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卧底:中国首例公安局长被杀案>第十六章 泪洒羊城
  1

  情缘酒店一楼茶吧,坐着几伙客人。一伙像是在谈生意,其中高嗓门的河北人同人吵架似地喊,不时拽去众人目光。有一伙两男一女,两男的年龄较大,女的年龄较小,他们谈判漂亮情人归属问题。

  “假如我是男人,我也会争的。”着便装的米莉对娄扬说。在假设左边二男一女为情人归属谈判后,她说。

  “没你说的那么精品。”娄扬鄙视那宠物似的乖在两个男人之间的小女人,或者说是小“性”人,他发现有金黄的东西在一个男人手背上闪光,说:“有几个臭钱烧的,争抢什么情人。”

  “哎,哎,别吃不着葡萄喊酸。”米莉揶揄他一句,将脸转向巨大的玻璃门。外面秋雨在潇潇飘落。她说:“说点正事吧,我们打赌,她今天会不会出现。”

  “赌什么?”

  “嫩水回鱼。”

  “馋猫,昨天你懵我一顿。”娄扬为昨天的事委屈。昨日大约快到午饭时间,盯了两天的目标于静茹还没出现。米莉再不愿吃酒店的盒饭,眼珠一转盯上圆头胖脑的搭档娄扬,何不蹭他一顿。于是她说打赌,赢水煎包子的。娄扬说于静茹能出现,根据是酒店的保安告诉他,于静茹三天两头包房打麻将,或者约铁子做神魂颠倒的事。结果他输了一顿水煎包子外带炸鸡腿。

  “不能再上她的当了。”娄扬从服务总台那一溜全世界时间找到北京时间,差二十分十二点,她又耍小把戏。他说:“她今天准来。”

  答案只有两个。第一个他抢先猜了,第二个自然是她的。反正怎样猜都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一位中年妇女同一个皮肤黢黑二十几岁的男青年走进来,女的像到家似的随便,将手包扔给随来男青年让他登记,自己朝电梯走去。

  “刚才上楼的就是于静茹。”保安走到娄扬、米莉跟前说,他指向总台办住宿登记手续的黑脸青年:“他叫二黑子,是……”保安看眼米莉,没把二黑子和于静茹的关系说得太裸。只说:“鸳鸯。”

  保安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娄扬问她:“嫩水回鱼什么时候吃?”

  “现在吃不了,先欠你一顿。目标出现,我们马上报告包组。”米莉探身尽量把声音压低。他们两人米莉是头,娄扬要听她的。她起身朝洗手间走去,要在那里打电话。

  包组接米莉电话时正看眉凝的口供。他听到于静茹在情缘酒店出现,并带小白脸,估计在那过夜,或约什么人打麻将。他指示米莉,实施第三种方案。

  专案组研究如何接近于静茹,初拟三种方案:于静茹嗜赌,逮个现形;以专案组人员身分公开找她;化装成外地来大岗投资搞工艺陶器开发的商人,也算投其所好,于静茹当过陶瓷厂的技术员。

  实施第三种方案,由米莉扮成富姐,娄扬屈尊扮她的司机。米莉收起手机,对娄扬幽默道:“娄司机,到总台去登记房间吧。”

  “遵命,米姐。”娄扬知道开始执行第三种方案。为此他和米莉排练了一整天,他年龄比米莉大,改口叫她米姐别扭、拗口。他可怜兮兮地说,“手下留情啊,别太奴役我哟。”

  米莉的房间在于静茹隔壁,房间号为六六六五。她对住宿环境很满意,说:“终于腐败一回。哇!二十四小时供热水。”

  “你别鸭见水似的兴奋,”他指指隔壁,“还不知能不能接近目标呢!”

  米莉觉得让人从头到脚泼盆冷水,什么热水澡呀,伴眠轻音乐呀,统统让娄扬塞进冷柜里。人的表情瞬息万变,她美滋滋乐融融的样子变成灰头土脸儿的。

  “听!”娄扬听见隔壁像似吵架的声音,他说,“很凶。”

  六六六六房间正战火纷飞,穿着丝质三角裤头的于静茹坐在床上,向蜷局椅子里的二黑子喊叫:“莳弄够我说话呀你。蜻蜓点水……”

  “听我说茹姐……”二黑子哀哀地说,道出实情:“昨晚我去红蜘蛛……”

  “你被解雇了。”于静茹顺手抓起他的衣服撇给他,“走人!”

  到底床上哪个步骤出了毛病?二黑子说冤也冤枉,在她肚皮上打工一年多,每次工作完成得她都满意。昨夜红蜘蛛遇靓妹青柳,他狂吞猛嚼美色,一夜间他感到自己躯体像棵竹子,空荡荡的。

  二黑子穿好衣服,将车钥匙从衣袋掏出来,砸向她前胸丰满饱实上,嘟哝句恶毒的话,她通过嘴形猜到四个字:婊子无义。

  “战争结束,我该粉墨登场了。”米莉照着镜子美化下自己,戴上赝品斯普斯钻石项链(地摊卖10元),照排练时的样子扭动腰枝,有那么点现代女人的意思。她问:“哪需要改进?”

