公文吧!”
船行渐渐靠近桃花坞,一簇簇茂盛的桃树接踵摩肩,如果是花季当真很有看头。
只是现在只能看叶子。
云荷安终于等到他搁笔,哪怕岸上光秃秃一片,也要去看看的。他小时候就是清清冷冷的脾性,不刻意讨好,也不故作清高姿态,就像是山巅雪,遥遥地感受着他的寒意,很少有人能去碰触。
她敢!她能!
码头极其简陋,此时正拴着只小船,船家像是没见过如此气派的贵族,吓得朝着画舫一直拱手。
船刚停靠,走板放好,云荷安已经先一步上了岸。
陶君然觑了一眼那条小船,稳步踏上岸。
阿梵昏昏沉沉的,天光已经暗了下来,她昏睡的时间应该有些久了。
她动了动指头,手腕是被反绑着的。可能对方觉得她只是个弱女子,到了这个地步只能就范任命,绑在她腕子上的布条勒的不紧。眼睛上覆着粗布,她什么都看不见。
能感觉到正靠着一株很大树,身下杂草丛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那些人还未察觉她已经醒了。
身边有声音小声道:“靠岸的是什么船?”
这是绑她的那个汉子。
“放心,不是官船,好像是艘画舫。”
“画舫来这儿干什么?穷乡僻壤的,看咱们种地打渔?”
“这些贵人什么没见过,或许就好这口呢!嘘——上岸了。”
“真他妈的倒霉!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咱们要上马车的时候才来。”
连老六踹了旁边的土坷垃一脚,呸了一口浓痰:“坏老子的好事儿!”
那汉子淫笑道:“你都逮到这小娘子了,弄到庄子里,往柴房里一锁,用不了两天,她就不想跑了。”
三人邪笑着,慢慢止住了声音。
“要不了多久就会走的,没什么看头。”
“嘘——”
阿梵嘴里掩着帕子,双眼被覆,头上戴着帷帽,容貌被盖得严严实实的。
她心头如擂鼓,手心里都是冷汗。
期盼着他们说的那些人能走进些,再近些。
桃花坞不过是座没什么名气的小山包,因着“兴修水利,客劝农桑”都是考核县令政绩的标准,前任县令王鼎元就利用地势之便,号召当地村民在这荒山上多栽些桃树,又简单修了码头。等到春时,乘着画舫出游的文人骚客们在万点绿意中窥见着斑驳夹杂的粉色,做出来不少流传甚广的诗作。
此时并非花期,林间也没有路,藤蔓杂草横亘,只有踩着前人的脚印走。
云荷安却觉得,能让陶君然作陪本身就弥补了景致上的缺憾,她稀罕看什么景吗?
她家是江左世家,在京城里也是根深蒂固,子孙在六部里都有重任。
再好的景致在她眼中,不过尔尔,稀奇的是人。
陶君然能有耐心陪着女人登山赏景,这还真是独一份儿呢!
“允之哥哥,我裙子被挂住了。”她裙摆被荆棘勾住,眼巴巴地望着已毫无知觉走出几步远的陶君然。
陶大人几步迈回她身边,俯身将裙角从尖刺上摘下来。
“我脚疼。”她嗔道。
陶君然垂着眼眸,淡淡道:“那回去?”
清浅的声音带着委屈,“你就不能等等我?”
他这着急赶路的样子完全不像是陪她赏景,倒像是要急着去办什么公务般。
陶君然默了一瞬,点点头,再走时照顾着她的速度,让她跟在身侧。
鸟鸣山幽静,无半点人声。云荷安虽是集万般宠爱于一身,学识上却基础扎实,见识谋略也不输男子。
她刚要起个头评点下今年高中的几位进士,就听到安静的桃林里有异动响声,像是什么东西在林子间东奔西顾。
两人登岸,为了安全,暗中仍有不少人护卫随行。
云荷安心中有数,却借故地攀住陶君然的胳膊,紧张道:“允之哥哥,这林子里不会有什么野兽吧!”
“不会!”此处靠近水边,不远处就是农田,常有农人走动,人生活的痕迹太重,野兽便不会轻易来。琇書蛧
曹青要两人留下保护,自己带着几个人向发出声音的方位奔去。
林子里,阿梵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她凭着本能在林子里乱跑乱撞,企图引起别人注意。
“小贱人跑了!”
“赶紧把她给我摁住了!”
两个壮汉被连老六指使,猫着腰在树木间穿行就追阿梵。
跑得太用力,又辨不清方向,阿梵迎头撞在一颗桃树上,撞得头晕眼花,帷帽也撞歪了。她痛呼一声,整个人跌在地上。
壮汉赶过来刚按住她,曹青从树上翻下来,抽出的佩刀架在了两人脖子上。
“什么人在此鬼鬼祟祟,是不是要行不轨之事?”曹青中气十足,气势骇人,战场杀伐间积攒下的戾气四溢。
刀用力一压,厉声道:“这女子又是谁!说!”
两个泼皮哪见过如此场面,当时吓得面如土色,不跌地摇头。
当中一个指着后面被人押过来的连老六,哆嗦道:“饶、饶命!小人什么都不知道,都受他差遣。”
另一人连声附和。
连老六在碧云县混得久,自恃平日都能跟连戚这样的富商结交,是见惯了大场面的。
他讪讪笑道:“误会误会!大人!内子刚刚确诊了麻风病,我是想送她去乡下养病,没成想会有贵人登岸。她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生怕冲撞了贵人,这才想等诸位过去,我们再走。”
帷帽下,阿梵呜呜地出声。
曹青冷笑道:“你们干的什么勾当,自己说了不算。行踪鬼祟,擅自拘人,若是敢贩卖女子,抓到就是杖责五十,流徙蛮荒之地采石,一辈子不得出来。”
连老六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下巴上的肥肉随着说话一颤一颤。
“大人误会了。小人怎敢干那不法之事。别别别,不能掀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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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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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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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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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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