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竹沟的经过历历在目,我仿佛闻到了那深潭边泥土伴着青草的味道,山风从密密的竹子间带来的清凉,男人那硬鼓鼓的腱子肉,一切都是那么狂野而原始。
过了一会儿,那边传来一声粗哑而有力量的声音:“嗨,还记得我吗?”
我笑了笑:“没齿难忘!”
“这么深刻?”
“三次救命之恩,能不深刻?”
“哈哈,算你有良心!”
就连这两声“哈哈”都透着狂野和力量。
我也跟着“哈哈”地笑了两声。
随后他又问我:“在大城市忙些什么呢?”
“还能有什么呀,为生计奔波,免得饿死。”
“现在的医生压力这么大了?”他好笑地问。
“不,改行了,现在在负责一间只亏不赚的小公司,想着怎么把业绩提升上去。”
“噢,还是当了商人,我早就嗅出来你有当商人的潜质,虽然你可以成为一个好医生,不过,加油干吧!”
我心里一暖:“谢谢,你呢,在忙什么?”
“为人民服务!”
“知道了,不便透露嘛,”我一边说一边笑着,还不时转着办公桌上的笔杆,这完全是没有意识的行为。
跟他聊天很是开心。
他又说:“对了,联系你呢,主要是有一件事想跟你说一下,是关于那张照片的。”
我怔了怔,连忙放下手中的笔问:“那照片怎么了?”
“昨天那位老干部打电话给我,说他突然想起照片上的名字了,你也知道,人的大脑就是这么神奇,有些事情当时想不起来,但只要那件事在你心里了,你不停想不停想,结果某一个突然的时刻就蹦出来了。幸好你那张照片我有拍下来了,早上去看老干部的时候,我特意打印了一张大的,让他把名字写出来,你等等啊,我拍成图片给你发过去。”
“好啊……”
“那我先挂了啊。”
“……”也太快了吧?我的心突然空落落的,其实还可以再聊一会儿的。沉默了一会儿,我只好说:“好,再见。”
挂了电话我便一直盯着手机看。
我在想,他是会用自己的号码给我发过来,还是用唐明朗的手机号码发过来呢?
两分钟后,手机屏幕亮了,有提示:唐明朗给您发了一条彩信……
我有一点失望。
记得他说过,不想跟已婚妇女牵扯太多。
我叹了一口气,然后自言自语地说:“其实还是可以做好朋友的,毕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打开唐明朗发来的彩信,果然看到了我在黑竹沟发现的那张照片,不过是打印在A4纸上的,每一个人的照片下面都有两种字迹,第一种潦草的字迹应该是老干部写的,而陆少校担心我看不清楚,他又用楷体备注了一下。
字如其人,刚劲有力,又有一丝洒脱。
我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名字,我爸的名字是马栓。
不错,他是后面改的名字,说是算命的让改的,叫马今东可以旺财。
唐明朗爸爸的名字没有变,还是唐正祺。我妈的名字也没有变,她叫江爱琴。
另外那个俊美的男子叫汪树,因为长得实在好看,我忍不住又看了几眼,这种长相放在现在,是随时要被星探挖掘的。
然后就是我的婆婆张小霞。
但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张小霞的照片下面并不是写着张小霞,而是沈美玲。
再仔细看,不但陆少校写的是沈美玲,那位老干部写的也是沈美玲。
是老干部记错了呢,还是张小霞用的是以前的名字?
我清楚地记得那次我爸问宋泽峰:“你妈叫什么名字?”
当宋泽峰说出“张小霞”三个字时,我爸显得很平静,如果他以前就认识张小霞,那他应该会很惊讶吧。
也就是说,沈美玲才是她的本名?
那宋泽峰呢?
照片上还有一个看不清脸部的男子,他又是谁呢?
……
正想着,策划小吴过来通知我,说前段时间在恰谈的一处美容养生馆出了点问题,问我怎么办。
我关了彩信,又问小吴是什么问题,小吴说养生馆的订单是以前就在谈的,原本客户说过几天就签合同的,但是现在合同拟好了,客户却突然变卦了。
我让她把相关文件准备好,我和她马上赶过去。
那处美容养生馆离我们不远,十几分钟的车程就到了,原本是一个按摩洗浴中心,现在要装修成大型美容院,占地面积上千个平方。我看了策划的方案,觉得可以的。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变卦呢?
那美容院没有装修好,老板自然不在里面。
我问小吴要了电话号码,再打电话过去,是一个男的接的。
“喂,陈总啊,我是潮装的马如意啊,我听我们策划小吴说,您不打算跟我们合作了?这是什么原因呢?”
陈总在那边说:“对,我不打算跟你们合作了,你们的单价太高,超出预算了。”
“但之前您对我们的单价是没有异议的呀?”
“有另外一家公司给了我一个方案,每一项都比你们便宜几毛钱,这样一笔下来就是少好几万啊。”
知道我们单价的人也就是已辞职的业务员吧,看来是被老业务挖了墙脚。
我赶紧说:“陈总,我们能不能见个面再好好详谈?”
“这个……没有必要再谈了吧?”
