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高利贞1965年去青海时带了一本他父亲的《易经》。没事了他就瞎吹,别看咱们是种大田的,说不定真龙天子就在咱们中间,《易经》上说了,见(显)龙在田,利见大人。他并且拿出《易经》让大家看。一年以后文革开始,有人自然就想起了这件,扣了他一顶大帽子:鼓吹封建迷信,阴谋篡夺毛主席的地位。于是就专政,判了5年刑,押送到香日德劳改农场劳改。
1967年知青王有诚用废旧木头刻了十三颗毛主席头像送给连里关系好的战友,自己留了一枚刻得最好的。一个星期以后突然就有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传言:1读腰,3读仨,13颗人头就是要杀头的意思。王有诚被抓起来了,所有得到毛主席头像的人都被抓起来了。13人反革命集团案被连里宣布破获。连干部一定要拷问出要杀头的反革命行动计划来。好几个人吃打不过就胡乱编造,记录的郭进把这些编造加上自己的合理想象整理出来,一份血淋淋的反革命“要杀头”复仇行动书就这样出笼了。两个月以后招供的人全体翻供,团里派人来再次调查这起重大反革命集团案,发现“要杀头”复仇行动书从底稿到成文全部出自郭进之手,他居然直到现在还消遥法外。于是就抓起来拷问。郭进家庭出身地主,他整人时出奇地厉害,挨整时才明白所有人都是冤枉的,于是就坚强起来,死不承认自己与“要杀头”反革命集团有关,甚至说根本就没有这么个集团。他被几个复员兵打得几乎死去。刻了13颗毛主席头像的王有诚后来逃跑,抓回来后判了几年,后来平反释放。其他人有的判了刑有的就地劳改,结果都很悲惨。当然这只是现在的看法,用那个时代的眼光看,他们活着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一切可以到农村中去工作的这样的知识分子.应当高兴的到那里去。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这是1955年毛主席写的《在一个乡里进行合作化规划的经验》一文的按语。
毛主席又教导我们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这是1968年12月22日毛主席给《人民日报》《“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一文写的编者按。
这两条毛主席语录代表了中国历史上两次著名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开端。第一次是1955年到1966年,连续11年,大约有50万青年响应了号召。第二次是1968年到1979年,也是连续11,约有2780万青年生活在接受再教育的风浪中。
1967年,知青方丽在抄写第一条语录时,把注明出处的“按语”写成了“暗语”。恰好她家有海外关系,就成了污辱领袖,牢记暗语,试图里通外国的坏蛋。是坏蛋就得批斗,庆幸的是有个爱她的人是造反派,十分勇敢地保护了她。她没有被判刑,只是就地劳改了三年。1969年,在一次全排学习会上,知青路海为大家读社论。当读到1968年的那条语录时,他想强调重要性就声明以下是黑体字(当时各类印刷品上的毛主席语录皆为醒目的黑体宇,以强调重要性)。可是他说错了,他说以下是黑话,而且浑然不觉,继续朗读下去。黑话刚刚读毕,就有知青举起拳头大喊一声打倒现行反革命。学习会立刻变成了批斗会。自此,两个月中路海天天接受批斗,开始他还不承认是故意说错,后来就承认了。他说我出身资本家,剥削阶级世界观根深蒂固,我对现实不满,就伺机进行恶毒攻击。他如此坦白的结果是戴上了一顶现行反革命的帽子就地改造,天天挨打,比判刑还要糟。
在柴达木,知青们最不愿意干的括是割麦子。割麦子有三怵,一怵麦子过高过密;二怵麦子倒伏;三怵麦棵里夹杂着蒺蒺毛。蒺蒺毛是一种浑身长刺的草本植物,叶子肥厚,开蓝色的花,十分妖艳。蒺蒺毛并不是单棵生长,常常蔓延成一大片,与麦子摇曳在一起,让人望而生畏。遇到这样的麦田,必须带上手套,一小把一小把地割,即便这样,也难免毒刺戕害。
那一年清理阶级队伍搞得正红火,知青王洪基出身工人阶级,根正苗红,不知怎么搞的说错了一句话——好像是说走资派要官复原职云云,立即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监督劳动。转眼麦收季节到了,王洪基和其他知青专政对象都被派到了最难割的麦田里。王洪基割蒺蒺毛从不戴手套,他用左手虎口揽住夹带蒺蒺毛的麦子,右手挥舞镰刀刷刷刷地割下去。他目光从容,气定神闲,仿佛郊游一般,虽然乱刺扎手,却毫无江姐十指钉竹签子的痛苦,似乎在表白自己:我忍受的不是敌人的酷刑,我是要披肝沥胆,奉献一片赤诚的。他身上挂满了毛刺,左裤腿膝盖上方血迹斑斑,那是他手掌上滴落的。知青们都怀疑他神经不正常了,甚至有人说他是谈恋爱受了刺激才胡说八道惹出麻烦来的,于是大家心安理得地支派他去割蒺蒺毛,拿他开心消遣。
