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洛月朝施洛颜点了点头,她已整理好了昨日纷乱的思绪,对着妹妹也展露出淡淡的微笑来。
施洛颜三两步跳下了马车,果然望见车子是停在一栋宅子的面前。
这就是沈家?施洛颜抬头瞧了一眼这宅子,比施家要大得多,华丽得多,不过想想也是,沈家行商,家大业大,也更好面子,宅邸华丽是正常的。
“就是这里了吧?”施洛颜走到司徒勋的身边,问了他一句。
“嗯。到了,已经命人去通知思成了。”司徒勋背对着施洛颜,正在卸下马车上的东西,回答着转脸对她温柔一笑。
“哦。”施洛颜随口应了一声,准备回车上将施洛月接下来。
“等等。”司徒勋突然叫住她,向她走了过来。
施洛颜稍微一愣,站定在原地,就真的没有动。“什么事?”
“看,你头上落了个什么?”司徒勋提醒道。
“有吗?”并不知自己头发上沾了什么,只能凭感觉,施洛颜抬手触上自己的发,眼珠向上望了望,一派天真模样。
真是可爱,望着她摸着与落了叶子相反一边的发,司徒勋忍俊不禁地伸过手去:“来,别动,我帮你摘。”
施洛颜身子顿住,不再动弹,等着司徒勋的动作。
司徒勋虽伸手过去,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施洛颜的脸看,望得她又是一阵不自在,连忙将脸侧过些许,转眼不与他对视。
就在司徒勋的指尖刚落在施洛颜黑发上的同时,一个低沉而强劲的男声传了过来。
“你们来了!”
听见这声音,施洛颜身子一僵,脊背挺直了一下。
司徒勋像是没察觉什么出来,迅速将施洛颜头上落的那片小叶子摘除,将往前倾去的身子收了回去。
沈思成眉头一挑,从门里走出来:“既然来了,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走到施洛颜的身边,试图去拉她的胳膊,却被司徒勋抢先了一步。
“洛颜,我带你进去吧。”这话是对着施洛颜说的,可司徒勋却眼含笑意,望着沈思成,想了想又补充道,“思成,施洛月在车里,你去接她下来吧。”
沈思成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的情绪,却也没有即将新婚的喜悦,浅浅地点头,还是忍不住望了一眼被司徒勋拉进府中的施洛颜。
“你似乎不太想见到沈思成的样子。”司徒勋拉着施洛颜的胳膊,往前走,佯装着漫不经心地说道。
“没什么想不想的,不都是要见的。”施洛颜抿紧的嘴松开再回道。
司徒勋停下步子,却没有松开拉住施洛颜的手。
“怕他对你姐姐不好?”
“不,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他这个人罢了,很做作,很有心计的样子。”施洛颜并没有因为司徒勋是沈思成的好友便说些什么敷衍的话,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人不可貌相嘛。”司徒勋刻意带着些神秘的语气凑到施洛颜的耳边说道,“其实那家伙笨的很呢。”
“诶?为什么这么说?”施洛颜有些好奇地眨着大眼睛。
“这个嘛。”司徒勋想着,将声音放低了些,“是因为……不告诉你。”
好啊,这么故意吊她胃口。
“不说拉倒,我还不想知道呢,他的事与我什么相干。”施洛颜略故作镇定地扬了扬下巴,带笑意冲司徒勋说道。
“啊,不想知道,那也无所谓啊……”
沈思成接了施洛月下车,从头到尾也没有说一句什么话,施洛月亦是如此,静静地跟在沈思成的身后。
一旁的风月看着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姑爷与小姐似乎都是很冷僻的性子呢,这要在一起了,恐怕一日也说不上几句话吧,反观前面那嬉闹着的两个人,似乎性子更合呢。
“司徒勋!”又不知被那个人挑了什么神经,施洛颜鼓着脸,气呼呼的叫着他的名字。
司徒勋脸上带着笑容,见她跟个炸了毛的小鸡似的,笑得更开。
“颜儿,别太闹了!”施洛月提高了声音,朝前面的人叫了一声。
施洛颜转身,见姐姐向自己过来,横了一眼旁边的司徒勋,也朝施洛月跑了过去。
施洛颜挽住姐姐的胳膊,与她同行,一边翘着嘴抱怨道:“都是他先招惹我啊。”
“我哪敢招惹二小姐您啊,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司徒勋站在原地,刚好等到他们走了过来,连忙为自己辩解道。
“懒得跟你贫。”施洛颜大眼瞅了他一下,敷衍地回了句话,想堵住司徒勋的口。
但这话在旁的人看来,倒更似撒娇,而那横过去的一眼,也无限暧昧。
“好了,司徒!你就不要再逗洛颜了。”沈思成脸色一沉,对着一张笑颜不改的司徒勋说道。
这两个男人,还真是不同,虽然都是长相不错,家世不错的,却一冷一热,冷峻的姑爷倒是没什么不好,至少沉稳,但怎么看起来,还是与和颜悦色的司徒公子在一起会开心的多吧。风月手中抱着随身的物品,望着沈思成与司徒勋出神地想着。
“小丫头,干吗呢?”施洛颜轻轻地敲了敲她的脑袋,径自往前走去:“快跟上啦,还在发呆!”