  “鞋!”他指指她穿着低档皮鞋的脚,“这哪像住星级酒店的。”

  她换上拖鞋。

  于静茹听见笃笃敲门声,以为二黑子回来求她留下,不想搭理他。再敲,听见女人叫门声,整理整理衣裙,坐到椅子上去,梳理遍头发,才说:“请进!”

  “大姐……”米莉进来先自我介绍一番,说明来意:“我到处打听,知道你是陶器专家……”

  “大岗烧制陶器早在宋朝……大岗陶瓷厂的产品远销欧美……”她接着抱怨几任厂长连贪带败坏,厂子破了产。她说:“投资陶器业,你很有眼光。”

  陶器使她们在几十分钟里成为朋友。本来米莉想深入一些话题,王力伟敲门进来,她从两人一见面的眼神里,看出一种大众说法:富婆和面首的关系。她起身告别,“再见,于姐。”

  “晚上我们再聊。”于静茹心急另件激情的事,没挽留米莉。

  “你不是好好的吗?”米莉出去后,王力伟眼睛睁大了,说。

  刚才电话中于静茹说她要死,他不来这辈子就不能再见面啦。

  “力伟,”于静茹情不自禁地抱住他,“二黑子让我赶走,你愿……”

  “不行,至少近期不行。”他拒绝她要他当面首的请求,却没拒绝她的手语……他把她与苏梦华做过比较,苏梦华用接近原始黄语言挑逗,于静茹却轻呼自己的名字,手语多多。一百种女人就有一百种的示爱、要爱的姿势和特点。

  “力伟!”她的呼唤声像刚出炉的铁水滚滚发烫。

  他觉得自己似一匹布被一个人卷成捆,正向低处倾斜,不久便摊开。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认真做着在电话里答应她的事。

  “我得走啦。”他说。她臂藤缠树,泪水在眼里闪闪烁烁,哀求道:“陪我一晚上吧。”

  “茹姐我发誓过一段一定陪你,直到你腻你烦……”王力伟爱怜地用脸颊擦干她眼角的泪,又同她温存一会儿,起身:“我必须走啦。”

  于静茹用床单盖住身子,听他的脚步声走远,呜呜地哭出声来。

  “那个男人好像走啦。”娄扬听见隔壁的门响。他问米莉:“过去吗?”

  “还是晚上吧。”米莉确实饿了,她说,“出去吃点东西。”

  情缘酒店对过开家肯德基。两份端上来,娄扬将自己那份炸薯条给了她,他不吃那东西。

  “方才从于静茹房间出去的那个男人叫王力伟。”米莉生长排芝麻粒小牙,吃薯条咔哧咔哧如同老鼠嗑什么东西。她说,“我们真该好好感谢他,是他对妻子说于静茹的故事,我们才有这条线索。”

  2

  月光濛濛细雨似地飘落在别墅区,这里幽幽静静。

  净月度假村的一座别墅里,二楼封闭层一间密室,五十九岁的柴副市长深埋沙发里,一脸的倦意,他听见敲门声,坐直身子。他向来人:“坐吧!”

  “老爷子,注意身体啊!”张经纶落座。瞧眼摆在茶几上的准备服下的药片,说,“一次吃这么多药。”

  “没听说五十九岁是做官的坎儿年嘛,就是说只有一年的权力,看怎样使,怎样用啦。”柴副市长数数药片,放进一只药瓶盖内,扬脖子倒进嘴里,接过张经纶递来的水杯子,漱下药片。他说,“我在大岗干了二十多年,还有最后一年,我不想出什么事而毁掉一生,你说呢?经纶。”

  “老爷子的话我明白,我到今天这个份儿上,全是您提挈的结果。”张经纶从柴副市长的话中听出弦外之音来。

  一般说来,没有特殊要紧的事情,柴副市长不会轻易准许到这所秘宅来找他。别墅是张经纶下属一房地产公司开发的,他赠给柴副市长的。他家住在市长楼里,房子大部分时间空着。约张经纶来,柴副市长有话对他说,张经纶猜到了。

  “你的八大金刚逮起几个啦?”柴副市长问。

  “一个,朱良失踪,老六死于意外。”

  “被盯住几个?”柴副市长口气严厉。这个问题不需要张经纶回答,他说:“胡克艰同软禁有什么两样,明是破案,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说不准还有谁谁已被田丰盯上。”

  张经纶觉得柴副长说中要害,他说:“公安两个内线被扯断,一时我们难掌握他们的动向……专案组的情况更是一点也不清楚。他们对外宣称重破冉江旧案,却先抓了张克非,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哇。”柴副市长老谋深算,他说,“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冲你我来的嘛。”

  张经纶诚惶诚恐:“田丰真难对付,万不得已的时候……”他狠起来。

  “不行!你们做事很少计后果。”柴副市长责备起张经纶做事鲁莽,老用刀枪说话。他说,“冉江一案闯下大祸,杀市级公安局长,惊动国家公安部,下令督办此案。你们的胆子也太大啦。”

  “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补救……”

  “屁,狗屁!”柴副市长勃然大怒,他认为张经纶是对指挥那场暗杀错误的辩解,他差点指着张经纶的鼻子臭骂一顿,“冉江的案子一破,阳光集团还能存在吗?”