我尽力说服他:“一分钱一分货,别的小公司是怎么跟您谈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保证,潮装给您提供的是最优质的装修服务,单价方面……我们再谈好吗?另外我们还可以再增加一些免费的服务,比如装修后的清洁。”
只要不亏损,我宁愿少赚一点也想把这个客户争取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具有诱惑力,那陈总居然答应跟我见面了:“我正在附近一家KVT唱歌,如果你有空的话就过来吧。”
……
我又带着小吴去了那家KTV。
到了包厢里面,看到里面有几个人在唱歌,小吴把我带到吴总面前,那个吴总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中等身材,见到我之后只是随便握了握手,然后让我等等,便又继续跟他的朋友一起唱歌了。Χiυmъ.cοΜ
我和小吴坐在包厢的一个角落里,就这样看着陈总和他的朋友一起玩。
傻傻地坐了一个小时,我才慢慢开窍,于是去找服务员要了更多的小吃的啤酒,顺便把帐也帮他们结了,再回来拉近乎,把他们伺候得妥妥的。
我再次发现做生意的不容易。
陈总他们总算玩得差不多了,一个个起身告辞,我看机会来了,便把音乐关小,再问陈总:“陈总,您现在方便跟我们谈谈了吗?”
这陈总的态度终于好了一点,他又用牙签戳了两块芥末青瓜吃,然后满嘴辣气地说:“好,那我们就谈谈吧。”
正要开始谈,这时包厢的门突然又被人打开了,一个踩着高跟鞋的女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边进来一边说:“唉,陈总对不起啊,我……”
四目相对,我们同时愣住了。
大波浪卷发,红色高跟鞋,一副宽大的耳环,正是安妮!
我当下心想,不好了,安妮一定会从中作梗的!
安妮坐到陈总旁边,再疑惑地看着我:“如意,你怎么在这里?”
“我跟陈总谈点事,你呢?”我并没有慌乱。
“我跟陈总是同行,又是朋友,彼此互相帮忙的那种,”她接着上下打量我:“你不会是弃医从商了吧?”
“对,我有一家装修公司,正跟陈总商量装修的事呢。”
那陈总见我和安妮认识,他有点意外:“原来你和安妮是朋友啊,哎呀,你怎么不早说,看我一直把你晾着,真不好意思啊。”
安妮马上说:“不不,陈总,您公事公谈,不用顾忌我,我跟她并不熟,是吧马小姐?”
陈总又看着我。
我笑了笑:“安妮你这会儿太见外了,前段时间你在我家住了好久呢。”
陈总便又看着安妮。
安妮妩媚地说:“但是,你可是每天都问我什么时候搬家呢,似乎恨不得分分钟要把我赶走呢。我走的时候你还说什么来着?说不稀罕跟我斗了,你是时时刻刻把我当成仇人呢。”
陈总看看我,又看看安妮。
他应该差不多清楚我和安妮是对立的了。
“马小姐,要不这样,我们今天先不谈这事了,有空的时候我们再详谈,好不好?”
他是不愿意得罪安妮。
我说:“不,陈总,说好今天谈的就今天谈吧,如果您跟安妮有事要说的话,我可以再等等,等您忙完了我们再谈装修的事。”
安妮瞟了我一眼:“如意啊,别怪我不提醒我,不是每个男人都像阿峰一样,你撒撒娇,再死缠烂打一下人家就服软的,如果你公司实力够硬,陈总自然跟你合作,要是实力不行,哪怕追到KTV来献身,陈总也是不会答应你的呀。”
陈总说:“安妮说得对,不过,马小姐的公司也在我的预选范围内,我正在考虑呢,就是她们家的单价太高了。”
安妮顿时笑了:“那还不简单,我那间美容院不是刚装修好了吗?回头我把那家装修公司介绍给你,价格合理公正,服务也很到位,老客户介绍装客户还可以打折,多实惠呀,何必找那些不知名的小公司。”
“好啊,那回头你把那装修公司告诉我,”陈总笑着说,随后便跟安妮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他们几个都走了,你还要不要再唱两首歌?或者喝点酒?”
安妮还是妩媚地问:“那陈总的意思呢?”
“当然是喝点酒,再唱两首歌。”
“好,我奉陪到底!”
“那马小姐你先回去吧,不要防碍我们唱歌了,”说完,陈总再没看我一眼。
我知道,这个订单肯定是吹了,也没有心思再磨下去了。
小吴示意我该走了,我的心情已经郁闷到极点了,便跟着小吴走。
安妮正在得意地唱着:“everybody跟我一起嗨嗨嗨……everybody我要让你嗨嗨嗨……”
搔首弄姿,一副十分嚣张的样子。
我已经走到门口了,却心有不甘,便又回去拿起话筒用更大音量唱着:“everybody跟我一起嗨嗨嗨……everybody我要让你嗨嗨嗨……”
安妮的声音被我覆盖了,她很不乐意,用话筒问我:“不是让你走了吗?你还在这里干嘛?”
我抓了一把薯条塞嘴里:“小吃是我点的,单也是我买的,为什么我不能唱啊?”
安妮看陈总:“她给的钱?”
那陈总是既贪便宜又要面子,见安妮质问他,他突然就掏出两三百块甩到我身上:“她自己抢着买单的,怪我吗?这钱还给你,走吧安妮,我们换一个地方再唱。”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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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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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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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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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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