“哦,知道了,小姐。”风月加快了步子,跟了上去。
“不过是去让你接人,只接她一个来就好了,怎么还给我多带了一个来?”沈思成放低了声音,脸仍朝着前方,嘴里的话却是对着身旁的司徒勋说的。
“怎么?不想见到她?”司徒勋轻笑,回答的话似乎是有着什么其他深意。
听了司徒勋的话,沈思成眉一挑,却没有回答。
“还是……不敢见她?”
步子一顿,沈思成扬起唇角轻笑道:“司徒勋,可别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哦?!死心?”司徒勋摇了摇头,“你懂我心中想的是什么?就让我死心?”
“懂不懂又如何,有些事,不能想的,就不该想。”沈思成低声提醒。
“我可不是你……”司徒勋意有所指地留了话尾。
“喂,你们两个,在那儿聊些什么呢?还不快领我们过去?”施洛颜已经向前走得与他们离些距离了,不知那两人在磨蹭些什么,这沈家她们都是人生地不熟的,该往哪里走也是不知道,有些不耐烦地朝身后喊道。
司徒勋与沈思成对视一眼,停止了话题。
猛地望见沈思成带着笑意的脸,施洛颜不禁多看了一眼,刚巧对上那人也朝自己转来的眼神,稍微一分神,司徒勋便来到了她身边,拉了她一下,问道:“小傻瓜,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才没呢,我们快走吧。”施洛颜摇了摇头,对着司徒勋说道,眼神再转向沈思成,他却已背过身去。
“那两个人,才认识几天而已吧,好像关系不错。”从施洛月第一脚踏上墨州这片土地,直到她进入沈家,这还是沈思成主动与她说的第一句话。
“嗯,认识的时日是不多,不过性子倒是很合的样子。”施洛月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听不出其中情绪,但仔细观察,却可以看出她脸色极差。
“原来如此啊……性格相投。”沈思成微笑着侧脸扫了一眼并肩走着的两人,又将唇抿成一条直线。
“沈公子不与沈老爷沈夫人住在一起?”施洛月有些困惑,从他们进入这间宅子开始,便没有见到什么人,至多也就是一两个丫鬟小厮。按理说,若是沈老爷与沈夫人还在的话,不说特别来迎他们,至少也该被沈思成带去先引见引见才是。
“是,父母都还在墨州,但却不与我同住,他们有自己另外的住处。”沈思成点头回答。
“哦,这样。”施洛月听到他的回答微微露出怪异的神色,继而又以微笑回应。www.xiumb.com
“怎么?觉得有何不妥?”沈思成并没有放过施洛月那细微的表情。
“没,只是觉得父母尚在,却一人单独住的人,很少罢了,不过这样也好……”
那两个人,居然也聊了起来?
施洛颜皱了皱眉,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两人,双唇微微翘起,真是搞不懂,姐姐与那个讨厌鬼,有何好说的,似乎还挺高兴的模样?
