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衣柜的公文包里,放着全家所有的证明文件,拿到户口本轻而易举。小乔翻开户口本后,逐页查看,抱着一丝侥幸,希望是自己记错了血型。
第一页,父亲,A型血,下一页,母亲,AB型血……哥哥的户口在读大学时就迁了出去,不在其中,不过已经无关紧要了。最后一页,林小乔,血型那一栏赫然写着O型!
记得那年她七岁,刚上小学,镇上的医院,组织村民抽血检查,小乔一家自然也不例外。一大早,林父林母就各骑一辆车,载着兄妹俩去了镇上。
年轻的女护士往指尖上轻轻一刺,抽血便完成了,接着,就只需等化验结果。说来也快,一家四口出去吃了顿早饭,回来时结果就出来了。如同前面提到的那样,四人的血型各不相同。小乔当时还嬉笑着说,咱家品种齐全,都可以建立血型库了。
殊不知,命运从那刻开始,就发生变化了。恐怕林父林母自已也都没想到,一次血型检查竟让女儿获知他们埋藏十几年的秘密。
记忆没有出错,户口本绿纸黑字,似乎都在告诉她,不必再执着了。结果,显而易见。而她先前仅存的一丝侥幸,顷刻间也化为乌有。
请教老师问题的第二天,她曾问过同寝室友,几乎没有一个能知道父母血型的,有的甚至连自己是什么血型都搞不清楚。可她偏偏知道,而且记忆力还那么好,十年前的事都还记得。否则,想不起来家里人的血型,那么现在也不会得知真相了吧。此时此刻,她倒真的,宁愿自己糊涂一些!
但是,当时想不起来,真的有用吗?以她的性子,肯定还是会回家查看户口本,然后推算一下,届时依旧难逃命运的真相。性格决定命运,用在她身上毫不为过,她,很好的诠释了这一点。
放弃挣扎,她旋即又开始寻找类似收养证明的东西,在一通翻箱倒柜后,毫无收获。这时,一张折叠得很小很小的白纸,突然落入她的视线中,小乔打开一看,发现竟是母亲的绝育手术报告,字体已经十分模糊,但依稀可以辨认,里面的内容显示,母亲手术成功,而底下的落款时间则是1989年。那时,哥哥一岁,而她还没出生……
小乔慢慢合上手术报告,恢复成原样,塞回原地,一处极不起眼的柜子角落。没有心思也没有必要去寻找了,何必再自取其辱呢?
她落寞的走回自己的房间,瘫痪在床上,两眼无神。即便林父林母回来时,她依旧还是这副模样,哑口不言。他们还以为女儿是这次考试没考好,才会如此,当下也不敢多问。
迫不及待地回家寻找证据,随后失魂落魄的回到学校,这个难得可以放松的周末,对她而言,便这样过去了。
高中是极其关键的时期,林小乔只得将这件事压在心里,不去过多思考。然而夜深人静时,难免不会想起,因此郁郁寡欢了近两年,人也似变了个样子,脆弱而又敏感。直至高三的那天下午……
潜山实验中学是寄宿制学校,每周日的下午是家长开放日,父母在那天可以来学校探望孩子。那日下午,小乔碰巧离校参加物理竞赛,回来时已是接近四点。她匆忙赶回寝室,发现母亲已经到了,正和室友依婷的妈妈聊天。Χiυmъ.cοΜ
小乔放下书包,对林母说:“妈,你今天这么早就来了啊,我下午出去考试了。”
林母回说:“在家左右没事,就早点过来了。”
“我家依婷也和你一起去了吧,她怎么还没回来呀?”对面的依婷妈妈问起小乔。
“阿姨,她一会就到了,我们交卷时间不一样。”小乔提前交了卷子,而依婷是最后才交的试卷。
“哦哦,这样,那我再等会。”
林母蹲下身体,从手提袋里拿出保温桶,揭开盖子,将顶层的菜盘取了下来后,随即将保温桶递给了小乔,“去打点开水吧,妈给你做了干蒸肉。”
小乔的家离学校比较远,坐公车得要近一个小时,若是煲汤带来,一是携带不便,车上人多;二是时间久了汤会冷掉。因此,林母才想了这个法子,干蒸肉用开水一冲,汤同样美味的很,也不失营养。
“我这就去。”一个星期没吃到母亲做的菜了,林小乔甚是想念,二话没说就去了开水房。水房里,保温桶放置在滚烫的接水口下方,承载着的也越来越多。其实,小乔并不想妈妈专门来学校看望她,她甚至怕妈妈会走丢。
现在的交通虽然发展的越来越便捷,但各种设施也应用在了人们的生活之中,识字不多的妈妈也许不会买票,也许被堵在了拥挤的人群中孤立无援,也许……想到这里,泪水缓缓流落下来,她害怕,害怕失去妈妈。
