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坐立难安的担心她,前院却来了个小丫鬟,说杨家人派了车来接我。
母亲过世,次月父亲便娶了乙氏过门,外祖母气的卧病在床,打那以后,除了过年,杨家从不会主动派车来阮府接我。
莫不是外祖父又想起什么事情要叮嘱我?
太多困顿在心头的疑团,让我觉得,这一趟非去不可。况且郭氏的家宴,要注意什么我还得请教外祖父。
莲嬷嬷挣扎着要从榻上爬起来。
“伤筋动骨一百天,嬷嬷的股伤还没好,不可乱动。”我把她按在榻上。
“别人家的丫鬟,当真是靠不住,那惊鸿也不知野到哪儿去了!”莲嬷嬷气得脸色涨红,“让小姐一个人出门算怎么回事儿?”
我笑着摇摇头,“外祖父不会与我计较这些的。”
“杨家自然不会。”莲嬷嬷长叹一声,“老奴是怕乙氏借机欺负小姐!”
我拍拍莲嬷嬷的肩,“我长大了,嬷嬷放心吧。”
这话是安慰她的,乙氏要欺负我,便是有她陪在我身边,我也躲不过去,不如坦然受之。
我随前院的丫鬟往二门去。
还没绕过影壁,便听乙氏唤我的名字。
我赶紧站住,躬身退了一步,垂头听她吩咐。
“到了杨家,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有数吗?”乙氏居高临下的说道。
我连连点头,“母亲待我极好,过两日还要带我出门见见世面,女儿心中感激不尽。”
乙氏冷哼一声,“前两日的大火?”
“什么大火?女儿不知道。”我慌忙摇头,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你最好是什么都不知道,免得给杨家带来祸患!”乙氏声音冷飕飕的威胁我,“怎不见你身边那丫鬟?独自出门成何体统?”
我刚要张嘴解释。
继母便叫道,“杏儿,去伺候着瑾瑜,别叫咱们阮家的小姐在外头受了欺辱,记住——要寸步不离!”
我心头一紧。
乙氏没揪着惊鸿去哪儿来质问我,反而直接派了个丫鬟给我……莫非,惊鸿落在她手里了吗?她派人盯着我倒是小事,若是惊鸿有什么不测,我可怎么向国师交代啊?
我心里乱糟糟的,正没头绪,上马车时,车夫还绊了我一下。
让我险些一头磕在车辕上,磕掉门牙!我瞪了车夫一眼,却立时一惊,这人不对呀!杨家我虽不常去,可他们家的车夫我都认识。
这车夫却面生的紧!
我心里突突跳个不停,刚爬上马车,我又着急下来,“忽然想起我房里还有急事,杨家这会儿是去不成了,不如改日……”
杏儿却双臂一张,将我拦回了马车里,“小姐房里能有什么急事呀?再急能有外祖家事情急吗?长辈相请,还这般推拒,倒叫人说是阮家没家教!”
她把我堵进马车里,车夫扬鞭“驾——”,马车就动了起来。
我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前头有什么牛鬼蛇神在等着我。我甚至竖起耳朵,期待听到那总会适时出现的画眉鸟叫声,期盼那能提示我下一步该怎么走的神奇字条。
可一路上什么都没有……没有鸟叫,没有字条,陌生的车夫也没有把我拉去荒郊野岭,马车平平顺顺的到了杨家院中。仿佛一切的危险,不过是我自己吓唬自己。
我舒了口气,跟杏儿一道下了马车。
舅母一早就等在二门处,见我们下车,便上前打招呼,她朝我点了头,转而去恭维杏儿,“阮家的丫鬟真是不一样,瞧这模样,这通身毓秀的气质,便是搁在世家小姐里,也是百里挑一!怎的以前从未见过这样出众的丫鬟?莫非这就是圣上从宫里赐下来的?”
我赶紧摇头,“舅母,这是……”
杏儿暗暗瞪了我一眼,重重的咳了一声。
我记得乙氏的威胁,咬牙闭上嘴。
“宫里来的那可是贵人,怠慢不得,您这边请!”舅母拉着杏儿往花厅去。
杏儿甩手不肯,“婢子得伺候着阮小姐,圣上有吩咐,寸步不能离。”
她还真敢借圣上之名!
舅母眼神闪烁,“是我家老夫人,老人家糊涂了,说要见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多年前就不在世了,如何让她见?这不,瞧着阮小姐的模样,愈发肖似她娘,这才请了阮小姐来……老人家糊涂了,屋子里还一股子屎尿味儿,您怎么能去那地方呢?再吓着您!”
杏儿面色一紧,她还有些犹豫,舅母突然往她手里塞了什么东西。速度太快,我没瞧清楚。
却见杏儿垂下袖子捏了捏,脸色松缓了不少,“不会耽搁太久吧?”
“不会不会,也就是哄老人家安心罢了。”舅母挽着杏儿的手,去往花厅说要请她尝尝老家送来的顾渚紫笋茶,杏儿不屑的哼了一声,当真一副贵人模样。
我松了口气,正要让丫鬟带我去见外祖母,那车夫却提溜小鸡仔一般,将我提溜回马车上。
“净耽误时间!”他低喝一声,扬鞭赶车马车,离开杨家!
“你是什么人?你要带我去哪里?快停车!”我拍着门板,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儿。
路过杨家侧门时,我高喊救命,停车——
杨家的门房却毫无反应。
若说阮家人要把我卖了,我信。可我的外祖家待我一向亲厚,他们怎么会看着我被害,无动于衷呢?
“老实坐着,再乱嚷嚷,我可就动手了!”车夫拿马鞭敲了下车门,声音浑厚有力。Χiυmъ.cοΜ
从他刚才单手把我扔上马车来看,他肯定是个练家子,力气不小。
连杨家人听见了都不救我,我又怎么能指望外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惹恼了车夫,他真把我给打晕捆住,吃亏的还是我。
想通了我便坐在车厢里,掀帘子看着外头的街景。
说也奇怪,这车夫不绑我,不蒙我眼睛,甚至都不限制我往外看?这算哪门子的绑架?他是有多有恃无恐?
我心里泛着嘀咕,却见车夫将车驶进了胭脂巷,并停在了“天香阁”的后门外。
胭脂巷是平城最繁华的街巷,是所有达官贵人都喜欢来的地方,因为这里有数不尽的才貌双绝的奇女子。
而“天香阁”更是其中之最,这里被称之为魏国第一销金窟。连我这长在深闺的女孩子,都久闻天香阁大名。
他果然是要把我卖了!卖到天香阁做个妓女?
我好歹也是阮府的女儿,他怎么敢!
车夫亮了手中牌子,天香阁的后门敞开,让马车驶了进去。
马车停稳,车夫纵身跳下车辕,豁然推开车门,“你这是——”
我握紧了手中木簪,簪子尖头正对着自己的喉咙,“不知天香阁收不收女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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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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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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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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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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