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夫人。”跟在风月身后的小丫头也轻轻地唤了一声。
“你叫?”沈思成淡漠地望着她,启唇问道。
“回少爷,小的名叫海莎,是老夫人派来为你们打理些日常事务的,你们放心好了,风月姐姐还是少夫人的贴身丫鬟,我只负责一些杂事,毕竟沈家的事,还是我比较熟悉。”海莎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对待沈思成有些冷漠的反应并不在意。
没有作声,沈思成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清楚。
海莎眼光扫过施洛颜,细长的凤眼里闪过一道奇异的光彩,却转瞬即逝。
“小姐。”风月走到施洛颜的身边,拉住她的衣角,低声在她耳畔叫了她。
施洛颜垂首,有些不解地看着风月。
“小姐不觉得那个海莎有些奇怪么?”风月说着,两人的眼光都转向了正在为沈思成倒茶的海莎身上。
奇怪啊……施洛颜心里确实有种隐隐的微妙,但又说不出是什么。
“应该是你想多了吧。”施洛颜笑着摇了摇头,“别以为是那个沈夫人派来的就没好人,我看这个海莎……也不是很讨厌的样子。而且从她刚刚那几句话听来,是能听出,她倒精明得很。”
风月鼓了鼓腮帮子,没再说什么,精明啊,她是看出来了,可这精明不用好了,到后来可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小姐是单纯得太过了,看不出那丫头眼里带着些什么,常年混在丫鬟堆里的她,可却有些看得出来呢。
“现在天色还早,少爷与少夫人先休息一会儿,晚上老夫人安排了晚膳,说要一起用。”海莎安排好一切,便准备退下。
施洛颜不免心里暗暗叫苦,一起用晚膳?岂不是意味着她又要见到那个恶婆婆了?她估摸着这顿饭是不用怎么吃了,光想着该怎么对付沈老夫人也就够了。
沈思成听了海莎的话,转脸看着施洛颜纠结的小脸,安抚地说道:“别想太多,有我在你旁边,怎么也不会让你输的。”
“呵呵……”施洛颜冷哼一声,学着沈思成刚刚那笑着的语调,她也“呵呵”,“有你在啊,我反倒更不放心呢。”
施洛颜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脖子,感觉有些困意,转身先推门进了里屋。
沈思成手上端着的茶碗不禁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唇角轻跳了一下,她刚刚笑的那是个什么腔调?
万般不想,可这饭,还是要吃的。
“来,颜儿,这菜多吃点,米城少见,算是墨州的特产。”沈思成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动起筷子来为施洛颜夹菜。
“唔……”施洛颜望了望碗里的菜,又望了望沈思成他一脸奸诈的笑。
沈思成这边假惺惺的,施洛颜一听他唤“颜儿”二字就知道没什么好事会发生。
施洛颜望着碗里盛得满满的一盘菜,居然都是自己最不喜欢、毫无口感、软趴趴的那种食物,这个沈思成分明有心整她。
“思成,你也多吃些啊。”施洛颜嫣然一笑,也伸出筷子夹了些芹菜、咸肉放到沈思成的碗里,“别只顾着给我夹菜,快,你也吃吧。”
哼,知道他最讨厌那些有奇怪味道的食物,每次吃了这些菜,脸都比吃了大便还要臭,施洛颜多多地夹了几筷子塞进他的碗里。
可别怪她,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以牙还牙,她也算不上太恶劣。
果然施洛颜见到沈思成一副快要爆发还要极其忍耐的表情,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就连现在自己真正的对手是谁竟都有些不在意了起来。
互相暗地里较劲的最后结果就是两人都闷闷不乐,犹如吞着砒霜一般,吃着碗里自己最不喜爱的食物,却也没想到为什么自己将对方最不喜欢的菜色记在脑中,清清楚楚。
“洛颜啊,你多吃些啊,怎么?菜不合胃口?”这时候似乎观察到了些什么,沈夫人突然开口。
施洛颜连忙摇头:“不,不是不合胃口,只是……只是近些日子来,胃口都不大好,一直是这样的。”
怕被挑刺,施洛颜模棱两可地回答。
“是么?自己的身子自己可要当心啊?当然,越是身子不好就越要多吃些,挑食可不是什么好的习惯。”沈夫人语重心长地说着。
施洛颜依旧只能堆着满脸笑,朝着沈夫人道:“娘说的是。”接着一口口地吃着碗里不爱的菜。