擦拭掉自己眼中的泪水,小乔拎着保温桶走向寝室,发现妈妈正靠在门旁,向她这边张望着。眼中的伤感一闪而逝,小乔拉着妈妈的手走进寝室,端坐在床上,喝着浓汤,吃着妈妈炒的菜,小乔只觉得所有的辛苦尽数消散。林母则在身旁,一边和她唠着家长里短,一边整理自己带来的零食、牛奶。
十来分钟后,小乔捧着空空的保温桶,满足的说了声:“喝完了。”
林母见菜碟里还有剩的鸡腿,指着它说道:“还有俩鸡腿你还没吃完呢?”
“留着明天吃,不舍得一次就吃完,食堂的菜实在难以下咽。”小乔嬉笑道。
“嗯,那明天中午记得吃掉,放一夜应该没问题。”林母点了点头。
“知道啦,妈,我送你回去吧,不然你该赶不上公车了。”
林母拿上包后,小乔陪着她下楼。时维九月,纵然已是晚上六点,天边的斜阳依旧尚存,母女俩相伴朝着校门口走去……
林母笑着对她说:“牙齿上火,半张脸都肿了,你爸这两天可没少嘲笑我。”
小乔听言看了看母亲,这才发现林母左脸的异常,之前光顾着吃饭、聊天,竟然完全没注意到。随即心疼的问道:“妈,你没事吧?”
“没事,这两天吃点清淡的。”林母倒是风轻云淡。
走着走着,校门到了,寝室到这里的距离原也不近,只是今天似乎格外短些。“小乔,记得明天把鸡腿吃掉,在学校照顾好自己,我走了,你也赶紧回去上课吧。”
“嗯,妈,你路上慢点。下次别大老远地过来了,我一个人挺好的,不用操心我的事。”
“嗯,妈知道,妈先回去了。”
冰冷无情的铁门将她们阻拦开来,母亲在外头,而林小乔站在里头。望着林母远去的背影,小乔心里满是不舍,多希望她能再待一会,但也无可奈何。想到母亲脸肿的那么厉害,却还来看她,给她送吃的,小乔的心里就不是个滋味。母亲临走的那番嘱咐,虽然简单,却关爱深切。
又是一个周末,却还是同样的身影。
……
同样是一个段考后的夜晚,林小乔伫立在实验楼的三楼,这里来人甚少,尤其是到了晚上。她眺望着远方,渐渐出了神,喔,那是家所在的方向。
清风徐来,凉意不断,然而她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经万般人事,历人情冷暖。回过头来才发现,这世上,唯父母的爱永恒不变。
林小乔,这两年来你一直纠结着身世的问题,却是忘记了身边的他们,其实十分爱你,并未因你非他们亲生而有所不同。既然爸妈选择不告诉你实情,也不知道你已然知晓,你又何必独自苦闷。亲生的又如何,不一样还是离你而去,爸妈对你很好,哥哥也很疼爱你,这就够了。
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你真正的家人,唯一的家人。不对,从前也是,自始至终,不曾变过。
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林小乔长吁一口气,压抑许久的内心,终是缓缓得到了释放。她会心一笑,是幸福,更是感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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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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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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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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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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