麦子终于割完了,天气很快凉下来。王洪基不怕吃苦不怕流血的劳动表现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依旧是现行反革命,整天被监督劳动。隆冬来临的时候他的精神突然崩溃了,先是疯癫,然后就是失踪,同情他的战友四处寻找,哪儿也没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个鲜活的知青生命就这样在人世间消失了。
1969年,夏天的一个休息日,知青曲建华在连队宿舍前的空地上一边走一边看《青海日报》。有一个知青从后面赶上来说:你看什么这么认真?曲建华说我看国际形势有什么变化。那知青又说:你看国际形势的变化干什么?曲建华说放眼世界嘛。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曲建华的宿舍里突然闯进来几个当时在连队十分得宠的红五类知青,扭住他的胳膊就往外推。他们把他推到了连部,立刻审讯,要他交代密切注视国际形势的变化、准备迎接蒋介石反攻大陆的反革命罪行。真是晴天霹雳,他哪里敢承认自己有这等罪行。有知青说不承认也好,老子的手早就痒痒了。说罢就打,一连扇了他十几个耳光。他被打得半个脸都肿了。他说你也是知青,你打我干什么?那人说你是国民党的孝子贤孙你能和我比,说罢就用更重的巴掌扇他。
这天晚上,他们没有审讯出什么名堂就把曲建华关了起来。第二天,连长召开大会,宣布他是现行反革命,要他必须交代清楚跟国民党的关系,以及里应外合的计划。他想他父亲曾在旧学校里当过教务长,这就成了国民党?就要成为他准备迎接蒋介石反攻大陆的全部依据?他想不通,觉得自己这辈子肯定完了,就放声大哭。顿时有几个知青按住了他,厉声喝斥:不准反革命鬼哭狼嗥。同时就动手,打呀。鼻子出血了,嘴出血了。有个知青一脚踹到他的下身上,他疼得满地打滚。从此那个地方就落下病了,从此他成了管制对象失去了自由。三年后,他跑回青岛看病,得到的回答是已经无法治好了。
他没有结婚,他这辈子不会有子女了,就因为他曾是一个被污辱和被损害的知青。
1968年底,斗批改如火如荼,上上下下都在以大批判开始,其特征就是不顾事实,不讲道理,不容分辩,捕风捉影,断章取义,无限上纲,残酷斗争。女知青李清芬在排里召开的批判会上突然站起来,揭发杜沛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表示不满,曾说要不是文化大革命他们家的房子就不会没收,他就可以回青岛多住些日子了。杜沛和李清芬谈过对象,后来吹了,又谈了一个叫尹雅欣的女知青。李清芬这么说显然是因为杜沛另有所爱。主持会议的排长立刻就问:他还说什么?李清芬想了半天说:他还说刘少奇是冤枉的。排长又问:他还说过什么?你全说出来。她想想又说:他还说他要是探亲路过北京,就去人民大会堂看看,刘少奇就关在人民大会堂里。排长的眼睛盯住了杜沛,喝斥道:杜沛你站起来。杜沛站了起来。又喝斥道:这些话你说了没有?杜沛吼起来:王八蛋才说了,你们别听她的,她是个野鸡。这时有个叫顾小鹰的男知青喊道:杜沛你不要污辱革命女青年,你说了,你就是说了,我作证。杜沛还要申辩,排长说给我绑起来,顿时就有几个知青凶恶地扑向了他。
挨打关押是免不了的。杜沛想用镰刀割破手腕自杀,未遂;逃跑了一次,也未遂;后来被押到团里关了两个月,要他交代问题他不交代就把他送进了看守所,一关就是两年。两年后他回到连队,李清芬和顾小鹰已经结婚了,而他的对象尹雅欣也另有所恋。他觉得农建师再也没意思了,就回了青岛,呆了几个月,又被撵回农建师。来到连队的第二天,他看到顾小鹰正在挑水,觉得自己悲惨的命运全是他和李清芬造成的,就扑上去撕打。顾小鹰丢掉水桶,拿着扁担反击,结果打断了他的一根肋骨。他被送进了师部医院。xǐυmь.℃òm
二十多年以后,杜沛在青岛大街上碰到了顾小鹰和李清芬两口子,他怒目而视,攥起拳头就要过去拼命,但看到顾小鹰已是两鬓斑白、哈腰躬背;看到李清芬已经十分苍老,差不多就是一个老太婆了。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句,长叹一声,扭身走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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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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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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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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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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