  在大岗也只有柴副市长敢训斥他,恐怕市委顾书记他也不服。这与张经纶的发迹有关。从他称柴副市长为老爷子看,显然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他明白柴副市长找自己决不是来当面训斥一顿,重要的还有指令。

  “你不是说阳光集团是块电子表吗,从今天起,把电池给我拆下来,分秒都不能朝前走。你明白不?”

  “我已部分停下,主要人物我安排他们隐藏起来了。”张经纶把近一段停止贩毒,不让沈放、驼子露面的安排说一遍。

  柴副市事长听着脸浮上满意的神色,他亲自剥个火龙果递给张经纶。问,“王平安表现怎样?”

  “我派人盯着呢,量他也不敢乱说。”张经纶咬一口火龙果,略微一寻思明白柴副市长的意思,给他一个定心丸:“他敢说一句不利您的话,让他永远闭上嘴巴。”

  “他知道不少我们的事,时刻警惕点好。”柴副市长仍不放心冉江的案子,“大岗有没有知情人?”

  “我正查。”张经纶自认为此事没问题。他提到关押在异地的张克非。

  “死猴子的尾巴。”柴副市长说。据载:老猴一死,活着的猴儿一个个围着它凄然泪下,然后一齐动手挖坑掩埋。它们把死猴尾巴留在外边,风一吹,猴尾巴一动,猴儿高兴地把死猴挖出,百般抚摸,盼能复活……他说张克非是死猴子的尾巴,就什么都说明了。

  “红蜘蛛那边是不是安排好了?”柴副市长问。

  这两年中,他陆续接到几封寄自泰国芭堤雅属名“漂泊都市边缘的女孩”的检举信,说她们是被红蜘蛛以劳务输出之名骗卖到东南亚当妓女……做为主管政法的柴副市长扣压了这些信件,没转给公安机关。

  “昨晚最后一批送广州的女孩乘火车离开大岗,今后不再做这业务。”张经纶说。

  柴副市长眼里仍然漾着忧惧。他对阳光集团或者说对“蓝雀”黑恶势力团伙的所做所为看得一清二楚,贩毒、偷渡、组织卖淫、干扰大岗的经济秩序、暗杀……许多事张经纶仗势着自己的权力去做,因此被他捆在一条船上朝漩涡——极危险处航行。想到这些他心惊胆颤。当然,他并非终日惶恐不安,也有放松舒服的时候。某个夏风沉醉的夜晚,他与张经纶特为他安排的大岗美人坐在别墅的楼顶,遥望月空下的净月水库旖旎风光,想想官场的得意和女人的贵重,感到格外恣肆。五十九岁,舒舒畅畅的五十九岁呵。

  为官多年,省里有些裙带。省委内部消息传来,根据中央的统一部署,本省已拟定了代号“风雷”的打黑除恶行动,并把大岗做为重点,多年没解决的黑恶势力干预经济的顽疾一并解决。他预感“风雷”像北方第一声春雷,冰冻全面化开,大岗将有一场厮杀,你死我活……前景他不敢想像了。柴副市长不能把自己全部担忧说出来,但还是向张经纶透露一点省委内部消息的口风:“经纶呵,现在全国开展的打黑行动声势很大,我们省也在积极部署,大岗很可能成为试点城市,这一点你要及早有个精神准备。”

  “是,是是。”张经纶头点得如琢木鸟叩树。官场上的事,老爷子比自己城府深,懂,得听他的。

  “哦,对啦,”柴副市长想起张经纶前些日子打听的朱良的下落,现在完全弄清了,他说,“在省城武警一个支队的院里。不过,找不找他没什么意义,他要是说也就都说了,杀了他也没用,没说呢,圈了几个月,也就不能说啦。”

  “以后再收拾他。”张经纶视朱良是祸害,决心除掉他。

  “那是以后的事。”柴副市长说,“朱良是个小人物,能知道的不过阀门那点事。有些局长们则不然,自来水场工程、二环立交桥、靠山镇开发区的房地产……这些亿字号的工程,一旦有人捅出去,恐怕就不好收场。”

  张经纶明白柴副市长说的“局长们”指的是那些权力部门的人。他心里有底,这些握权的甲方代表,红包、好处没少得,个个屁股有屎,量他们也不敢引火烧身。当然,也有像王平安这样傻狗不吃臭的……

  净月度假村别墅两人阴谋到深夜。

  然后准备分头乘车离开。走到院内的小花园旁,柴副市长顺手提下只精制鸟笼:“带给她吧,那次她来时它刚会吃食,鹦鹉名是她起的,叫红唇。”

  张经纶听出柴副市长对一个女人的深深眷恋,接过装鹦鹉的笼子,“方便的话,让她过来陪陪您。”

  “算啦,到什么时候了,我还有那心情?”柴副市长说。

  3

  杜大浩认出那封举报杀手的信一定是王力伟写的,而且还猜到是小九透露给他的杀害李婷、黄宁场面细节。

  田丰让他查查举报人,他说他先看一眼那封举报信,王力伟的字他认识。

  派吕淼到约定的地方——白领咖啡屋等他。在一个封闭的小包厢里,吕淼拿出纸条给杜大浩看。

  “是他,没错。”杜大浩肯定道。

  王力伟有个习惯的错字,就是“烧”字,总是在烧的左上角加一点。一次,有位初中同学开家烧麦馆,请习过帖的王力伟写牌匾,他大笔一挥写多一点的清真烧麦馆,制牌匾的照着做了霓虹灯招牌。几个同学聚餐那家烧麦馆,商校教中文的同学说烧多一点是画蛇添足,王力伟知道是习惯错字,机智地幽默道:“别人家的烧少一点物美价廉,老同学的烧麦馆多一点……”

  “他写举报信给我们,是让我们抓凶手吧?”吕淼问,接着又提出疑问:“他为什么不用真名?”

