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三荒源>第廿八章 反抗
  苏杨正赤身端坐于一半人高的大木桶中,木桶内是苏福配置的解毒药熬煮出的汤汁,辅以温水稀释,正帮苏杨化解体内的蛇毒,额上渗出的汗滴隐隐现出紫黑,幸而蛇毒还未曾侵入心脉。

  黑白生机本不自动运行,然毒气正随血液往心脉侵袭,触动青莲血脉的防护技能,才自发以生机做引,催动神阙中的精气融入到血液中,经过周天流转循环,将血液中的毒气一点点净化蚕食,而后转化为精气汇于神阙,说来倒是因祸而得福。

  司敏和小婷一直守在木桶边,当汤汁微冷时又添加新的药汁。经过一夜熏泡,苏杨脸上青色已经消退,包裹在青莲之中的紫黑毒气大半已净。

  水满则溢,月盈当亏,这些毒气转化为精气为己所用,原本是极好的。下丹田神阙本是体内一大穴位而已,随着毒气被净化成精气汇入神阙穴中,当原被用掉的一滴液体重新凝聚出来时,仍有毒气不断化转成精气源源汇入,却明显达到了神阙的承载极限。苏杨只觉腹侧胀满难忍,一股股无处安放的气流横七竖八地乱钻乱窜,额上大汗淋漓。此时毒气还未曾完全净化,黑白生机功更不可停止,所化精气在神阙中无所归处,青光慢引,竟将精气与毒气一同引导在手心劳宫穴,又以莲血相辅,渐渐压缩凝结。

  苏杨总算长舒口气,腹中胀满感终于消去,脸色虽还苍白但却正常许多,仍由莲脉主导将剩余的部分毒气压缩到劳宫穴处。

  ……

  第二日凌晨四儿死了,聚落中并没有像往常习俗入土而葬,以鹰钩鼻为首的一众人都认为这是被邪物缠身致死。因此便按巫俗以火化之,火是正义之神的化身,能够让一切邪物退避,也愿死后的灵魂能够得以真正超脱。

  小四母亲直愣愣看着火焰中蜷缩成小小的尸体,眼里已流不出泪,一声声干嚎从胸中断断续续发出。瘫坐在火堆前,几个妇女蹲在一旁护着她,默默擦着泪珠儿,偶尔伸出无力的手,几次撑着地面想要爬将过去,幸被众人拖拦下。

  当日傍晚,正是吃夜饭时候,又有两个孩子和一个大人发作了怪病,众人放下碗筷围着看去,只有一桌小孩仍专心吃着。

  子时,沉阴最浓,和小四同一天感染的另外两个孩子也没熬过来,空地上的焰火照着人们愁闷悲苦的脸,也一点点烧毁心中的希望。

  第三日凌晨,朝阳才露一点小小的红颜,苏杨终于悠悠醒转。而昨日感染的两个孩子死了,在柴火中成了灰升了天;晚上,四个孩子三个大人发作怪病。

  族堂外,人们全都聚在空地上,两眼茫然空洞。

  族堂内。

  “族长,这绝对是大凶大邪之物侵入聚落,他们是被附身的啊,赶紧下令吧,迟了可就怕来不及!”鹰钩鼻急得满脸通红。

  苏福、白眉等人脸色黑如锅底。

  “族长,不可拖延啊!”鹰钩鼻焦急不已,急得直跺脚。

  “你,去吧!”族长一跺脚,终于咬牙下令。

  “族长……”苏阑终于还是什么都未能说出。

  “不,不!你们不能!”女人将孩子紧紧护在怀中,张牙舞爪,厉声嚎着,声音暗哑,狠厉的目光盯着鹰钩鼻等人。

  然而她们凶狠的哭声以及杀人般的目光并不能真正阻止靠过来的队伍,眼中只剩下冷漠和绝望。

  “不要!我的孩子,把孩子还给我!”

  “你们没有权利烧死他!”

  “你们才是恶魔!”

