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了摸长安的脑袋,声音稍稍软了软,“你都多大了,还要我哄着?”
“六岁。”
“……你爹六岁的时候都通晓四书五经,还会舞刀弄枪了,你看看你和你爹比起来,你是不是个废物。”
她一一跟他细数着他爹从前的光荣事迹,唯一没说的就是,他爹曾经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凡人所见皆知惊恐。
只不过——
这小东西长本事了,听完她的话,还对她投来了不信任的目光。
“嘁,娘亲胡说八道,爹爹就是个傻子,怎么可能还会读书。”
眉头一跳,她立马就掐起了长安的脸。
“你说什么?”
长安护着自己肉乎乎的面颊,连对她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母子二人打闹了一番,长安哪里打得过她,三两下就被她按在地上蹂躏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从她手上逃跑了,见她要追,慌慌张张往前跑。
跑着跑着,就看到了从屋内走出来的步惊澜。
他连忙跑了过去,躲到了步惊澜的身后,“爹爹救我!”
然——
步惊澜一手拎着长刀,一手拎着男童,乖乖巧巧的将长安塞到了她的手上。
“幽幽,给你。”
“……”
长安气鼓鼓着一张脸,即便被拎着后衣领,还是双手环胸,死死地瞪着自己的亲爹。
将这臭小子拉了下来,稍微教训了一番后,她将目光转向了他手中的刀剑上,微微抬眸注意到他俊美面容带着一丝的警惕,目光直直地望向树林之外的方向,她略感疑惑地问道。
“怎么醒了?还拿着一把刀,你要上山砍柴?”
“不是,那边来人了。”
步惊澜摇着头,用手指着树林,远处的方向。
他虽然失了记忆,变得有些呆傻,仿佛记忆停留在了几岁的年纪,只不过那武功内力却没有消失,反而运用得越发沉稳。
有人?
白落幽不甚在意,想来兴许是山下的哪个婆婆大妈上山来了。
山下村里的那些个大妈见她一个瘸子,他一个傻子带着一个孩子,对她们这一家三口甚是怜悯,偶尔总会上山来送些许好吃的东西。
她本不在意,但注意到他紧紧握着刀剑的时候,这才发觉不对劲,平日里那些大叔大妈上山之时,他可不是这番态度。
难道说,上山的人——
正感到疑惑间,隐约之间她也听到了慢步而来的脚步声,只有一道脚步。
只有一个人。
有步惊澜在身旁她也不害怕,只是推了推那正扁着嘴,不断嘟囔的长安。
“进屋里去,别在这拖我们后腿。”
她掐了一把长安的面颊。
长安眨了眨眼,乖乖巧巧的进去了,但随后又从屋内伸出了一个脑袋往外看。
当看到来人之时,她愣了愣。
原来是他。
那人虽然带着斗笠腰间别着长剑,但在不久之前他们见过一面,所以这一眼便也认得出来。
她迈开脚步想要向他走去,步惊澜突然紧张的拦住了她,他的神色慌张,瞳孔清澈如水,一层波澜微微颤动,转眸看向来人之时,警惕无比,像是呲牙咧嘴的大狗。
“幽幽,不要去,他会武功……”
她拍了拍他的手,脸上带着安抚的笑。
“没事,他不是什么坏人。”话语顿了顿,她吩咐着他,“去准备茶水吧。”
“……不,你还是在屋里坐着等我吧。”
这人怎么说,六年前也是步惊澜的手下,让步惊澜给他上茶恐怕不太好。
她走过去时,那人已经停了下来,隔着斗笠白纱,远远的望着步惊澜的身形,目光一眨不眨,眼中含着一丝留恋和激动。
看得,白落幽都不由得心酸了起来。
她走过去的时候,顺道挡住了他的目光。
“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他向来是个沉默寡言的,听到她的话,指了指长安。
“他很像王爷。”
毕竟是亲生父子,长安即便年纪尚小,可这张脸也和步惊澜有五六分的相似,特别是这一双眉眼,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好吧。”话语顿了顿,“要进去喝杯茶吗?”
“不了。”他摇了摇头,“见到王爷无事,我也可安心了,此来,我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的。”
白落幽目光颤了颤,想起上一次在街头遇到他,拜托他帮她找的东西。
她努力平静下来,认认真真的凝望着他。
“我拜托你找的药材,你已经找到了?”
那药材绝无仅有,便是这六年来,她带着一个孩子,一个傻子,几乎走遍了宁国南国,也还是没有找到这药材。
而很快——
长安已经对她最近研制的药产生了抗性,如果不尽快解了他体内的毒的话,恐怕是无药可医了。
她的长安,此生此世就要夭折在这六岁。
在她期待而又略有些激动的注视之下,眼前人却摇了摇头,而是默默的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信。
“没有,不过我知道它在哪里,想要取之,并不简单,但是……我娘子家中出了些事,我不能亲自前去取来,只能有劳王妃带着王爷前去一趟了。”
她接过他手中的信,匆匆将其打开,当看到信里的内容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不是一封信,而是一封邀约。
“还有两个月,就在宁南国边界虞城,到时会有各路英雄豪杰前去参加,然而我相信只要王爷肯出手,这武林盟主之位必然会落到王爷的手上。”
目光微微一颤,白落幽勉强平静下来,就将信慢慢的给收了起来。
“我们在乎的不是这什么狗屁盟主,而是你确定了这前武林盟主,赵家当真有这一药材?”
“是,那赵家说会将此药材作为贺礼,供奉给下一任武林盟主。”
“……好,多谢。”
眼前人做事向来谨慎,白落幽也就信了他。
她捏紧了手中的信,神色稍稍有那么点激动,只要拿到了这个药材,长安体内的毒就能彻底有办法解决。
待回过神后,想要让眼前人进屋里喝杯茶坐一坐,可在抬眸之时,他已经不见了身影,不知去了哪里。Χiυmъ.cοΜ
“啧,真是越发的神出鬼没了。”
话说从前在那寨子上的时候,也不见他有这帮高超的武功,也不知这六年来他经历了什么。
她坐着拐杖拖着坡腿,慢慢悠悠的往屋里去,想要将要搬家的事情告诉父子二人。
一转头就见门口趴着两个人,二人同时对外伸着脑袋,眼巴巴的盯着她看,一个好奇,一个气呼呼的。
白落幽感到好笑,走了过去,抬起拐杖,就对着二人,各敲了一下脑袋。
“看什么呢?进去。”
长安走在她身边,好奇问着她。
“那叔叔是谁呀,生得这般的好看?可是娘亲以前的旧情人?”
“?”
她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着长安,然后抬起了手,给了他一个爆栗。
“啊!”
“别胡说八道。什么旧情人,小孩子家家,说这些也不害臊。”
说完,便没有再解释。
她寻思着家里还剩多少银两,要不要下山去看看病,顺便挣点钱,一路上也能赚点路费。
以至于——
她忽略了,一直跟在她后面,用着幽幽目光凝视着她的步惊澜。
他气鼓鼓的双手环胸,气闷又不高兴的动作,期望能让她发现他的情绪,可是见她心不在焉的,他又是慌张又是生气。
到了晚上,他甚至还装模作样的抱起了枕头,就站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她。
白落幽好笑的盯着他,“怎么?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闹什么脾气?我又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他轻哼着,就算是变傻了,还是不忘吃醋。
“今日来寻幽幽的男人是谁?幽幽为什么要对他笑。”
“见人不笑,还哭不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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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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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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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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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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