“不准挑食哦!”施洛颜眼光敏锐地看见沈思成正准备偷偷将碗里讨厌的菜拨到一旁,连忙用筷子压住他的饭碗,认真地说道。
沈思成脸色一暗,手上的动作却全都停止了。
“颜儿啊,娘问句话,你不会不愿意听吧?”沈夫人脸上的笑有些假,施洛颜对着她的笑,自然也真不起来。
“娘,您尽管说吧。”施洛颜虽有些不大愿意这般假惺惺的,可有些事情并不是自己能想怎样就怎样的,即使是不为自己想,当然也要为爹娘想想,而且……说实话,她也并不想被人看成哪里都比施洛月差的样子,其实姐姐能做到的,她也同样可以。
“洛颜,你这脸上的疤,是怎么弄的?可不会遗传吧?还医得好吗?呵呵,容娘说句你不爱听的,娘也就思成这么个儿子,可不希望以后的孙子生下来有哪里不好的……”
施洛颜听着沈夫人的这些话,拿着筷子的手不禁轻微地抖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有些僵硬。
“娘,您可不用担心。我这脸上的,是外伤,小时候调皮,不小心烫伤的,医也医过,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施洛颜平静地说着,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既然洛颜都这么说了,也就别太追究这些了,一家人,好好吃顿饭,说那么多话做什么!”沈曾开口,镇住了有些不和谐的气氛。
接下来的时间里,都是沉闷的气氛。
“爹娘,我们吃好了,就先回房里去了。”沈思成先耐不住,站起身来拉起施洛颜先行离开。
施洛颜刚伸手夹了一筷子自己爱吃的菜,还未送进嘴里去,便被沈思成拉了起来。
“那好,你们若是吃完了,就先回去吧,新婚燕尔还是多多独处吧。”沈曾仍是有些严肃的模样,朝沈思成示意,他们可以先退下。
“哼……你可害死我了,什么也没吃,到现在肚子还是饿的。”施洛颜抱着唱着空城计的肚子,抱怨起来。
“饿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沈思成撇了撇嘴,开始控诉施洛颜的罪行,“你知道你夹给我的那些东西,吃得我现在饿是不饿,却有种很想吐的感觉。”
“自作自受。”施洛颜也不留情面,当然她说的也是事实,先打起坏主意来的人可是他。
“少爷,少夫人,你们回来了。”两人刚一进门,便见到海莎一脸灿烂的笑。
“少爷,您要不要再吃些东西?先前在饭桌上,您似乎没怎么动筷子。这面,口味也清淡,您看着就吃些吧。”海莎不知从哪儿端出一碗面来,上面撒着许多好吃的菜,虽说只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面而已,但里面用料十足,足以看出做这碗面的人的用心。
施洛颜望着这吃的,肚子里不禁又咕噜噜地叫了一下,可惜人家似乎根本没有准备她的份。
从来没有自讨没趣的习惯,努着嘴转身准备回屋,眼不见心不烦。
沈思成动手接过那面与筷子,冲着海莎微微一笑:“想得真是周到,特别做的?辛苦了。”
施洛颜加快了些步子,两步便跨进了房间。
“走得那么快做什么?”沈思成疾步跟上,将那碗面递到施洛颜的手上。
“叫住我干什么?难道……还要我喂你不成?”施洛颜送了他一记白眼,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
沈思成对于这丫头的思维方式是有些哭笑不得:“刚刚是谁说饿了来着,我吃了刚刚你夹给我的那些就够了,现在恨不能快些吐出来才好,哪有心思吃。你若是饿了,就趁热吃了吧。”
施洛颜显然有些受宠若惊,不过美食当前,也不容她多想。
她拿起筷子毫无形象地吃了起来,吃的同时还不忘略带讽刺地学着海莎说话的语气道:“既然少爷都这么说了,奴婢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思成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饱了,味道不错,那丫头的手艺。”施洛颜平心而论了一下海莎做出这面的味道。
“嗯。”沈思成只哼了一声,坐在一旁看着她。
“怎么了?”施洛颜见他盯着自己的脸看,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脸上沾了根菜叶。”沈思成面无表情地说道,起身离开了屋子中间的圆桌,往一旁走去。
施洛颜听他这么一说,小脸噌的一下便红了起来,赶忙用两手胡乱抹着脸,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讨厌!又在耍她!
