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那时年少>尾声 再见上海
  童小语……我还喜欢着你。

  我把我所有的情感都转化成了文字,

  埋进了我的血里,骨里,灵魂里。

  我知道你一定会看到,读懂,

  从此无论你在天涯何处,都宛如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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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用一种高屋建瓴的态度来总结,童小语的离开对我的影响可谓异常重大,首先是彻底改变了我对生活的态度,在分手后的大半年内我强烈感到生活无聊、性欲减退、神经麻木,并且多疑多虑、易骄易躁。另外童小语的离开还促使我经常去思考一些没有什么意义的问题,比如——

  1.什么是人生?

  人生就是一个臭水沟,偶尔冒出几串肮脏的泡泡,算作高潮。

  2.什么是爱情?

  爱情绝非情投意合,而是门当户对,以及彼此的需要,短暂的激情一文不值,值得唾弃。

  3.什么是婚姻?

  婚姻就是还债,结婚前谈恋爱犹如赚钱,然后等结婚后慢慢还,直到还清了,也就离婚了。

  类似这种有点龌龊的思考还有很多很多,在此就不一一罗列了,我并不认为这是我病态的表征,相反,我为我思维前所未有地活跃和开明而感到庆幸。所以,很多时候我会感到我是光荣的,因为我开悟了,活明白了,懂得不争了。我强烈认定世上很多事情冥冥之中早有定数,人生犹如一幕情节和结果都已排练好的话剧,只等上帝一声令下,我们就开始敲锣打鼓,粉墨登场,有的人演的是悲剧,有的人演的是喜剧,眼泪流多少,不知道,笑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当最后累了、倦了、麻木了,灯光变暗,大幕拉上,开始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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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长一段时间,当我反思我和童小语的情感历程时,我都深深认为我除了油嘴滑舌外,再无特点,童小语之所以会喜欢我,完全是鬼迷心窍,因此她后来离开我,无比英明,我应该为她的聪明果断放声歌颂。

  每每想到这里,我就倍儿辛酸,没有什么比自我否定还残忍。

  你不是租房子吗?你不是住地下室吗?你不是骑自行车吗?你不是吃五块钱的盒饭吗?你不是工资一千五吗?这还是税前的,你有什么呀?就你这副臭屌丝样还配童小语喜欢,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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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童小语离开我的那一天我就决定留发蓄须,2003年年底的时候我已经扎起了辫子,蓄起了胡须,我相信如果童小语看到我一定会觉得我很酷。

  在对待很多事物的态度上我都采取了这种精神暗示法,我总是自欺欺人地对自己说,如果童小语知道了肯定会觉得我的做法是对的,然后我居然就真的获得了继续去做这事情的动力。事实上,很多时候我都强烈觉得童小语其实并没有离开我,她只是到她亲戚家住几天,她只是出去旅游了还没回来,她只是犯错误了被她妈妈管了起来,总有一天她会活蹦乱跳地站在我身边,对我灿烂微笑,和我深情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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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手后我一直渴望和童小语能够再相逢,为此我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虹口足球场,只要有空就会骑车在那一带瞎晃悠,我渴望能够在那里和童小语不期而遇,虽然我也知道这样的概率趋向无穷小,我学过数理统计,知道“小概率事件不可能发生”这个基本逻辑,但是看着那些我和童小语一起触碰过的树走过的路,我的心就会变得很踏实。有时候我也会骑到童小语家和学校附近,找个隐蔽的地方待上一会儿,闭着眼睛回忆着我们的从前,点点滴滴。

  让我郁闷的是,在这两个地方我居然也从来没有看到过童小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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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见面,分手后我一共见过童小语两次,一次就是在顾飞飞生日时,结果又受了打击,还不如不见。还有一次我坐车去浦东,天下着蒙蒙细雨,我乘坐的那辆公交车刚过杨浦大桥从河间路下行的时候遇到了严重堵车,车里的人个个怨声载道,纷纷斥责政府无能。我无心讨论国家大事,于是塞上耳机听调频立体声的音乐节目,结果本来还可以的心情被那个特煽情的女DJ弄得悲伤无比,于是我以一种忧伤的姿势抬头从车窗向外看去,然后就发现旁边一辆大巴上靠窗坐的女孩子很像童小语,一开始我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而没有在意,我又听了一会儿音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打开车窗,于是我发现那个女孩的的确确就是童小语。我们之间的距离真的很近,一尺不到,可是隔着这窗这雨就隔了整个天涯。我想叫她却不敢,只能贪婪地看,她始终没有发现身边的我,我期盼这车可以永远堵下去,可很快前方道路就疏通了,我们的车子也慢慢交错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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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童小语分手后我不间断地通过顾飞飞从陈菲儿那里打听有关她的一切,我知道童小语考上了哪所大学,学了什么专业,我知道童小语每一次生病的时间,每一次考试的分数,知道她又对哪个男生产生了好感,她的手机换成了什么型号。