  “据我对王力伟的了解,他不愿与公安打交道。”杜大浩说。揭开举报的谜团,只有见到王力伟本人。他打算尽快接触,婉转问明实情。如果不成功,建议专案组派人正面接触王力伟。他说,“小九对我说过五哥杀李婷,还说驼子杀黄宁,与马爽对我说沈放自己讲亲手杀李婷相吻合,除驼子杀黄宁目前不能确定外,可以肯定沈放是杀人凶手无疑。”

  “专案组已决定近日抓捕沈放。”吕淼问,“你接到指令了吧?”

  “包组让你详细对我谈。”杜大浩说。

  吕淼转达专案组布置抓捕沈放的决定。

  专案组要求杜大浩尽快弄清沈放的落脚点,活动规律,和什么人在一起。

  “半月前我见过他。”杜大浩说,那天在红蜘蛛见到沈放,以后再没见到他。亮眼睛已歇业,一家经营矿泉水的公司租下那个房子,事实上亮眼睛婚纱影楼已从大岗消失。因此沈放不可能住那。他说“目前不清楚他住在哪里。”

  “考虑他在‘蓝雀’团伙排座次第五位,是主要干将,专案组分析他眼下有两种可能。一是蛰伏某一处,二是受指派盯梢某个人,如你、王平安……”吕淼告诉杜大浩,专案组认为沈放盯梢王平安的可能性极大。指令赵春玲、老陶找王平安,一边继续调查阀门案子,一边密切注视沈放的出现。

  “在净月度假村邱老六有幢别墅,他们叫西山。贩毒团伙主要成员有三四个人在那里,表舅,就是那个驼子也在,说不准我们要找的人也在那里。”杜大浩说。他向吕淼详细介绍了西山的情况,别墅的内部结构,客厅、卧室、厨房、门卫寝室的位置……他说,“陌生人进入非常困难,得有充分理由。”

  “公开进入别墅必然打草惊蛇。寻个由头进去,也不可能逐层逐室地找人。”吕淼说得很客观。

  贩毒分子的巢穴,不亚于狼窝虎穴。杜大浩初到西山,偌大的客厅和二层几个房间,让他觉出神秘。驼子怪癖似的住在耳房里,本来那些耳房是供佣人们住的,铺高级地毯和摆高档家具的卧室都闲着。有怪癖的人都非常可怕。驼子还有个习惯嚼槟榔,一刻不停地嚼,像嚼口香糖,是除口臭还是治水肿脚气?他一副肿胀的肉眼泡,三角眼射出夜间猫般的绿光,令人望而生畏。

  他有一次机会进入驼子住的耳房,往窗前一站,便明白他住耳房的目的。从这扇窗子,可望见草坪、花木构成的整个院落,一只老鼠从铁大门进来,都可看得清清楚楚,假若开开门,又可窥两间卧室的门。那夜他和小九住的房间正对着耳房的门。驼子一双目光一夜没离开他们的房间。他说:“唯一的办法到度假村的后山去,选择个地方,监视别墅里的人活动。”

  “别墅里的情况不明,我们监视到最后,再没有目标出现……”吕淼说那样做太浪费时间,躲在秋天的山间树林又很麻烦。他说,“还是得想出办法。”

  “我去趟西山,以找小九为名,因为小九经常住在那。”杜大浩说,他这样做有点铤而走险的味道。邱老六生前规定没他召唤,任何人不准随便出入西山,违者要受惩罚。邱老六死了贸然闯一闯,就当投石问路。弄清驼子还有什么新的规矩。

  吕淼觉得进入西山这样重大行动得请示包组长。于是他打包俊海的手机。正在通话,他只好等。

  他们只顾说话,咖啡凉了,杜大浩伸手移开拉门喊服务员,递出咖啡壶:“加加热!”

  服务员红色工作服火一样燃烧,他有股靠近篝火烘烤的感觉。

  咖啡屋装有音响,女人庸俗不堪的歌唱声,鼻塞的声音很重,像是在做用力的事情吭吭哧哧。咖啡壶被一只香肠般胖手递进来,杜大浩随即拉严门,隔断女人粗俗歌唱。

  吕淼打通包俊海的手机,所有的指示清晰进耳鼓,一直到那个清脆的句号。是先喝面前的热咖啡,还是传达包组长的指示后再喝,吕淼犹豫着。

  “刚加热,喝吧!”杜大浩推过杯子,替他做了选择。

  吕淼喝咖啡的样子让杜大浩想起一次贪婪。王力伟的母亲在儿子感冒时做碗麦穗疙瘩汤,正巧杜大浩进屋来便让他端给儿子。漂浮碗上的肉沫诱惑了他,在走向里屋短短的路程上,他让肉沫旅游到自己肚子里一部分。王力伟接过碗的同时戳穿他的阴谋:“你偷吃汤了。”他死不承认:“没有,偷吃你汤是小狗的。”王力伟指着他的下唇那块证据:“肉沫粘你嘴上。”杜大浩说:“肉沫长翅膀,它会飞。”……那次以后,王力伟便对母亲有个要求;不能再让杜大浩端肉沫汤给他。