“你又出神?”司徒勋顺着她的眼光望去,大声提醒着施洛颜,这才将她失了的魂给拉了回来。
“啊?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施洛颜收回目光,转移到司徒勋的身上。
“我是问你,之前说游湖的事,还当真么?不如等思成他们的事办好之后,我带你好好在墨州转一转吧!”司徒勋说得高兴,就等着施洛颜的回答。
施洛颜抿唇一笑,点着头道:“好啊,你说过了,可不能反悔。”
这次轮到司徒勋奇怪了,这丫头竟然也会给他这样的好脸色,其实早已在心里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却没想到她应得这么快。
“我与姐姐都没来过墨州,到时候出游,还请你多多照顾哦。”施洛颜一脸俏皮地说着。
司徒勋脸色陡然一变,微微眯缝了一下双眼:“你的意思是,要与你姐姐一起去?”
“那是自然啊,大家一起去玩才有意思嘛。”施洛颜努努嘴,认真地说道。
“大家?”司徒勋顿了一下,低声向施洛颜问道:“你的‘大家’里,不会也有那个家伙的存在吧?”
施洛颜敛了些笑容,抬眼望了望司徒勋,没作声,朝前走去。
“好吧,我知道你还忘不掉他……”司徒勋声音淡淡的,没有人能听见,只有他自己明白,扬起唇角,勾出一抹好看的笑容。
施洛颜,即使他怎样对你,也还是改变不了你的心意,是不是也如我对你一般,不论样貌如何,也改变不了我的心意?
司徒勋直了直腰背,用手拍拍自己的后脑勺,虽然事情还是按照他最不希望的那般发展,可是他却还有信心,至少,施洛颜的性子并不比他执拗,他完全可以在施洛颜放弃那人之后将她抢回身边,好好疼爱。
反正沈思成,他没有那个勇气,也没有那个资格谈情说爱,即使别人心里有他那又如何?不论能坚持多久,一再被伤害或是得不到回应,即使是表面故作坚强的施洛颜怕也难以继续维持自己的感情吧。
一路不辞辛劳,几个人将沈思成的宅子逛了个遍,大致对这个地方有了些了解,施洛月说身子有些不舒服,先回沈思成帮她安排好的屋子里去了,风月便也跟着一同去了。
庭院深深,这府里用的东西奢侈又华丽,施洛颜看在眼里,小心翼翼判断那人的性子。
施洛颜跟在沈思成的身后,稍显不自在。
“司徒,你该去将你们从米城带来的东西清点一下吧,府里的那些人也不都是手脚干净的。”沈思成对一旁的司徒勋提醒着。
司徒勋稍作停顿,望了一眼身旁的施洛颜,只见她双唇开启却又没说些什么,样子略显不安。
“那些东西,稍后再弄,也不急,我先将洛颜送回去好了。”司徒勋沉声说道。
“有我在,自然会照顾洛颜?那些东西是你接来的,就负责帮我去查看一下吧,即便不贵重,意义也重大。”沈思成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有些命令的成分,也有些朋友拜托的意思,但将人支开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了。
都这个时候了,沈思成你还想与施洛颜独处?你这动的究竟是哪门心思?司徒勋笑着,有些无奈地点头:“好吧,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施洛颜见司徒勋先行离开,想张口叫住他,却又找不到理由。
散步在院落之中,只有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施洛颜的不自在也终于达到了一个极致的点,沈思成故意支走司徒勋,总是有些什么话要说的吧,可这大半个园子都快逛完了,却也不听得他说些什么。
施洛颜停下步子,站定了脚步。
没有感觉到身后的脚步,沈思成转身向施洛颜望去。
“我……有些累了,歇会儿再走吧。”施洛颜本想让他有话快说,可这话到了嘴边,一打弯,却又变了。
“为何你要跟来?”沈思成这时总算开口说了话。
施洛颜心头一动,单独留下自己来,他就是要问这个吗?