施洛颜转脸准备狠狠地瞪沈思成一眼,却发现他正站在床边宽衣解带。
“哎!喂!沈思成,你这是在做什么?”施洛颜上前拉住他的衣袖,沈思成也因此停下了动作。
“睡觉啊,不然你以为?”沈思成侧过脸来,稍低着头望向矮了自己一些的女孩儿,说话口气仍是轻松,也没有显出丝毫的尴尬来。
“那,你睡这儿,我睡哪儿?”施洛颜大眼闪出单纯的光,望了望身旁的这张大床,又望了望沈思成。
“当然也是这儿了,你还想睡到哪里去?”沈思成将唇靠近施洛颜的耳畔,用着极暧昧的姿势低语。
施洛颜全身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只觉得又臊又讨厌,连忙侧身让开了一些,与他保持着些距离,大喘了口气道:“我们不是该分房睡?”
“难道在这里你也想分房睡?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们之间有问题?”沈思成脸上带着些许恶劣的笑,再看不见白天里一个好丈夫的样子。
善变的男人,施洛颜心中暗嘲,不,不,他这哪里是善变?白天里的他,根本全都是伪装出来的而已。
想到沈思成只是对自己逢场作戏,施洛颜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却很快惊觉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反应,怕是也被他演出来的假象有些蒙蔽了,恨恨地咬牙。
“我不管,或者我走也成,你去为我再另找间房。”施洛颜算是退了一步,只求离他远一些的好。
“戏是两个人演的,你不配合我怎么成?”沈思成就像是吃准了她一定会听他的话一般,说得胸有成竹。
“你不就是怕被别人瞧见么,这样好了,晚些我去另一个屋子睡,早上早些起来,再回来,小心不让人发现好了。”施洛颜是死也不会将就与他睡在一起的,虽然知道躺在一起不代表就要做些什么,但她还是做不到。
他们现在还算不得正常的夫妻关系,所以,有些事还是不要越界吧。
“随你好了。”沈思成翻身躺回了床上,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施洛颜自然也不用他怜惜,坐回圆桌旁,托着下巴想起心事来。
夜。
屋里屋外都是安静一片,只听见有人睡着了之后轻轻的呼吸声。
沈思成翻身下床,走到那趴在桌子上正微微缩起身体睡着的人身旁,没办法地叹了口气,动手将她抱起,放到床上。
沈思成动作的时候一不小心惊动了迷迷糊糊的人。
“唔……怎么回事?”施洛颜眼前模糊一片,看得不大真切,这话也是根本都未经过脑子,感觉被人惊扰,脱口一句糯糯的软语。
“你好好睡吧。”沈思成拉了被子盖在她身上,轻声说了一句。
施洛颜翻身又睡了过去。
沈思成长舒了一口气,面对施洛颜的执拗与倔强,他有时候都有些害怕,这样的性子从正面看来或许是执着与坚强的表现,但从另一个方面再看,这就是偏执,何尝又是一件好事呢?只怕她对一些事情放不开。
沈思成推门走了出去,想想还是他走吧。他转身轻声掩上房门。
“少爷?您没睡?”海莎半披着外衣,手持一个发着昏黄光线的蜡烛,走到沈思成的身边。
沈思成转脸看了看海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你怎么也没睡?”
