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没有停下拨弦的手,边弹边笑着说道,“你三叔已先你们一步离去了。”
轩辕宇光和陆羽尘听懂了钟老话里的意思,看来三叔比他们早一步得知消息了。
钟琴终于停下演奏,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二人立马上前扶住,只见钟琴缓缓的说道,“两位小友今日出行,老夫有几句话想送给你们,听与不听是你们自己的事。”
轩辕宇光和陆羽尘兄弟二人立刻回应道,“还请钟老前辈赐教,晚辈们定当铭记在心。”
钟琴满意地点了点头,捋了捋自己下颌的白须,“你们可知老夫为何双目失明?”
兄弟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答道,“晚辈不知。”
“老夫存活于世,虽不说历经多少风雨,但好歹也苟活了几十载,年轻时候也见过这烟雨江湖的万般景象。那时候音乐于我而言只是兴趣,世间红尘,无论是人间烟火美景,亦或是江湖血雨腥风,那时候的我难免深受影响,从未真正静下心来去感受音乐。直到后来,当我终于厌倦世间丑陋,平定心绪用心去弹琴之时,我才真正找到我存活于世的意义,老夫这双眼睛就是在那个时候选择闭上的。”
钟琴缓缓走了几步,兄弟二人立马跟上,“双目失明之后,除了在音乐上的造诣,老夫也想通了很多以前困惑许久的事。虽然此刻老夫目不见人,但看得却比谁都清晰,心明如镜,双目失明又如何?人生在世,苦难万千,即便是神明,也不可能面面俱到,照顾到所有人。总会有仇恨,有羁绊,有烦恼,也有绝望,但永远要记住,不要只觉得用双眼去看世界,双眼有被蒙蔽的时候,真正能看清世界的,只有这里。”说罢缓缓抬起右手,轻轻地点了点胸膛左侧心脏的位置。“坚守本心,听听内心的声音,找到自己心中的那把琴。”
轩辕宇光听完若有所思,陆羽尘亦是微微一笑,风吹作响,在他们心中拂起一道轻波,慢慢化成涟漪,扩散在身体的各个角落。
“钟老,可否再听听你弹奏的曲子?”陆羽尘突然再次开口说道。
钟琴哈哈大笑,“有何不可?老夫今日前来,没什么东西送给你们,但如若你们想要听琴,老夫随时都可以。”
说罢回到原来座位,葱指欢快地在琴弦上跳动,琴声悠扬响起,于空中盘旋、跳跃,轩辕宇光和陆羽尘转过身子,跳上马背,义无反顾地离去。
“钟老,下次回来,我还要继续听你弹琴!”
待到二人离去,琴声戛然而止。钟琴缓缓睁开了双眼,双目发白,看不清前方景象,豆大的泪滴却不自觉的从脸颊上滑落。
“真好啊…未来世界到底会怎样…如果能亲眼看看就好了…”
兄弟二人行至林间,陆羽尘突然开口说道,“大哥,云姑娘那边怎么办?”
轩辕宇光略皱眉头,“如若等到七月初五月城与云姑娘会合,或是先行前往天韵阁再出发至上阳,难免会耽搁不少时间。”
“此次有人故意挑起程魏两家矛盾,加之前几日鹿鸣山庄之事有人蓄意嫁祸于李家,两件事的目的都是让世家之间相互猜疑,如若这两件事都是同一人所为,那此行路途必定艰险万分,小弟以为,要是能得天韵阁的帮助,此行会更有把握。”陆羽尘说出自己的看法,毕竟上阳的情况他们并不完全了解,云雀武功修为虽不如他们二人,但也是年轻一辈出类拔萃的佼佼者,有她帮助确实会减轻很多负担。
轩辕宇光思索一会儿说道,“既如此,就由贤弟走水路先行出发,我往天韵阁寻得云姑娘帮助,再与她一同前往上阳。”
陆羽尘点头答应,二人于林间兵分两路,各自出发。
帝都上阳程家大堂之上,一位老人与几位中年男子正襟危坐,程浩脸色难看地主持着此次会议。
“祖父,各位叔父长老,此次晚辈特地麻烦各位前辈前来,便是为了探讨此事,现如今父亲昏迷不醒,大哥在伏狮岭闭关,魏家人又持续逼迫,不知各位前辈有何意见。”
座上老人率先开口,“明风那边派人去通知了吗?”