“在米城安分地待着不好么?何必与你姐姐一同过来?”沈思成说着严厉的话,口气倒有一些无奈。
“爹娘都不跟来了,难道我这个做妹妹的,还不能来吗?”施洛颜话里有些赌气的意思,“还是说,您想赶我走呢?当然,这是您的地方,您让我现在就走,我也不会说些什么的。”
听着她的话,沈思成轻叹一口气,笑出声来:“还真是孩子心性,我哪句话是要赶你走了?不过是问问看你的来意。”
“来意,我还能有什么来意?除了陪伴姐姐之外,还能有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想见你?”沈思成话刚出口,施洛颜便像只小刺猬一般竖起自己的刺,要把沈思成也扎痛。
“今日总算明白什么叫作此地无银了。”沈思成略带调侃意味的话,与他先前在别人面前留下的冷酷印象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施洛颜不傻,自然听出他话里的含义,讽刺地冷笑一声,“还真是不要脸咧!我要回去了。”
施洛颜走到沈思成的面前,发现他居然挡了自己的路,双手用力将他推开,瞪他一眼:“你不走,我自己回去。”
沈思成站在原地,原本阴沉的脸色一扫而空,挂着玩味的笑,看在施洛颜的眼里更加令她不爽。
潇洒地往前走了几步,施洛颜却还是停下了步子,有些窘迫地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讨厌鬼。
“怎么不走了?你不是要回去了吗?”沈思成满脸的不解。
施洛颜用脚踏碎地上一片枯叶,有些扭捏地说道:“那个……路不认得了。”
下一秒听到的便是沈思成用手背掩唇,略微颤动了两下肩膀发出闷闷的两声笑。
这家伙,定是有意的,这般夸张地嘲笑她。
施洛颜也顾不得自己还认不认得回去的路,大步离开,反正不过一个宅子,再怎么大,再怎么不认得路也不至于会迷路才是。
“喂,你往哪儿去?不是不认得路?”沈思成两步跨至她身旁,单手拉住她的胳膊。
“放开我啊,真是恶劣。最讨厌别人嘲笑我。”施洛颜胳膊试图挣开。
“好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我带你回去。”沈思成表情变回冷峻的样子,施洛颜一愣,却也就真的不再反抗。变脸比翻书还快。
“若刚刚笑你的是司徒勋,恐怕你就不会这般生气了吧!”有些吃醋,沈思成这话里好似有着另一番意思。
“你说什么?”施洛颜听见了也只当没听见,眼光扫也不扫沈思成,随口答着。
“没什么。”沈思成松开抓着她的手,并未再开口。
施洛颜只感觉自己刚刚被他紧紧攥着的胳膊有些疼,皮肤与衣料紧贴着摩擦,略微发烫。用手揉了揉,抿紧唇不说话,过了会儿才想起,先前两人的对话,重点部分并没有完全展开。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多问,露了什么破绽。
来到一排房屋的地方,施洛颜便认得了。
“好了,我自己回去吧。你是不是也该去帮帮司徒勋的忙才是?是你成亲,又不是他,何必将事情都推到别人的身上!”施洛颜想起刚刚的事情,不免多说了两句。
沈思成只是稍作停顿,沉默了一会儿,并未回答,转身就离去了。
这个沈思成,果真叫人摸不透,情绪变得如此之快,前一刻还在与你嬉笑,下一刻就好像恨你入骨,要将你拆吃入腹一般。
施洛颜真是搞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二小姐,天色不早了,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风月刚从施洛月的房里出来,便看见愣愣站在那里想着心事的施洛颜。
“哦,没什么,姐姐怎么样了?”施洛颜回过神来,看了看风月。
“大小姐没事,刚刚休息了会儿,司徒公子说是刚巧经过,来看了她一下,现在气色好多了。”风月笑眯眯地对她说。
“没什么事了就好。”施洛颜也回以一个微笑给风月,转脸又望了一眼沈思成刚刚离开的地方。
这个沈思成,连司徒勋都知道在经过的时候去关心一下姐姐,为什么他都可以路过房门而不入。他真的有将姐姐当成他将要娶回的新娘看待吗?