“哦,我睡是睡了,就是听见少爷屋子里传了声音出来,便出来看看。”海莎笑了笑,轻声回答。
屋子里传来的声音……
沈思成望了望合上的门,再看了一眼这女孩儿,自己发出的声音,似乎还并未到惊扰他人的地步吧,与她同住的风月也没有被惊醒,她是真的耳力过人,还是一直都别有用心地在特别关注呢?ωωω.χΙυΜЬ.Cǒm
其实一想到这丫鬟是自己娘亲派到他身边来的人,沈思成便对她没有什么好感。不知那女人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没事,你继续回屋休息吧,洛颜还在屋里睡觉,你轻声些。”沈思成说罢,转身便走了出去。
望着沈思成离去的身影,海莎站在那里,一时有些散神,跟着少爷的事,究竟是真的只能听老夫人的安排,还是她自己心之所想,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施洛颜在沈家住了两日,终于可以回去了,虽还是要看着沈思成的脸色,还是要终日与他相对,但好在至少她逃过了那个刁钻古怪的“婆婆”。
“唉……终于可以离开了,不然我非得被你那个娘逼死不可。”施洛颜压低了声音,在沈思成的耳畔低低地抱怨着。
沈思成抬眉,没接口这个话题说些什么,只是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小姐,上车吧。”
施洛颜提起裙摆,刚准备跨步上车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临行的三人不禁同转过头去。
“少爷,少夫人,等等我。”海莎手中抱着一个不大的包袱,见他们有停下来的动作,连忙贴了上去。
“少爷,少夫人,带着海莎一起回去吧。老夫人已经吩咐了,说知道少爷喜静,府上没有太多的仆佣,现在少夫人嫁过来了,可不能怠慢了。又怕风月姐姐一个人照顾你们照顾不过来,所以就让我跟着少爷回去,以后与风月姐姐一同伺候你们。”海莎红着一张脸,不知是兴奋还是跑的,睁着眼睛一幅希冀的模样等待着沈思成的回答。
一旁的施洛颜听闻此言,不禁转过脸去与风月对视了一眼。
风月无奈无辜地歪歪脑袋,虽说这个海莎年纪不大,而且也精明得很,嘴上也好似抹了蜜糖,就连叫她这么个小丫头也是姐姐长姐姐短的。但她心里就是对她没什么好感,她的眼神总透露给人一些奇怪的感觉。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沈思成的身上,都等待着他的一个答案。
沈思成仍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突然将脸转了过来,朝施洛颜问道:“颜儿,你看呢?”
啊?!施洛颜一愣神,果然,沈思成一叫“颜儿”这两字,便没有好事。
他将这问题丢给她算是什么意思?要她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
正在施洛颜两头为难的时候,突然从宅子里出来了一个人,让她不禁在心里大呼——“救命恩人啊”。
“二少爷,您这么快就要走啦,走了怎么也不跟老头子我说一声!”离伯快步从沈家走了出来。
“哈,离伯,我就是怕你麻烦,就没惊动你,想着等我们走了之后,让下人再跟你打声招呼好了。”沈思成忙上前扶住老头,恭敬地说道。
施洛颜轻声一笑,什么怕麻烦,没惊动,说到底,沈思成这家伙,还不是也怕这老头的絮絮叨叨。虽然这么想好像有些不够礼貌,但真的是事实。
离伯拉住沈思成便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
施洛颜这时倒没觉得什么,只是静下心来听着两人可有可无的对话,不过是“要常回来看看”“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少奶奶”之类的嘱咐话。
不过想来这个离伯也真是厉害,竟然能将别人两句就说完的话硬是套成了十句。
站在一旁还等发落的海莎倒是有些急了,她现在这般不能留却也不好走的状况,算是怎么回事?