  “包组不同意你去西山,”吕淼喝第三杯热咖啡时说,“让我们再想其他办法。专案组决定,连那个小九也一起抓。”

  “小九好找,他和王力伟合住在红蜘蛛的地下室里。”杜大浩说,小九天天在他面前晃荡。回红蜘蛛他大部时间坐在大厅的软凳子上,瞄向哪个女侍的臀部或大腿死盯着不放。女侍在读懂他瞄着的含义后,用力摆动大腿或晃晃悠悠臀部。三天前,新来的灰布围困臀部的女侍,赤裸裸的目光望着他,招展、挑逗着什么。他对杜大浩说:“我两天内把她拿下。”

  小九拿没拿下灰布女侍,杜大浩不得知,这种事谁也不会敲锣打鼓去做。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晨一直见没小九的影儿,灰布女侍他看到了,那一刻她正盈盈走过大厅,一脸的欢愉和满足。他想起篇“性爱的美容作用”的文章:说性爱能使女性别具风韵,根据是性爱能促进血液的循环并加快呼吸节奏,使体温升高,这有利于改善皮肤的外观,并能排除体内的毒素,从而使肤容格外姣美……灰布女侍是受性爱的催化剂作用变得姣美、魅力吧?

  “我先回红蜘蛛,看看小九在不在,然后再找马爽,或许她知道沈放的下落。”杜大浩说。他觉得出来时间不短了,离开红蜘蛛不能太久,说不定尚俐莉什么时候就要坐车出去。

  近些日子,她突然不自己驾车,虽没明确杜大浩是她的专职司机,每每出去都让他开车。还有一次,她嘱他带枪,这一反常态的举动暴露了她的弱点,或者说露出小破绽:她处在极度恐惧、惶惑之中。能够完全取得她的信任,和她零距离相处,是专案组交给他的新任务,其意义通过她,早日弄清“蓝雀”大老板的真面目。

  “今晚我和佘凡晓到红蜘蛛投宿……”吕淼说。他让杜大浩先走,自己坐一会儿。

  也就在小包厢剩下他一人时,红衣服女孩飘进来,瞟他的目光充满老练的挑逗,打个使男人心动的媚眼。

  吕淼决定迅速撤离包厢,独自一个男人在包厢里最容易引起小姐们的注目。红衣女孩在他挤出包厢窄门时收下腹,却高耸了某个部位,迫使他紧贴香味而过时,感到碰上什么软胀的东西。他拂袖而去。秋波在脸上荡漾。

  吕淼逃离白领咖啡屋,周身产生一种湿漉漉的感觉,仿佛刚从雨帘中走出。他开车回林业局招待所。

  4

  深夜,于静茹走进米莉的房间,这是她本没料到的。

  于静茹裹着如某国家旗帜蓝白相间条纹的睡衣,精心梳个发髻,样子使米莉想起岭南的神秘自梳女。

  细长的女式香烟夹在白胖的手指间酷像根牙签,她吸烟的姿势比较特别,撅嘴像接受吻似的。她的目光环顾客房寻找什么,问米莉:“你的司机呢?”

  米莉明白她的意思,说:“他的一个战友复员后分配到本市,搞书刊发行的,他去他那啦。”

  “哦,人很酷。”于静茹没掩盖应该掩盖的东西。她把自己塞进带扶手的椅子里,神色有点疲倦。她说,“找你聊聊。”

  米莉担心她要聊烧陶器方面的事,临时编造的搞什么陶瓷开发,深入谈下去非露楦头不可。因此她小心翼翼地回避陶瓷话题。然而,她的担心纯属没有必要。

  “性生活怎么解决?”于静茹问米莉一个难表述但十分简单的问题。

  真面目的米莉有老公,在省电视台制作中心当编剧,结婚两年多,性生活还存在怎么解决么?眼下她必须另副面孔出现。

  于静茹把她当成年轻富婆,她把米莉的司机当成是鸭子,有钱女人包二爷已成为公开的秘密。她这样问,完全为深知比自己小十几岁这代富婆的性世界。大概就是这个话题,把米莉逼入窘境,刑警优秀,此方面并非优秀。

  于静茹发现自己找错了对象,同她谈性将会一无所获。她点燃第二支香烟时转了话题:“打几圈麻将怎样?”

