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孩子待皇后冷淡,待自己倒是愈发亲近,每日皆是要提着小裙摆过来一同用膳。原便是自己的孩子,焉还能无动于衷?
小小团儿长成了小娘子,他巴不得她永世都无忧无虑的。谁知晓竟有人不安好心,偏是要为难一个孩子!
“那嬷嬷,是何人?”安帝放缓了声音,“说出来,朕保你全家性命。”
男子后背吓出了一层冷汗,见着安帝果真如阎罗王所言,不免放心了不少。他眼珠子转了转,不免多添了一句,“那草民与内子……”
安帝目光落在那二人的身上,二人马上低头啜泣,一副再是可怜不过的模样儿。他轻叩桌案,声音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自然,朕不会为难自己的百姓。”
男子愈发放心,哆哆嗦嗦地将一块玉佩掏出来,又说:“那嬷嬷,与草民约好了,草民得手后,便在朱雀街最大的酒楼跟前等她。”
如此天色尚早,想来那嬷嬷是还未来到的。
安帝朝着苏统领点点头,苏统领上前将玉佩给取来。上头印刻的花纹极其精致,只瞧了一眼,苏统领便知晓,这玉佩绝非精品,宫中地位不高的主子尚且无法拥有,更莫要说一个嬷嬷了。
只怕这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是宫中的主子了……
苏统领将玉佩送到安帝手中,安帝接过玉佩,脸色突变,却并未言语。他捏着玉佩,喝了一盏茶,方是将心头的怒火给浇灭些许。那玉佩,他原是认得的。
华公公偷了个空档瞧了一眼,待见着玉佩上熟悉的花纹后,心头大惊,忙是低下头来,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嫡亲的母亲,竟是要使了拐子,要将自己的女儿给卖到窑子去,这竟是何等的荒唐?
“苏钰,你带人去候着。”安帝语调仍是冰冷,只脸色却是比方才更难看了些。
苏统领得了命令,也不再多问什么,带着人便下去了。
堂中的二人亦是被押了下去,辛白州亦是回去了。待到堂中安静下来,安帝方是叹了一口气,揉着眉心苦笑,“朕这是造了什么孽?”他如今仍是男子最健朗的时候,偏鬓角却是生了几根白发,原本凌厉冷峻的面容上,竟带了一抹疲惫。xǐυmь.℃òm
华公公不敢多嘴,只沉默着给安帝再添了一杯茶。今日早朝安帝没去,只说染了风寒,郦光公主失踪的消息,已是被压了下来,但若人还找不着,只怕是要压不住了。一个小娘子彻夜未归,到底是于名声有碍。
“华福,你说朕这皇帝当的,又有何意思?”
安帝闭上双眸,不免想起当年皇后那温柔贤淑的模样儿来。只他走上了这般一条路,竟累得众叛亲离了一般,前朝国破那日,皇后问他,当皇帝当真这般重要?竟是要亲手杀死自己昔日旧友?
那日他正春风得意,听了皇后的话,满腔的欢喜却如同被冷水浇灭的烈火,忽的消散无踪了。他想,他的初衷并非是当皇帝,只后来没了回头路,与旧友之间亦成了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死敌。他活下来了,欢喜又惆怅。
便是在那日,他与皇后之间,再不复从前了。
“皇上这是钻牛角了。”华公公扯了扯嘴角,“这天下若不是有皇上,如何有今日之安宁?郦光殿下失踪一事,原便与皇上无甚关联,皇上何必自责?再者,这还未必便是娘娘做的,说不得是有心人故意取了娘娘的玉佩,以此来离间皇上与娘娘之间的感情。”
他这番话并未毫无道理的,安帝勉强笑了一声,倒是没有方才的低沉了。
不过一会儿,外头便是传来了孩子的说话声。辛阳与瑶光在郦都中找了一夜,如今方是回来——自然是空手而归。
辛阳到底年幼,此时困得有些撑不住了。瑶光使了宫人来,愣是将辛阳给带了下去,自己倒是跑进来寻安帝了。
她眼眶发红,手边的帕子竟都被汗湿了。分明是元宵,她却觉得日头灼人得很,吹到脸上的风,自是又闷又湿,黏糊糊地叫人怪是心烦。
她这是头一回将郦都走遍了,绣花鞋早便是被她丢弃,只换了一双好走路的小靴子。裙摆上沾满灰尘,一张绝色小脸上亦是难掩疲倦。但郦光还未被找着,她便是闭眼皆觉得平白耗费光阴。
再没比眼下更是叫人紧张的时候了,若长姐当真出了什么事儿,她竟都不敢想下去了。
“皇上。”
堂中的安帝不比她好多少。瑶光迈进堂内,未语泪先下,豆大的泪珠子“嗤嗤”地往下掉,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糊了满脸。
她心中乱极了,往日只瞧见长姐游刃有余地应对一切的模样儿,纵然知晓宫中黑暗了了,她偏是不长心,只仗着长姐护着,便甘愿当那一朵儿娇嫩无辜的小白花儿。如今却是好,长姐人不见了,她毫无头绪,除去哭,竟都什么都做不了。
她在辛阳跟前不敢哭,唯恐惹得辛阳心中更是慌乱。只到了安帝跟前,她却再是忍不住了,“皇伯伯,长姐去哪儿了?”
她捂着脸哭,小小的身子缩成小团,便蹲在堂中。华公公瞧着忒心疼,还只是个孩子呢,便是昨日表现得再是冷静,却到底是撑不住了。
安帝抿着嘴唇,一转眼似乎又瞧见这孩子父亲仍在的时候,她在金銮殿中满地爬,却也不见哭过,皮得很。
可他到底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朝着华公公瞧了一眼。华公公脑袋一垂,温声劝了,“瑶光公主快别哭了,殿下已是被人救走了,不会出事的。眼下苏统领已是带领人马,去将那歹人给抓住了,殿下很快便能回来了。”
但他心中亦是不确定,这郦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何人将郦光公主给带走了,又是否会送回来,送回来时可是活蹦乱跳的郦光公主,谁都不知晓。
瑶光瞪着一双兔子眼儿,得了保证,转头又是带人出去了。
“倒是个有心的。”安帝望着那孩子的背影,低声说了一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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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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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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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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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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