施洛颜发现,越是靠近沈思成,越是来到沈家,却越是发现有许多她看不明白的事。
既然是成亲之日,自然得择一黄道吉日。
近些日子宜嫁娶的只有临近的后天与三月之后的一日,若是后天准备难免有些太过草率了些,但要拖三个月也更是不妥,叫人难以抉择。
“后天就后天吧。反正迟早是得嫁的。”施洛月脸上挂着笑,对着另外三人轻松地说道。
施洛颜用力抿着唇,等着其他人的反应。沈思成表情很淡,没有反对的意思,也没有立即说好。司徒勋更是一脸的无所谓,至少这事与他不相干,不过想想,若是沈思成早些与施洛月成亲,他或许也该巴不得呢。
“要拖三个月啊,也实在是久了点。那就依姐姐说的吧,赶就赶些,省得……”夜长梦多,后面这句话施洛颜自然是不会说出口来的。
她这么一开口,自然其他几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她略抬了抬眼,对上司徒勋带着笑意的眼神,觉得有些心虚,连忙移动目光,却又碰上了沈思成复杂的眼神。
施洛颜长舒了口气,还是朝着施洛月望去,却发现她眼神略散,不知在想些什么心思。
这样的气氛还真是奇怪呢,让人觉得……没有半点大喜之日将近的感觉。
“那好,既然大家都没什么其他的想法,那就这么定了吧。其中许多事我还不能面面俱到,就要劳烦施姑娘和司徒多多照顾了。”沈思成还是掌管着最后的决定权。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反对。更何况在场的每个人几乎都是抱着早些结束早些超生的想法。
忙碌中,终于迎来了大喜之日。
“将东西给我,我与风月替姐姐装扮便好,你们先退下吧!”施洛颜接过几个小丫鬟手上的东西,正经地说着。
小丫鬟们相互对视了一下,见施洛颜如此坚持,也就不再好说什么了,毕竟是新娘子的妹妹,也没有什么不可信任的。
“那……您快些给施小姐装扮好,反正也不用入花轿什么的,简单些就好,但这凤冠霞帔是一定都得穿的,外头的客人可都还是要看的呢。”领头的小姑娘笑得灿烂,毫不怀疑地将东西都交给了她。
“好,我明白了。”施洛颜望了望手里的东西微微出神。
这些东西,还真是重啊。施洛颜掂了掂衣服与头饰的重量,忍不住轻笑,若是戴在姐姐身上,怕是她连路都要走不动了吧。
“是几个小丫头,送嫁衣来的。”施洛颜说得轻松,将衣服整个摊在床上。
不用说,新娘的喜服也还是那人一贯的风格,华丽得不切实际。
“真好看啊。”施洛颜忍不住也夸赞了一句。
大红色的衣裳,袖口领口皆由金色的丝线缝制而成,胸前绣着龙凤呈祥的精致图案,外翻的领口上也绣着大朵的花。
怕是她一辈子也没有穿过如此艳丽的衣服了。
“等什么?还不快换上。”施洛月走到有些出神的洛颜身边,手指滑过她的脸颊,微笑着问道。
“姐……”施洛颜的声音有些颤抖,突然有那么一刻,她是真的有些想逃了,这一切都太不计后果了。
“颜儿?”施洛月的手指滑到施洛颜前襟的扣子上,却不再动作,脸色有些阴沉,声音尖锐地问道,“你可是后悔了?”
施洛颜一个激灵,望向比自己稍矮的姐姐,她的脸上,有那么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后悔吗……”施洛颜唇动了动,吐出三个字,像是回答,却也像是自问自答。
“算了,妹妹,既然你不愿意,做姐姐的,又怎么强迫你呢?毕竟,那时候沈思成向爹提的是我。”施洛月突然笑了起来,无畏地走到床前,拿起那件嫁衣在身上比划了起来。
“不,姐姐。”施洛颜听着姐姐的话,心里是五味俱全,想到那时候迷惘的自己,难免还是有些心痛的。
“嫁就嫁了,颜儿从小到大,还未曾穿过这样好看的衣裳呢。”施洛颜略微红了眼,也不明白为何眼睛如此酸涩。
美丽的东西,从来也就没有属于过她,即使她今日穿了又如何?其实这些本还是该姐姐的东西。
“好,我的颜儿,一定是最美的新娘子了。”将施洛颜拉到镜子前坐下,拿下银簪,抚着她如丝般细滑黑亮的发,淡淡地笑着。
“姐姐。”再唤她一声,施洛颜伸手紧紧地攥住施洛月的手。
稍稍停顿了一下,施洛月能感觉得到她汗湿的手心,目光暗了暗,忍不住问道:“颜儿,会怪我么?”