“少爷……”海莎低声轻唤着沈思成,声音异常温柔。
“少爷,这笨手笨脚只会耍嘴皮子的小丫头,你这是要带回去?”离伯听闻海莎在叫沈思成的声音,率先开了口。
海莎深知眼前这老头在少爷面前的地位,听见他这般评价自己,难免脸色更加阴沉。
“离伯?”沈思成略带疑问意味地询问了一句。
“唉,您若是要带她回去服侍你与少夫人,还不如带我这个老头子呢!”离伯虽表现得是说说而已,但却大有“只要少爷您开口”便一定会义不容辞跟上的架势。
“成儿啊,怎么在门口磨蹭了那么久还没有走啊?”沈夫人这时也突然从屋里走了出来。
施洛颜这次倒是一惊:怎么一个个神出鬼没,都能突然冒出来的。
沈夫人上前来,眼光扫到海莎的身上,若有似无地狠瞪了一眼,似是在责怪,但很快便再转向沈思成。
“娘,不是说不用来送了,反正路也不远,一会儿就到了。”沈思成其实心里明白沈夫人出来送的目的为何。
“那好,海莎,你快些,这就跟着少爷和少夫人去吧。”沈夫人面对海莎,状似严厉地说着,“去了少爷那儿,好好伺候少爷和少夫人,若是有一点的怠慢,让我知道了,可不饶你,当然……你若是遇什么事了,回来到我这里,我自然也会替你做主。”
施洛颜抬眼望了望沈思成,没做甚表示,再提起裙角,与风月一同上了马车。
既然沈夫人都已经开口,其他人又好再说些什么?
“小姐……”风月刚想开口说话,马车前帘便又被掀起,海莎面容和善,仍是那副一成不变的笑,带着自己不多的东西坐在她们的对面。
风月住口,立马不再说些其他,咬了咬唇,望着眼前这个女子,眼神不善。
“小姐。”风月叫了她一声,心里藏着些事情,衡量再三,决定还是先不与小姐说好了。
海莎轻笑:“少夫人,今天起海莎就跟在您与少爷的身边了,还请少夫人您多多关照了。有哪里不懂规矩的,少夫人多谅解。”
“那是自然了,而且,你是思成的娘亲自派到我们身边来照顾的,自然也不会是多不懂事的。我也不过与你一样是刚刚来的人,以后大家还就互相迁就吧。”施洛颜被这女孩儿淡淡的笑容打动了心扉,或许真的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吧。
身边的人,怎么会每个都是坏人呢?施洛颜这样告诉自己。
风月望着自家小姐掉以轻心的模样不免惊心,这样单纯的人,真是叫人又心疼又生气,怎么能随便被人的一个笑便打动了?
而另一边,早早先回了施家的施洛月与司徒勋要面对的,则是另一番考验了。
“月儿?你……怎么回来了?颜儿呢?还有……”施母匆匆从宅子中走了出来,望见从车上下来的施洛月满脸诧异。
刚刚下人来报,说是大小姐回来了,她心中却还纳闷,以为是新来的小厮搞不清状况弄错了人,可现在亲眼所见,被司徒勋护送回府的是施洛月。
“娘,是月儿回来了。”施洛月点点头,望了一眼身边的司徒勋,“司徒公子,这是急着要先回去?”