程浩转身面向老人,微微鞠了一躬,“回祖父,我已让四弟前往伏狮岭寻得大哥下落,至今还未回来。”原来座上之人便是程家前掌事,程明风等人的祖父程友文,隐退多年,因家中此次变故,不得不复出维持家中秩序。
程老爷子脸色凝重,毕竟此事关系到整个程家的命脉,虽然他已很久不插手家中之事,但程剑春每隔半月都会前往他居住的院子与他聊起家中情况,外人看来程家气势正盛,可他很清楚程家如今的情况有多么不容乐观。
“他娘的,魏家居然这么嚣张跟我们要人,明风他绝不可能做出此事,我绝对不相信!”开口说话的是程剑春的哥哥程煜恒,此刻双眼怒火似要烧了整个大堂一般。“他魏铭海还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了不成,实在不行,那就打!我程家还怕他不成。”
桌上众人亦是受程煜恒的话语刺激,开始吵闹起来,纷纷义愤填膺地立誓要与魏家正面硬刚,甚至有人直接掏出佩剑,叫嚣着现在就要杀到魏家去,程浩连忙上前阻拦,努力试图去平息前辈怒火,却似乎没什么效果。
就在这时,程青松从屋外跑进来,神色慌张,大口喘着粗气说道,“不好了,祖父,各位前辈,三哥,大哥…大哥他…大哥他不见了。”
大堂众人脸色剧变,从刚开始的愤怒起哄叫嚷到现在统一脸上布满阴云,议论纷纷。
“不可能!明风他怎么可能会违反家规,他怎么可能不在伏狮岭!你确定找遍了?”程煜恒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恐惧,程明风是他们与魏家硬刚的底气和筹码,在这种时候下落不明,难道真是他干的?那程剑春……程青松点了点头,众人开始慌张起来,程老爷子脸色更加凝重。
突然又有一人闯入大堂之内,众人定睛一看,是与魏家眼线对接的人,进屋之人脸色凝重,朝着大堂众人微鞠一躬,程老爷子示意他直接说。
“老爷子,魏家那边传来消息,三公子魏繁星,正在赶回上阳城的路上。”
全场鸦雀无声,几分钟前大堂的火药味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程老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万绿江上,从望江城出发前往上阳的商船中不过寥寥数人,在这个艳阳高照六月天里,外出游玩并非一个很好的选择。陆羽尘从船家那里要来一壶茶,静静地观望着船舱之外万绿江的风景。距离他与轩辕宇光分开已过去了三四个时辰,从万剑山庄出来到现在,一直都有大哥和轩辕羽那丫头陪在身边,现在突然又变成自己独自一人反而有点不习惯,他似乎忘了早年自己扮演叫花子被人欺负的日子了。
“老板,给我要一壶酒,再来只陵江烧鸡,回上阳前我要好好享受享受。”一背着个大木箱的年轻秀才大声吆喝道。从上船那一刻起陆羽尘就注意到他了,应该说很难不注意到他,虽然此人长相并不出众,属于那种放于人群之中立马找不到的类型,但他那个独具特色的大木箱以及与气质极不相符的粗犷声音,真是属于他最独特的标签。
船家很快就把他要的菜奉上,万绿江是连接望江城与帝都上阳的重要航线,途经几个天元朝内较为重要的商业大城,走水路是许多商贩的不二之选,因此许多船家都会选择在船上经营餐饮生意,靠岸之后补充库存,船上材料工具一应俱全。
秀才从木箱里掏出一个麻袋,传出一阵清脆的铜币碰撞声,只见他不紧不慢地把麻袋的铜币倒出,一枚一枚点清送到船家手里,船上的伙计忍不住偷笑,眼神中带着一丝鄙夷。
确实,这种情况实属少见,毕竟这条航线多的是富贵的商人,船上的饭菜都会比正常餐馆的价格贵上几许,一只陵江烧鸡加一壶烧酒就差不多需要三钱银子了,正常来说都是直接给银子方便许多,秀才的麻袋里全是铜钱,看起来明显是那种穷酸的模样。
好不容易清算完毕,却发现还少了十枚铜钱,秀才尴尬地朝船家笑了笑,“老板,抱歉,我身上这顿饭的钱着实不够了,这样,我还你个鸡屁股,就当咱们两清了啊。”说罢便下手准备把鸡屁股撕开来。
船家连忙阻止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次就算了,只不过这里去上阳还要差不多六天的时间,你一次性把钱都花完了,接下来的日子你可要怎么过。”边说边收拾着桌上的铜钱。
陆羽尘突然觉得眼前这人很有意思,那讨价还价把鸡屁股还给船家的样子,像极了曾经扮叫花子的自己。