  米莉想了想,显然是今夜最后一种靠近于静茹的办法,不能放过。富婆们玩麻将赌注都很大,绝非小打小闹,自己满身带的不足一千元钱。再说同她们打麻将,也需向专案组请示,不可擅作主张。她说:“我联系我的司机,牡丹卡在他身上。”

  “好,我去召集牌友。”于静茹不给米莉半点反悔的机会,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对她说:“我房间有副麻将。”急急冲冲在走廊撞了给新入住客人找房的服务员,然后进自己房间去。

  米莉关严门,给专案组打电话,接电话的是田丰。他听完汇报后,同包俊海商量一下,指示她同于静茹打麻将,钱款马上派娄扬送过去。

  打麻将米莉应算“高麻”,为端掉一个地下赌场,派她以赌徒身分出入。因此她专门练了打麻将,她为自己真有些天分惊讶,一般人赌不过她。

  六六六六房间开局时,于静茹邀来两个女赌友,苏梦华和叫冰的年轻漂亮女人。

  麻将桌上,于静茹和冰开玩笑;“你那佐罗,很男人味吧!”

  “用说嘛,老外人高马大的……”苏梦华细瓷般的手指肚擦下牌,不用看便知是饼条万的哪张牌。她出言很粗俗,“很爽,很酷吧!”

  “听说你老公住在纽约最繁华的商业街第五大道,那里都是豪门住客。”于静茹牌桌上总能分出一部分精力,聊些男女之间的事。她问:“他们都吃些什么?”

  “面包、疏菜沙拉或者饼干什么的。”冰鼓起花骨朵般的小嘴,毫不掩饰地说,“他能让你散了骨架。”她说时瞟米莉一眼,生人在场,她尽量把话说得文雅。

  苏梦华玩味冰说的散了骨架。记忆中自己散了骨架,还是那次高粱地里的遭强暴。

  米莉开始拼图个美人:苏梦华的眼睛配于静茹的高鼻梁的鼻子,再配冰的嘴,啊唷,美奂绝伦。

  娄扬送来一万元,便以还得和老战友相聚为由离开情缘酒店。

  米莉继续玩牌,她们三人的话她插不上嘴,关于男女的话题像夜晚的雾一样经久没散去。后来她们谈起一些“甜蜜接触”的事,说得一丝不挂。大概富婆圈子里这是个久谈不乏味的话题。

  子夜时分,米莉一家赢,她们三家输,提出明天再玩的是冰。

  米莉说请她们宵夜,冰说有事先走了。

  冰那个秘而不宣的事被苏梦华看出来,她说:“说不定佐罗在那半球正摸女职员的臀部呢!年纪轻轻,她守得住?佐罗发现她……还不撕碎了她。”

  “西方人可不像中国男人那么小心眼儿,媳妇是丈夫的专用品似的。”于静茹换掉睡衣,旁若无人地换,她有个极不雅的动作,抻开腹部箍紧的皮筋,喃喃一句:“让你们给讲的……。”

  “我也有点儿。”苏梦华说。谁知道她说的是否实话,有附庸风雅之嫌。

  通宵达旦营业的酒店不难找,她们选择一家海鲜馆。

  于静茹顶爱吃价格极便宜的扇贝,由于点了龙虾、北极贝等高档海鲜,扇贝全是店家赠送的。

  这顿饭拉近了米莉与于静茹的距离,以致产生回到情缘酒店,她抱着毛毯挤到米莉房间来睡的结局。

  “她有手淫的毛病。”于静茹说。

  海鲜馆苏梦华喝一瓶半斤装的高度数白酒。结果她坚持要与于静茹回情缘酒店打地铺。

  “近四十岁还有手……”米莉把床让给于静茹,自己在地毯上打铺。

  “还不是白面作的祟。那东西太费钱。”于静茹长长一声叹息后,说,“她把别墅都卖掉了。”

  窗帘发亮时她们才睡去。习惯夜生活的于静茹早晨很快入睡。米莉不太习惯晚睡,基本早睡早起。老公开玩笑说:“瞧你的生活习惯,让我想起我爷的教导来,早睡早起身体好。”

  于静茹身躯大字形在双人床上,睡得很开放、很放松。好在她不打呼噜,婴儿般地细细地呼,均均地吸。

  米莉睡不着,又躺不住,头钻进窗帘里,望晨曦中的大岗。

  从十六层朝下望,眼前是居民住宅与工厂混杂的区域,停产许久的造纸厂大烟囱顶端像似长棵小树,麻雀落在上面。视线左移一点,一个建筑工地汽锤正打桩……用了望来打发漫长的时光。楼房水泥块似地戳着,她终于在水泥块之间发现了故事——阳台上一对青年男女热吻。她看见女的背影和运动在背影某处的手。她调动全部想象想他们两人为什么不到屋子去而在阳台上亲热。

  阳台女人身体某部分前倾,头极度后仰,瀑布般的头发垂落,在白赤赤一片的地方抖动……她不能再看下去,身子从窗帘里移出,回头见于静茹坐在床上,扑簌簌落泪。

  “我梦见他了。”她说。

  “讲出来就好啦,”米莉坐到她的身旁。“他是谁?”wWW.ΧìǔΜЬ.CǒΜ

  她摇摇头,泪水落下,梦触起她的伤心事,或者就梦见那个伤心事。米莉当然不知于静茹梦见她旧时生活的一些场景。她在一个男人怀抱里享受温情时,另个女人突然出现,夺走那男人,她呼啊喊啊……她终没说出她梦见的人。说了句很深切的话:“我十几岁就跟了他,最终还……唉,人啊!”