司徒勋收拾好东西,听见施洛月这么对他说,再看了一眼一副完全不明白情况的施夫人,抿唇一笑:“还是等你将所有的事与他们二老说清楚我再回去吧,这样也算能对洛颜更好交待吧。”
“月儿,快告诉娘,这是怎么一回事?沈思成,他没有与你一同来?还有,你妹妹呢?”施母从司徒勋的话中隐约察觉出不对劲来,拉着施洛月便匆匆进了屋子。
“娘,您听我慢慢说,千万莫生气。”施洛月决定还是从母亲这边下手,或许比较通融。
“其实嫁给沈思成的,是颜儿。”施洛月说完这句便不再出声,等着施母的反应,出乎她意料的,施夫人并没有愤怒,也没有太过的惊讶,只是淡淡叹了口气。
“娘……”轻唤了一声,施洛月宁愿此刻娘亲能骂自己两句更好,毕竟,她们如此胡闹。
“月儿啊,实际上在你出嫁的前几日,我便感觉出了你与颜儿的不对劲。但却没有想到,会是因为这个。”施母抬头望了望站在一旁的司徒勋,目光再移回施洛月的身上。
“娘知道你与颜儿都不是胡来的人,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吧。”
施洛月抿着唇点了点头:“其实,本来颜儿与沈思成便有一面之缘,他也曾对颜儿表示些什么,但不知为何,到了我们家,再向爹提亲,那人却成了我。”
“瞎胡闹!”正在施洛月向施母解释着的时候,施老爷突然一声怒喝,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们两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岂容你们随意儿戏?”施老爷一脸的严肃。
施洛月身子一怔,连忙恭敬站妥。
“月儿!颜儿她平时爱想些鬼点子,整日乱来,我也就不说了。可这回,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你也这般纵容她胡闹?!”见到司徒勋在场,施老爷收回刚刚怒气冲天的模样,语重心长道。
“爹,这件事,或许算不上月儿胡闹。我本对沈思成就无意,而颜儿她……”
“即使是颜儿心仪沈思成,那也不成。这种事容不得你们这般胡作非为、自作主张!”
“其实,爹,这件事,除了没有向您说明之外,月儿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我与颜儿都是施家的人,既然爹您有意与沈家攀亲,嫁谁过去也都没什么不是?更何况,或许他们两人更适合。”
施老爷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了些:“你让颜儿这么嫁过去……这、这不是丢施家的脸吗?”
施老爷一句话震得在场的三人皆惊。
这话,其中含义令人心惊。
施洛月先反应过来,眉头一锁,提高了声音,向施言质问道:“爹,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凭什么说……嫁过去的是颜儿,就丢了施家的脸?颜儿有什么不好的?”
施母在一旁也坐不住,附和着女儿的话道:“老爷,您这话说的,真是太过分了。”
施言正色,表情不变:“并不是我不喜欢颜儿,只是像颜儿这般的,出去了必定要遭人嘲笑,你们以为?外头人只是放在心里不说罢了,表面上是做得无所谓。与其让我的女儿在外遭到他人的嘲讽,我倒是宁愿将她一辈子留在身边疼爱的好。”
“施老爷。”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的司徒勋开了口,“容我这外人说两句吧。”
施言转脸,见司徒勋,恭敬地点了点头:“司徒公子不必拘礼,你清楚的事情,该比我知道的还多才对,不论里外,你当然是有发言权的。”
“首先,您说洛颜嫁出去,是丢了施家的脸,我倒不这么觉得,洛颜她懂事乖巧,性情也好,娶回家,自然是个宝。又怎么丢了施家的脸呢?说句实话,您也别嘲笑,若不是被这沈思成抢先一步,说不定下一个来提亲的便是我呢。”司徒勋说着这话,唇角扬起一抹笑,实际上即使是被这沈思成抢先了一步,那又如何?他依旧不会这般轻易放弃。
施洛月余光扫过司徒勋这边,没做太多停留,听着他这话,只像没听见一般。
“这其二,您说怕洛颜在外遭人欺负,宁愿永远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可您想过没有?洛颜她自己是怎么想的?或许,事实与您想的有太多的不同了。”司徒勋稍作停顿,将所有想说的都说了出来。
听完司徒勋的话,施老爷不再开口,反陷入了沉思之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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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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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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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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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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