施洛颜不出声,只是摇了摇头。
责怪?那又何必呢?与其现在来埋怨,当初便不应该提议如此,既然是自己决定了的,她便也没什么好埋怨别人的。
吉时已到。
风月搀扶着身着红袍,头顶红盖的新娘出现在众人面前。
施洛颜深吸着气,不知是否是天气太过炎热的关系,一滴滴汗珠滑过脖颈处,一直往下,本以为沈思成那样的性子,该不会请太多的人来吃喜宴才是,没想到,就连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她也能感觉得出身边人声的嘈杂。
什么也都看不见,自然,外头的人也都看不见她的面容。施洛颜只感觉风月停下了脚步,她便也停了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到了自己的身边,从风月的手里接过自己。
心,已经不由自主地剧烈跳动起来。
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施洛颜告诉自己,她只是因为害怕被发现而已吧,只是这样罢了。
拉着新娘往里走,沈思成面上并无喜悦之色,当然,也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只是让别人不懂,无论如何娶个美娇妻回家,也算是个美事,若是真的有什么不悦,旁人或许还会猜测,他沈公子是否是对这女子有何不满。
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
施洛颜眼前只有红色的一片,盖头遮住了一切,似是将她与外界的一切都阻断了一般,就连威严上坐的沈家父母,她也并未能见到个真面目。
跨过门槛之时,却是施洛颜未预料到的高度,脚下一个拌蒜,身体的重心往前倾了过去,施洛颜此刻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完了,她的身份说不定要就此暴露。
好在施洛颜设想的最坏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旁的人伸出大手来,一把托住了她的身子,这才没让她摔倒。
当沈思成的手指触上新娘身体之时,他双眉突然轻蹙了一下,狡黠的双眸闪过一道不知名的光,随即唇角轻轻上扬起来,这是众人看他在接过新娘之后展现给大家的第一抹笑容。
一旁的司徒勋并无什么闲情看这两人,因为他最想见到的人,不见了。
洛颜?为什么到现在也不见她的人影。
司徒勋暗暗觉得不对,却也想不出什么,说是要来看着姐姐成亲,但人却不见了?或许是她还放不下他,所以,不忍心来看着自己的姐姐与沈思成在一起?
司徒勋还是起身离席,想去找一找施洛颜,她该不会是想不通吧?不对不对,洛颜也不像是会想不开的人,司徒勋转念又笑自己,实在是想多了。
而他刚巧离开的时候发现了一旁的风月,正准备过去问问她施洛颜为何今日没来,却发觉了她的反应也有些奇怪,只见风月的一双小手紧紧地攥着裙摆,眉头微微蹙起,表情也似是紧张得不得了,一双丹凤眼死死盯着正厅正在行礼的两位新人。
“风月!”司徒勋从她身后低声叫她一声。
果不其然,风月微惊了,转过脸来,尽量扯起唇角来给了他一个笑容:“是、是司徒公子啊,您怎么不去吃喜宴?”
“哦,思成还在行礼,喜宴上也没什么有趣的东西,我就想来问你一声,为何没有见到洛颜的身影?照理说,她也该来的才是。”司徒勋略带着笑意,看着这小丫头红唇微启,眼珠骨碌碌地转着便知道,事情有蹊跷。
“二小姐她啊,兴许是吃坏了什么,不大舒服,便在房里休息了,说是吃喜宴反正也没什么胃口,还有些什么,也就是那些女儿家的事了,司徒公子,您也该明白的。”风月努力表现得沉着地应对着司徒勋。
“那我去看看她好了。”司徒勋说罢,转身就朝着施洛颜屋子的方向走去。
“诶!司徒公子,您……还是不用了。”风月额上一滴冷汗滑落,连忙也顾不上主仆之礼,伸手拉住了司徒勋。
司徒勋再对着风月,却是一张阴沉的面孔,风月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从未见过如此严肃、不留情面的司徒勋。
风月下意识地慌忙松开手,司徒勋趁势大步前去,她心头一惊,大叫不好,也疾步跟上。
那边施洛颜已经被领着到了新房,坐在偌大的一张床上,感觉浑身都不自在。额间汗湿了许多,被盖头遮着,总是有些闷的,听见丫鬟小厮他们一行人在一旁弄着什么,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来,也没有去理会。
不一会儿便听见关门的声音,整个屋子都静了,人全都走了,只剩她一个。
屋里的静似乎是与先前外边儿的嘈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时间,只能听见自己尚未平复的心跳声与浅浅的呼吸声。
沈思成该没有这么快来才对,说不定去敬了酒,喝个烂醉将她忽略也不一定。施洛颜心中带着万分的侥幸心理,上天却似乎也在与她开玩笑。
如果可以,真希望那个人永远也不要出现,永远也不要将这盖头揭开,突然好像忘记了先前自己是怎么想的,怎么看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怎么嘲笑他说出讽刺的话语。
但事实上,施洛颜只静坐了一会儿,便又听见了木门开启,发出吱呀的响声。
一双精致的鞋子出现在她的眼前,依旧是他一丝不苟的风格。
“穿着这样多的衣裳,还顶着盖头,应该很热吧?”沈思成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听在施洛颜的耳里,却似乎是有着什么另外的意思。
“要我现在就掀开盖头来吗?——娘子?”沈思成声音轻佻,有意重重咬着最后那两个字。
施洛颜有些惊,他是不会用这样的口吻对姐姐说话的才是。