  米莉头脑里正勾勒出个人来,她想自己没有猜错,就是为这个人她才找于静茹的。

  苏梦华不辞而别,六六六六房间空荡着,被子凌乱在床上。

  于静茹说:“肯定犯了毒瘾,她回去扎针。”

  5

  T字头的特快列车到达广州火车站,已是傍晚时分。秋天的雨星着,情人眼泪似的缠绵。

  六个小姐没一个人此前到过广州,在人山人海的站前广场,羊似的聚成一团,目光却烟花似的四周开放。

  刘芸年纪最大,她在旅途上自然形成领导地位,那些年纪小的拿她当姐。一个名叫骄阳的女孩,躲避小九淫猥的目光,竟把脸藏在刘芸的身后。刘芸保护她,举起本杂志横在小九面前:“怎么如狼似虎似的?”

  小九败兴回到对过自己的座位上,他还不至于不懂事在火车上动手动脚,而误了大事。回去四姐能饶过自己?

  王力伟和小九朝公用电话亭走去,并不是去给什么人打电话,而是来接他们的人约定在那见面。

  一辆黄色面包车开来,彭晓下车直奔他们两人走过来。

  尚俐莉详细交待他们,彭晓三十岁左右,左臂截肢。秋风中空空的一只袖管飘动。

  “都来啦?”彭晓问。

  小九指指远处刘芸她们。

  “带过来吧,车不准驶进广场。”彭晓说。

  黄色面包车驶离火车站,在雨中穿行一段路,钻进条背巷。在“笑眯眯泡脚屋”的牌子前停住。

  她们下了车,随着彭晓走进泡脚屋。像走进迷宫一样,左拐右拐,估计蛔虫在肠子里也就这样情形。

  空间豁然开阔,很像个深宅的后院,门很多、窗子很窄给大岗的女孩们极深的印象。

  “都住这。”彭晓开开很厚重的一扇门。

  这是间较大的屋子,和火车卧铺一样分上中下三层,十二个铺位拥挤着。

  “愣着干嘛,找自己的铺位。”小九蛮横地扯下来秀美的背包,撇上中铺,“你们的身份证,都交给我。”

  她们谁都没多想,找到自己的身份证交给小九。

  这时,有两个长相挺凶的马仔进来。

  “把你们带的钱也交上来。”小九狐假虎威地凶恶起来。

  她们战战兢兢,相互依赖地朝一起挤了挤。

  “为什么?”刘芸压不住火儿,霍然站出来。她觉得小九的脸在变,怒瞧王力伟,他躲避她的目光,她说,“力伟,你给解释解释。”

  “少罗嗦!”小九朝马仔使个眼色,其中一个露出腰间别的尖刀,六双目光全集中在闪闪发亮的锋刃上,惊愕失色。

  胆小的蔡想像吓坏了的一只小老鼠嘤嘤哭起来。她一哭,传染了大家。至少有三个女孩眼泪泫然落下。

  小九动手搜她们身上的钱,收骄阳的衣兜时,伸手抓她的胸部,性格刚烈的骄阳,啪!扇他个耳光。

  “打得好,这些日子我脸皮紧,正需有人给松一松。”小九厚着脸皮,他说,“一路上累啦,本应该明天告诉你们,今晚让你们睡个好觉。现在有人不客气,我也就不讲究了。告诉你们吧,明早起接客!”

  “接客!?”她们惊呼起来。

  蔡想本来就晕了车,蔫蔫地打不起精神,见到马仔腰间的片刀,晕车似地折腾,听见说接客,眼前一黑,昏倒了。

  “掐人中!”多少懂点医道的王力伟说。

  小九抠蔡想的人中穴位。她慢慢醒过来,使出最大力气,甩掉小九的手,挣扎坐起来。

  “王力伟,你不是人!”刘芸愤然,红色头发火般地跳跃。她指责他:“你骗人!我好恨你。”

  王力伟朝门的地方移了移,随时准备逃跑。他没勇气再瞧她一眼。往下,就发生了骄阳夺门逃走的事。

  骄阳瞧准机会,彭晓进来时没带严门,她极迅速穿越几道人缝,直奔门扑去,推门朝外跑,缓过神来的两个马仔随后追去。

  很快,像逮只小鸡似的把骄阳弄回来,她挣扎连骂带咬。

  彭晓说:“绑上她,安抚安抚她。”

  一场兽行开始。骄阳被绑在一只凳子上,衣服撕扯下来,弄三角区的衣物时,费了些事,她紧紧拼着腿,也只有这么一点点反抗方法了。

  “妈的,包这么些层。”小九抱怨。她在身体珍贵的地方,加了三层东西,最后一层撕开时,她放声哭起来。

  小九激动万分地解自己裤腰带时,她们全背过脸去。

  此刻发生的事,换一种方式就是美好。同样杀戮,其情景大不相同。众目之下,倒退回到纯动物的世界里,同样大喊大叫。

  骄阳喊叫中充满绝望,痛苦至极地泪水纵横。

  小九撤下,一个马仔冲上来,接力赛似地进行着。最后还是小九,狂猛的汗珠在他身上四溅,她不再喊不再叫,那种事像发生在别人身上一样,她极其悲怆地说:“我是女儿身!”