  陈菲儿告诉我2003年11月童小语开始了一段新恋情,对象是一个军人,长得浓眉大眼,孔武有力,帅气得像王力宏。

  童小语是在大学军训时认识她的现男友的,当时他是教官,童小语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被电了一下,军训之后主动搭讪要了他的联系方式,然后约了人家出去玩了几次后就表白了,结果还真成功了,于是童小语又陷入了新的恋爱中,幸福得不得了。陈菲儿说童小语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过两年等自己毕业了就嫁给她男友,然后为他生个大胖小子,陈菲儿还说童小语现在过得很幸福,让我不必担心,如果我还爱着童小语的话,请为她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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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我就没机会知道童小语的事了,因为陈菲儿和顾飞飞也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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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地下室搬出后仿佛时来运转,之前创作的小说陆续在全国各大期刊上发表,稿酬加起来竟然有不少,反正我对生活要求已经很低,只要能养活自己其他都不重要,于是决定不再找工作,安心全职写作。

  我计划将我和童小语的故事写出来,我记得童小语说过希望我有一天能够出版自己的书,我答应过她,现在就是兑现的时候。

  我开始闭门不出,没日没夜地写,写着写着就笑了,写着写着就哭了,写着写着就不想写了,觉得不过如此,写着写着又兴奋了,因为通过这种方式可以和童小语再次相遇。

  我要和回忆赛跑,在我们的故事被时间风化前,原封不动地将之记录下来,我要把这本书送给童小语,这将是我能够为她做的最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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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我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准备,但这部小说的创作还是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全文不过十万字出头,可我写了一年多,最后一个字写完时已经是2004年年底了。所幸出版还算顺利,彼时“80后”的概念正如火如荼,我几乎没有费太多周折就找到了一家国有出版社,半年后,我的第一本书《再见,上海》正式面世,全国发行。

  我还记得从邮政局取回样书时的激动心情,仿佛自己再次拥有了全世界,并且找到了活着的意义,存在的价值。

  那真是毕业后最开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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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书送给了童小语,结果如文前所述,被她否定,并且指责。

  我真是觉得自己愚昧至极,忙活了这么久,换来的却是这番境地。

  伤心也好,不甘心也罢,接下来我该干吗?

  我突然想到“榕树下”的胖子同事,也不知道他在北京混得如何,于是赶紧发短信问候,短信如同石沉大海,后来打过电话,发现早已停机。

  再后来,有北京的朋友说,胖子后来感情受挫,得了抑郁症,真的跳楼走了。

  朋友还说:我们现在正在捯饬一个偶像剧剧本,有钱没名,你要有兴趣,速来。

  我回: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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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北京后,我很快开始了编剧生涯。那部偶像剧改编自一部特别畅销的韩国青春小说,本以为有书了不难写,结果前后整整折腾了两年,其间换了三个导演,四个监制,光编剧就走了十来个,就我始终坚守着,生生从枪手变成了第一编剧。

  倒不是我踏实,实在是没有其他出路。wWW.ΧìǔΜЬ.CǒΜ

  剧本写好后我拿着稿酬在呼家楼租了个单间,白天写作,无聊的时候就边抽烟边看着对面如火如荼施工的央视新大楼。

  我眼睁睁看着这楼平地而起,又眼睁睁看着它被一把火烧成灰烬,像极了我们的人生。

  晚上我会呼朋唤友,山吃海喝,那时候的串五毛钱一串,“普京”一块五一瓶,随便找个烧烤摊,拿个小马扎,蹲在马路牙边就能开吃,边撸串边吹牛×,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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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我重新开始上班,在一家图书出版公司,当见习编辑。

  或许是走过了太多坎坷,让我洞察人性,或许是卖过保健品,让我习惯营销先行,又或者我本身就是作者,让我对文字得心应手。总之做出版我很快就做得风生水起,策划了一大波畅销书,俨然成了行业新星。

  2011年,入行第五年,我已经掌握了丰厚的出版资源,对图书也有了独特的理解,我决定将《再见,上海》再版,换名为《那时年少》,并将之打造成了畅销书。

  也因此,童小语再次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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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2012年到2015年,我们每年都会相见一次,每次都像老朋友一样聊聊天,吃吃饭,然后挥手再见。

  本来我以为这将会是我们的相处模式,挺好,我也很满足。直到2016年她突然告诉我她已经离婚,并且决定去世界各地旅行,找回曾经的自己。

  我知道她想要什么,每个人的成长都是一场自我寻找,只是我依靠的是文字,她依靠的是远方。

  我们都是念旧的人。

  出发前,童小语突然问我:“还记得2000年12月31日那天晚上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我说忘记了。

  她笑,说:“想起来了,记得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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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真的忘记了,所以开始回忆。

  回忆是一场盛大的梦境,梦里有欢喜,有悲伤,有无常,有原谅,有重构,有幻象。梦里花开百里,芳香万年,梦里歌谣声声,梦里情意绵绵。梦里长歌当哭,梦里泪湿枕巾。梦里不知何年,梦里却知道我一直都爱着你。

  童小语,从我们第一次相遇,至今已经十七年,我喜欢了你十七年,我还喜欢着你。

  现在,这本被一再修改的书我依然送给你,希望你能喜欢,我是那么爱你,可我能为你做的是那么有限。我把我所有的情感都转化成了文字,埋进了我的血里,骨里,灵魂里。我知道你一定会看到,读懂,从此无论你在天涯何处,都宛如在身边。

  2003年,初稿

  2011年,二稿

  2017年,终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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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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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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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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