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刘柏林方才被骂得狗血淋头,如今像是盼来了救星,“您看这孩子都快不行了,这两人还在这里吵,孙儿觉得还是先把孩子救活了要紧!”
刘柏林向来心善,即便自己还深受着委屈,也还是先想着尽自己医家的本分。
“让一让,让一让!”本来在偏厅会客的刘长风也过来了,身后还带着新来的坐诊大夫。
凤栖梧打量着那位新来的坐诊大夫,看着身量清瘦,面颊因为瘦的关系有些向里凹陷,穿着很干净的素履青衣,是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文弱书生的样子。
众人还未来得及开腔,那新来的大夫一眼瞥见病重的小孩儿疾呼道:“快!快!快将这孩子放平!”
看热闹的人群闻言也自动往边上退让着,给大夫腾出地儿来救人。
“快将那边的桌子搬过来!”毕竟地上太过寒凉,刘柏林指挥着伙计们赶紧将坐诊台的大桌子搬了过来。
那新大夫上前一把将农妇怀里的小孩子抱到桌上躺平:“快拿清心丸来!”
他用两只手借着胳膊的力道直直地朝着孩子心门那里反复按压,每按压数次便停下捏住孩子的鼻子朝孩子的嘴里过气,如此反复数十次,那孩子才终于上来一口气。
不一时,前厅响起了病童“嘤嘤呜呜”哭声,在场的人才都松了一口气。
大夫将清心丸压在孩子的舌根下,还轻声细语哄了几句。
孩子渐渐缓过劲儿来,这边的农妇却又哭天抢地闹了起来:“我家二郎原本好好的,只是年节下着了风寒,昨日抱来的时候开了些药,谁知回去吃了,今早上便这样了!定是你们大夫有问题!要不就是你们的药有问题!赔钱!”
“昨日坐诊的可是胡大夫,这云中郡里谁不知胡大夫的医术是一等一的?!在座的肯定也有人找胡大夫看过。”刘柏林毕竟年轻沉不住气,就同那农妇争论了起来。
“那便是你家的药有问题!”农妇撕扯着嗓子就是不饶,敲定了主意要讨一笔银子。
“放你娘的屁!敢说我的药有问题!老夫十二岁采药至今,若药是假的,那连老夫的眼都入不了!”刘老爷子也是个暴脾气,平生最受不了人玷污他的药材。
话粗理不粗,云中郡的人都知道老爷子的人品,大部分人还是相信安和堂的。
只是眼下……这孩子确实是这样了,那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肯定是你们有问题!”一旁站着的农妇的丈夫指着刘仁就开始骂,“难不成是我们当爹娘的有问题不成?!”
两方僵持不下,人群里也议论纷纷,厅里乱烘烘的。
大家正不可开交之际,凤栖梧终于开口了:“自然是你们当爹娘的有问题!”
此话一出,大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看向这个肩头立着一只猫头鹰的女孩儿。
“如今虽是初春,可人人皆知春寒料峭,这孩子既然是你们的孩子,为何衣着如此单薄?!”
凤栖梧走到桌上的孩子旁边,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略显破烂的薄袄:“这里头的棉絮已然压的很薄了,如果不是穿了两三年,怎会如此?新年里人人皆有新衣可穿,为何你们的孩子还穿着旧衣?”
众人看去,果然这孩子的衣裳实有些脏旧。
“你们城里人自然人人有新衣裳穿,我们庄稼人,哪里来的银子穿新袄子?!”那农妇梗着脖子争辩道。
“哦?那为何你与你的丈夫身上穿着新缝制的厚棉袄?”凤栖梧斜睨了农妇一眼。
大家打量着农妇和壮汉,果然,虽然一样是布衣,可明显农妇和壮汉用的是新布。
“二郎的新衣前日被我洗了,所以套了旧衣服来!”农妇恶狠狠瞪着凤栖梧。
“哦?套了旧衣?这样冷的天你自己说孩子着了风寒还套这么薄的旧衣?既然是旧衣,多套两件又如何?”凤栖梧针锋相对,“我记得你方才还说没钱给孩子做新衣的,怎的如今新衣又有了还放在家里?”
众人一听都觉得蹊跷,这事情看来另有隐情,大家都觉着有了些眉目。
“俺们是来看病评理的!你扯这些衣裳做什么?!”壮汉不耐烦了,绕开话题。
“那好,既然是来寻个缘由,那我们先听听方才救你孩子的大夫怎么说,如何?总得知道病因吧?”www.xiumb.com
凤栖梧说着向旁边让了一步,对着那个新来的坐诊大夫点了点头。
只见那新来的坐诊大夫先上前索要了那孩子的药方,仔细查看了上面的每一味药,不一会儿便抬起头来:“这孩子除了风寒之外,可还有别的什么病吗?”
“没有!俺们农家的子弟向来筋骨硬朗!”壮汉倒是先回答了。
“你们昨日来,胡大夫可询问了孩子有无别的病?”新大夫又问了一句。
“问了,我家孩子没有别的病!”农妇白了大夫一眼,“别想着你们瞎编排个我家二郎有别的病来糊弄我们!”