“老板,这位兄弟的十文钱我帮他出了。”陆羽尘阔气地从兜里掏出十两银子。“这里的银子给你,到上阳之前的日子,这位兄弟还有我的伙食,每天都给我们安排好。”
船上的伙计看到这十两白花花的银子瞬间双眼放光,秀才亦是满脸惊讶,船家立马堆满笑容跑过来,“好嘞,这位爷,这几天的伙食包您满意。”说罢便迅速地收拾好桌上白银兴奋离去。
秀才拱手相谢,“多谢公子,在下林枫,上阳人氏,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前往上阳所为何事?等回到上阳之后,林某必定好好报答。”
陆羽尘重拾起他屡试不爽的“老身份”说道,“林兄不必客气,小弟萧锦,东海人氏,七夕将至,小弟前往上阳探亲,因见林兄与小弟一位旧友极其相似,希望能与林兄结交。”
那秀才哈哈大笑,“那正好,刚好我们俩都是独自一人,不如此行结伴如何?”
陆羽尘心中正觉得无聊,听到之后心中欢喜拱手说道,“求之不得。”说罢两人把饭菜搬到一桌,迅速熟络了起来。
“林兄,小弟好奇的是,林兄身上银子本就不多,为什么一次性拿出来就光吃一顿饭?如果没有我的话,后面的日子你作何打算?”
秀才微微一笑,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不瞒你说,萧兄,林某虽身上钱银不多,但能吃上饭的本事可多着呢!”
陆羽尘愈发好奇,“还请林兄赐教。”
秀才神秘地拍了拍自己的木箱,“萧兄,今日就让你开开眼界,林某献丑了。”说罢从木箱里掏出一对形态迥异的木屐,陆羽尘脸上微微抽动,疑惑地看着秀才。
“嘿嘿林兄,看好了。”说罢秀才穿上木屐,飞身一跃,跳出船舱,陆羽尘暗吃一惊,这里可是万绿江深水区,离岸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外面全是江水,水中也经常有食肉鱼兽出现,他就这样跳出去,即便有武功,在水中也是极危险的。连忙跑至窗边观望,却是见到了一幅从未见过的奇特景象。Χiυmъ.cοΜ
“哈哈萧兄,我这吃饭的本事你觉得如何?”只见秀才脚踩着木屐,就这样直挺挺地行走于水面之上。陆羽尘满脸震撼,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即便有上乘的轻功,像这样子如履平地的情况陆羽尘还是第一次见。船上虽人数不多,亦开始热闹起来,纷纷喧闹地看向在水面上惬意行走的秀才。
“林兄这功夫叫什么名字?为何我从未见过?”陆羽尘忍不住开口问道。
秀才微笑着摇了摇头,“萧兄,如果是武功的话,那称不得吃饭的本事,之所以能在水面行走,靠的不是轻功,而是这个。”随后指了指脚上木屐,抿了抿嘴巴说道,“况且在下对武功,可谓是一窍不通哦。”
陆羽尘愈发对眼前之人感兴趣,虽然他知道林枫并不是他的真实身份,但他所展现出来的东西让陆羽尘忍不住产生好奇。
至于陆羽尘为什么知道林枫不是他的真实身份,答案就是在秀才打开木箱掏出木屐的那一瞬间,陆羽尘的视线忍不住被一块特殊的玉佩所吸引,玉佩本身朴实无华,但其上面却刻着非常吸精的两个字。
“魏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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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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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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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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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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