红色的盖头被掀开的那一刹那,光线刺入多久未见光的双眸,施洛颜稍微眯起了眼睛,却仍是不想错过见到她之后沈思成脸上的表情。
没有意想中的惊讶与愤怒,依旧好看的一张脸,甚至是连一丝小小的吃惊也没有,迎接她的反而是他环抱着双臂,满脸微笑的模样。
“是你……”沈思成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大的改变,明显并不惊讶。
“是我如何?”施洛颜笑,因为她最终还是望见了沈思成拿着鲜红色盖头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和他那轻蹙起的双眉。
“还真是一对有意思的姐妹。”沈思成俯身过去,两指捏住施洛颜尖尖的下巴,轻轻往上一抬,拇指缓缓在她的唇角摩擦了一下,用有些狡猾的目光盯着她的脸。
“沈……沈思成……你……”望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施洛颜不禁瞪大了双眼,连呼吸都不平稳了起来。
与此同时的另一间屋子里。
“怎么会是你?”司徒勋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个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的人站在门前。“你、你现在不是该在沈思成的新房里才是?!”
施洛月长长的睫毛垂下,背着光,看不出她的神色,她却能将司徒勋愤怒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是的,他差不多该猜到了。
“说话啊!”司徒勋声音放得更响,施洛月听后身体不禁一怔。
“你该都知道的。”施洛月语速之慢,与现在心急如焚的司徒勋完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现在在这里,那么……”
“对,现在,洞房里的是施洛颜。”施洛月扬了扬唇角,说这话的样子,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你们……真是疯了!怎么能这么做?”司徒勋已经不知该怎么表达出自己的心情。
真是闹剧!
“你不想嫁给沈思成,也不应该让洛颜替你嫁给她。”司徒勋右手攥拳,狠狠地砸在施洛月脸侧的木门上,施洛月心猛地一跳,脸上的神色却也没改变多少,仍是直直地立在那里。
顿了半晌,施洛月的唇角微微一扬:“你以为是我不想嫁给沈思成,所以逼她代我出嫁?”
“‘逼’倒谈不上,可我却知道,只要是你这个姐姐开的口,她有什么不会照做的?”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司徒勋太明白施洛颜的个性,也太了解施洛月这个姐姐在她心里所占的地位,都是因为太重要太重要了。
“如果我告诉你,从一开始,就是她自己求着我,要自己嫁给沈思成的,你可相信?”施洛月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句句都是实话,却也不是实话,某些事实,说出来,却又变了一番味道。
司徒勋一愣,没料到施洛月会给他这样一个答案。
“我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总之,我信不信现在事实都已如此。”司徒勋露出一抹邪笑,他怎会让“事实”继续下去?
施洛月见他转身要走,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说话的语速也变得更快:“你即使现在去找他们又如何?拜过堂,入过洞房,无论如何,他们便已经是夫妻了!”
司徒勋反手抓住施洛月的胳膊,咬牙道:“即使如此,又如何?我司徒勋想要的东西,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弃……而且……即使我得不到……也不该,也不该……”话至此,司徒勋未再继续说下去,松手放开施洛月的胳膊。
前方的拉力突然失去,施洛月脚步不稳地往后倒退了两步,原来从司徒勋身上也是会散发出这般戾气的,只是,为什么对着洛颜的时候,你又那般温柔呢?
“你别傻了,司徒勋,你抢不抢得到那又怎么样?重点是,施洛颜的心究竟是向着谁的!我刚刚说的,句句属实,代嫁的事从一开始就是施洛颜的主意!”施洛月冲着那男人疾步离去的背影大声喊道。
司徒勋高大的背影只稍微地停顿了一下,便连头也不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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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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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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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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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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