那新来的大夫并不理会,只是走到那已经清醒了的孩子跟前问了一句:“孩子,你得风寒之前,平日里可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那孩子一脸委屈,像是要哭了:“我每次干完农活或者上山砍柴的时候,都会觉得呼吸很费劲,常常要缓许久,可大家都说我是懒病,但是我干活儿的时候真的觉得手脚没什么劲儿…”
“那就是你懒!”壮汉指着小孩子破口大骂,“若不是你那不争气的亲爹死的早,你娘又改嫁,老子才懒得管你!供你吃喝都不错了!成日里还偷懒不干活儿!”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孩子并不是这对夫妇亲生的。
“你们是这孩子的什么人?”刘长风忽然警觉起来。
“老子是他二叔!”壮汉说道。
“那你可知这孩子有患有心症?”新大夫质问道,“方才这孩子眼看就要不行了,嘴唇发紫,面色苍白,呼吸急促,明显是心症发病的症状。”
“你胡说!”那农妇依旧扯着嗓子上来,“既然是心症,这孩子如今已然八岁了,我们养他也五年多了,怎的从来不知?!”
“这心症有先天和后天两种,根据这孩子刚才的描述就知道这孩子平日里气血较为虚弱,再加上遭了春寒入了肺腑,所以诱发心症。”
大夫又拿出方才农妇给的方子:“昨日来时,孩子风寒症状明显,掩盖了气血不足的弱症,昨日胡大夫也问过可有别的病症,害怕遗漏,是你们自己说没有。你们可知,这病是要对症下药,这药用错一星半点儿那害得可是一条命!”
“那也是你们大夫诊错了病开错了药!否则怎会勾出心症来?!”农妇一脸横肉,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今天她就是来要钱的!
一旁的壮汉也不耐烦了:“说来说去倒成了我们的错!就是你们想耍赖!快点赔银子来!不然我们就叫乡里乡亲的来砸了你这医馆!”
“呵!那这么说你们就是来讹银子的?!”凤栖梧咬准了这两人要钱的心思。
“你们庸医误人!为何不赔钱?!”壮汉叉着腰理直气壮。
“既然你们觉得我们庸医误人,那就是说我们的方子有问题,那这样好了,在座的各位作证!有哪位好心的乡邻将周边医馆的大夫全都叫来,让所有大夫看一遍这方子,看是否有问题!”凤栖梧正面对峙壮汉,不卑不亢。
人群开始涌动,有几个好看热闹的便说自己去叫别家的大夫来。
刘长风心疼那衣衫单薄的病孩子,走过去将自己的披风裹在那孩子身上。
大家都在原地等着看一会儿的结果,不一时,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别家的大夫。
大家互相抱拳见了礼,这几位大夫便轮流拿过方子来看,最后都道是这方子若治风寒绝无问题,且药方里也没有能诱发心症的药物。
“多谢众位,如今看来,那便是你们自己就医不及时贻误了时机,担着养育的责任还苛待幼童,以至这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竟被勾出心症!而这二人就是来讹钱的!”真相浮出水面,凤栖梧冷哼一声。
刘长风一时气不过,上去就要拉着故意讹钱的夫妇去告官。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纷纷叫骂着这对夫妇,甚至也有人要拉着这二人去官衙。
“不必去官府了,本王现发落了这两个歹人!”
一个雄浑稳健的男声,如同一声平地惊雷。
“摄政王在此!尔等还不行礼?!”李照域身后,一位便衣侍卫高举着一枚金光闪闪的令牌喊了一声。
一时间,所有人都跪倒在地。
大家纷纷参拜,李照域却并不理会,略过众人,直接走向原地站着的凤栖梧。
李照域摸了摸凤栖梧的脑袋,目光落到凤栖梧不知何时露出来的玉佩上。
凤栖梧的眼中毫无惧色,但是眼中却闪烁着泪花,活了两世,终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外公。
上一世是家仇国恨将他们分隔,这一世,终于得以一见自己的至亲。
李照域的眼底,也有了久违的湿润,他望着凤栖梧白净的小脸儿,想起方才凤栖梧那一番机警地应对,像极了他的爱女——重华郡主李千言。
如今,外孙女都十二岁了……
看着凤栖梧这张与李千言八分相似的面容,李照域忍住喉头的哽噎,背对着众人摆了摆手:“都平身吧。”
待他再转过身时,却又立刻恢复了往日冷峻严肃的面色。
李照域狠狠瞥了一眼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农妇和壮汉:“来人。”
“属下在。”门口立时出现八个便衣侍卫,抱拳屈膝。
“将这二人拖到街口痛打五十大板,还有,到府衙把云州知府的乌纱帽给摘了。”李照域的言语没有一丝温度,铁一般的不容任何人质疑。
最后,看了眼桌子上躺着的病童:“这孩子由那样的歹人养着,即便这次得了救,却怕这样的境遇迟早会夭折。如今既然是安和堂救了他,便留这孩子在这里做个学徒如何?”
摄政王都发话了,刘家人哪里有不听的道理,赶紧应了下来。
李照域挥挥手,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厅上只剩了刘家祖孙三人和凤栖梧。
方才李照域捏起凤栖梧的玉佩时,刘老爷子和刘长风吓的心肝儿直颤,他们心里直打鼓,生怕凤栖梧不是摄政王一系的血脉,若是遇上了对立的王族被认出来,那不光凤栖梧,整个刘家都完了。
好在如今眼看无事,刘仁这才松了口气:“不知摄政王大驾,实在有失远迎,若王爷不嫌弃,还请到后院喝口茶吧。”
李照域笑道:“茶自然是要喝的,本王的血脉遗落民间多时,幸亏遇上了你们这样的好人家,该是本王该请你们吃茶才对。”
听得李照域这样说,刘家人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心里喊了好几声阿弥陀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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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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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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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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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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