  平日里低眉顺眼的女人,此时成了最英勇无畏的战士,奋不顾身护在孩子前面,龇着牙,舞着爪,横了眉,怒了目,厉声咒骂。

  鹰钩鼻显然是有经验的,根本不为这样的手段吓阻,正义凛然地叱道:“胡闹!我们不是恶魔,他们才是被恶魔附身的怪物,是这瘟疫的源头!不把他们消灭,我们全族都要被传染!全部都要死!”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女人们毫不退缩,将孩子死死裹在怀中,如母老虎一般的目光盯着众人。

  “我苏山氏族一千多人的性命牵系于此,由不得你不信!”鹰钩鼻大喝如雷。

  “动手!”鹰钩鼻趁女人们还未反应过来,率先动手夺过来一个小女孩儿,身后的几位猎人也随即围上去争抢。

  女人抱着孩子坐在地上,眼里都要喷出火来,张嘴恶狠狠咬向伸来的手,任凭拳脚相交,亦不退缩,直将那嘴中所咬着的血肉撕扯下来。

  “你这疯子!”鹰钩鼻咒骂。

  “族长,我们离开,族长,我们离开聚落……不传染聚落的人。”其中一个女人跪在地上,哭着,哀求着。

  “你能走多远?还不是在聚落周围藏着!”鹰钩鼻直接点明,不留一点余地。

  “我们不在周围,会走得离聚落很远很远的地方!”很远究竟是多远,女人自己也不知道,因为这一辈子也不过是在山中出生直至死去。

  “去吧!”族长红着眼说道。

  “族长!”

  鹰钩鼻跺一跺脚,还想再说什么,然族长已背转身,并未理会。

  女人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抱着孩子往聚落外奔去,众人低着头,默默让开一条道路,这条路宛似伸进地狱之门。

  远去的背影被黑夜吞噬,寂静夜色仍无限蔓延。

  空地上,燃烧的柴禾噼里啪啦作响,橘黄的火焰张着大嘴在夜空中上下跳动,如恶魔般发出一声声呼呼声响。

  发病的男人闭着眼,自个儿蹒跚着走进火焰中。

  发病的孩子被放进了火焰中。

  “嗷……呜……”远山传来野兽凄厉的嚎叫,与火堆旁一声一声绵长黯哑的呜咽应和着。

  族人的眼睛红红的,映着赤红火光。

  苏杨在火堆前,低着头,那焰火中映出父亲受箭自刎的情形,那双未闭上的眼似乎正叱责自己苟安,心中一惊,大概是身子还未恢复有些虚弱。苏杨这样想着,脑中不知怎么又见小四儿盯着自己在哭,一只手伸来让自己拉一把,可突然一变神色,要将自己拉进火坑里。耳中不断传来夜枭孤独干瘪的啼叫,心内悲凉凄切。

  “别赶他们走,更不能烧死他们!”苏杨突然站起来,夺过鹰钩鼻正欲投入火中的一个孩子。

  “你疯啦!”鹰钩鼻傻愣一秒,立马醒转过来,指着苏杨呵斥道。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但警觉地站起来,也愣愣地盯着他。

  “苏杨,你这是要做什么?放下!”族长喝道,声音中威怒兼备。

  苏杨倔强地盯着人群看了一圈,大声说道:“这是我们的族人,是我们的兄弟姐妹,为了自己能活,就这样把他们逼上绝路,就这样投入火坑!我父亲就是这样被你们逼死的,我绝不让你们像逼死父亲一样再逼死他们!”

  人群低下头,然后又抬起头,有的眼中闪着光,有的嘴角含着怒,但更多的却是空洞茫然。

  “苏杨,别胡说!”苏阑也被震惊到了,这样异想天开的想法在他们的脑海中是从来不曾有的,更别说说出来,但总算是有见识,也还比较冷静,当下回过味后连忙阻止,“现在只有大家团结一心,同仇敌忾,我们苏山族才能战胜瘟魔,并不是让他们白白牺牲。”

  “笑话!我父亲的牺牲难道不是白费的吗?想要战胜瘟魔!靠把他们扔火里烧?逼他们到深山自生自灭?这样做又算哪门子的办法?“苏杨觉得胸中有一团火,随着空地上这堆柴火一起腾跳燃烧着。

  “别夸海口逞英雄,有本事你就拿出个好的解决办法来!”鹰钩鼻脸色由红转黑,又由黑转白。

  族长颌下胡须不住跳动,嗫嚅着嘴唇,却终于没能说出一句训斥的话来。

  苏杨一指鹰钩鼻,大怒道:“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查出瘟疫的根源,查明根源就一定能找到办法。”