  男人全部从屋内撤出,她们才转过脸。

  “畜牲!畜牲!”刘芸冲着门喊。她过去解开捆绑骄阳的绳子,她已直不起腰来,大家七手八脚把她弄到铺上,下身流淌秽物。她对秀美说:“我包里有卫生巾,快拿来。”

  “谢谢你们。”骄阳大病似的躺在床上,说话声音很小,她差不多让几个男人在近一小时里糟践零碎。她有被大卸八块的感觉。身体许多部分扔得很远,还没回到原来位置似的。她哀伤地说:“我梦想到广州做模特……得到这样结局。”

  刘芸泪水盈满眼眶,她的梦想也在破灭。离开大岗前两小时里,他们还情情我我、信誓旦旦。金丝带发屋开得好好的,王力伟的突然闯入,使她原有的生活一夜间改变了。为情,她要舍掉一切跟他走,哪怕到天涯海角。她说:“我让一个情字给坑啦。”

  骄阳没和红蜘蛛签什么合同,她是蔡想的朋友。听她说要到广州发展,便随之跟来。活泼美丽、悟性聪颖的骄阳,人生被捆绑凳子上那一刻起开始转折。往下的岁月,她不再有做模特的幻想,男人的强暴告诉她个道理……她真的要换一种活法。

  目睹小九他们糟踏骄阳,王力伟尚有一丝人性未泯灭,对小九他们产生厌恶。他一夜没睡好,刘芸火红的头发一直在眼前幽幽鬼火似地蹿跳。

  他思想隔壁的刘芸,本来想和她多在大岗亲热几天。知道到了广州她明白了自己真实意图,两人之间就什么都没有了。或许可以和她进行一次“性消费”,那是嫖客与小姐的关系。

  那天他和刘芸约好晚上在金丝带过夜。没等到晚上,尚俐莉把他们叫到顶楼,下达了当晚乘火车去广州的指令。

  集中在一起的六位受骗者,傍晚在一家餐馆吃了饭,然后在火车临进站前几分钟到站台,直接上车。一切都安排得井然有序,秘密地进行着一次欺骗。红蜘蛛只有尚俐莉一人知道,沈放策划了整个过程,他只在火车开行前,站台的人群中幽灵般地闪一下。小九对王力伟说:“五哥在那边。”

  王力伟只看到杀害李婷凶手的背影,沈放头缩在风衣里,他行色匆匆地离开。

  “站住,唔……”小九梦里喊叫。他脸侧向墙壁,有只虫子沿壁纸沙沙地爬着。

  虫子在黑暗中结束了爬行,室内真空般地静下来,对面的窗口蓦然亮起灯,把一个人的形状投在墙壁上,酷像大岗火车站站台上那个叫五哥的杀手。

  杀手,杀李婷的凶手。那夜小九给他讲述后,他想把消息告诉杜大浩。在思忖如何告诉他的时候停下来,像一个人落下什么东西,转身走回去。他不再想把杀手消息告诉杜大浩,原因他想说不准杜大浩已成为杀手的朋友,或正帮助杀手谋划杀另一个人呢!自己去解决杀手,就像让小孩子去打大人,不成比例的行为,思来想去,还是向公安机关举报,获得杀刑警线索他们不能轻易放过。

  他把杀手的命运想得很坏。警方接到举报信后,正派刑警寻找杀手,很快发现他,并且跟踪他。也许待他走出站口时就被刑警逮住。这都是他的想像而已。

  胡思乱想到天亮,他真的困了,刚瞌睡,又猛然醒来。这次是小九撼动他,问:“见我裤头没?”

  “没有。”

  小九脊沟和臀尖在阴沉的清晨里晃动,床上床下,被子都抖了落几遍,也没找到它。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落在激情骄阳的现场。

  “再找找吧!”王力伟决定不睡了,坐在床沿。他对当时情景记忆清晰:裤子全堆在他的膝盖以下。

  小九最终从床和墙壁间形成的空隙中找到团成团的红布,抖展开来是盛装人体某部位的东西。他说:“塞床空啦。伟哥,我们在广州快活几天。”

  王力伟到过一二次广州,公差随同事来的。家里至今还摆着那个被调了包的DVD。他当时看好台机器,开票交款,售货员给他包装好带回大岗,到家一看竟不是他挑选的那台。他想售货员在柜台下包装过程中做了手脚,调换了包。因此他对广州印象就不那么好。玩是要玩的,尽量不买东西,他想。

  “你怎么没上骄阳?”小九想昨天的欢乐场面他无动于衷,他兴趣盎然地说:“她的肉体很精巧……”

  王力伟没吱声。

  小九滔滔地说起昨夜的事,什么火山爆发啦,迷人、晕眩……他说:“女孩就是装,天底下有几个女孩不想干那种事,除非她有病。”

  王力伟对他的话题不感兴趣。他穿上外衣,说:“小九,我们上街转转去。”

  “走。”小九扔过块泡泡糖给他,他说,“四姐的任务完成了,她没说让我们什么时候返回。走啊伟哥,玩去!”

  他们俩走过一条街。

  忽然,有人喊:“力伟,王力伟!”

  广州没熟人,谁会喊自己?他转过身来,程影正快步向他走来,问“什么时候来的广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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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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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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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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