  此话一出,胸口的焰火似乎要平和一些,不再那么剧烈,也不待他们答应,将孩子抱给家人后,甩手便离开广场。

  “你说两天查明就两天查明?”身后仍传开鹰钩鼻暴怒的声音。

  苏杨走到普渡河水湾,听着潺潺流动的水声,微凉的水汽窜进脑中,心火灭下去后又思考着从何处着手的问题。

  回到聚落中,四处游逛,因为人们都聚在广场,自己一个人倒像游魂一个。突然,听见远处一阵莎莎的声音。

  莫非是捅到蛇窝了不成,这声音很似大蛇游走在地上的摩擦声响,刺耳由尖锐。苏杨小心慢慢的靠近,月亮被一朵乌云逐渐掩去,地面上的月光也随着慢慢褪去,即使视线很差,但苏杨却还是能模糊辨物。突然,从石墙背面的深黑处飞出一团黑漆漆的物体,向苏杨当头罩下,直觉全身鸡皮疙瘩顿起,机灵灵打了一个冷战,转身却已不见那物体,头倒是晕乎乎然。

  次日早起,苏杨只觉心中惊悸气短,大概体内蛇毒虽解但身体未能完全恢复的缘故。到水湾修习时,这也是回到聚落中养成的习惯,在此处心中能静,也可避开族人。然而今日却怎么都无法宁心,对周围生机全无感应,莫非所修习的神通失效了?自然气脉已似被封印般。却见一丝丝极细的黑气从空气中析出,在亮光下很明显见它侵袭入体,脉力飞速流失,竟然有这么强的吞噬能力。胸口处青莲光华开始轻柔流转,体内脉力于绛宫处凝结成一个熔炉,慢慢将一丝丝黑气聚拢熔炼。

  “青莲印记自发运转脉力,看来应该是被这黑气所引发的。”苏杨想道,便凝出一朵青莲来,将黑气吸收在莲花内,看着黑气挣扎着慢慢被青光吞噬。

  微微一笑,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中逐渐成形。

  于是当下试探着缓缓收起青莲脉,倒要看看它能闹到什么地步。谨心守意,黑气顺着脉络不断往里侵袭。

  这是做什么?修炼?不像!自残?不会错。

  少女坐在不远处一块石上,脑袋搁在膝上,歪着脸看着,不时摘一片野草扔进水里。

  这是练的什么高妙神通呢?莫非修炼之前还得要先自残自毁?倒是难得一见。不对,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这哪是修炼,简直不要命了!

  苏杨此时确实有苦难言,黑气入侵,始时还徐徐而退,毕竟故意为之,还有个度可度量,然而退至璇玑穴后,这黑气竟瞬间占得地利,反客为主,似挥舞大刀的强盗将自身的脉力往老家神阙中驱赶,而膻中穴却一口闷气堵住,脉力上下而不得,正似骑虎难下,又不能运脉力反抗,否则膻中穴恐怕先行自爆而全身筋脉损毁。

  “真是傻小子,不知哪里学来的这笨方法!”少女度过去一丝脉力于灵台处,再缓缓上行至陶道,从脊背地脉吸引分担部分压力。

  一股清凉入体,苏杨顿觉膻中一松,一口郁气舒出,神阙中脉力如决堤洪水,滚滚而行,那体内黑气瞬间被碾压而逝。

  少女忙收回自己那脉力,饶是收得及时,还是被波及,俏脸酥红,不禁愠怒瞪着苏杨,但一想他本不知,也只能算啦。

  苏杨被这阵狂力一冲,只觉头晕目眩,半睁眼模糊见到一位嫩黄衣衫的女子玉立在身旁,张口预说句什么话儿,头一昏眼一闭倒在石上,隐觉脑袋被撞处有疼痛传来。ωωω.χΙυΜЬ.Cǒm

  “哼,活该,谁让你欺负我!”少女咯咯娇笑,却用花儿沾了河水洒在苏杨额上脸上。

  冷水一激,悠悠醒转,只见一袭黄影消失在水湾转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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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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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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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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