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那时年少>第八章 晃晃悠悠
  亲爱的朋友,你有过在黑夜游荡的经历吗?

  如果你也找不到生活的方向,

  我建议你去尝试一下,那感觉真的很爽……

  1

  回到上海后首要之事就是租个房子。或许是第一次太顺利,导致现在眼光很高,好的租不起,租得起的又看不上,对我们这些刚毕业的无产阶级而言,在租金考虑范畴内的房子大多是建于三十年前的老公房,要不就是20世纪初的石库门,几百个人共用一间公厕的那种。那些房产中介,染着黄头发的阿姨唾液飞溅地向我介绍各种各样的房型,认真的态度仿佛是给她们的女儿说亲,一个阿姨在看了我的打扮后很是慎重地向我推荐一个亭子间,用她的话说就是非常适合我,里面不但有一个老衣橱,还有一个马桶,可以随时满足我的出恭需求,条件简直不要太好。那个阿姨固执地认为我就是那种一骗就上当的白痴,激动得把唾液都喷溅到了我的脸上。而我在很有耐心地听阿姨说完全部的废话后才潇洒地对她说bye?bye,气得她对我直翻白眼。

  我最终选择了一栋位于我们大学附近的老公房作为我回上海后的第一个落脚点,月租五百元人民币,房型一室户,厨房和卫生间三家合用。我的房东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一米八的个子,浑身肌肉,还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子。他有一个娇小美丽的妻子,看上去很像十年前的王菲,“王菲”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人的时候还有点羞涩,他俩站在一起让我瞬间明白什么叫美女与野兽。

  我把半年的租金一起付给“野兽”后他用力在我肩膀上拍了拍,用上海人特有的表达方式说这个房间刚刚装修过,里面的一切不要太灵。他特别暗示房内的那张席梦思床垫是全新的,睡在上面无论做什么高难度动作都会很爽,非常适合我这样年轻力壮火气旺盛的年轻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王菲”一直很安静地站在他身边,间或配合地发出“哧哧”的笑声,然后深情地看着自己的男人,风情万种。

  “小阿弟,接下来半年这房子就是你的了。”临走前那个中年人又用力拍着我的肩膀说,“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当然了,别把我的床垫弄坏了。”说完他自己就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刚说了一个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2

  我的邻居之一是四个安徽民工,他们背井离乡来到上海修建高楼大厦,除了水泥和黄沙,他们最热爱的就是歌唱,从工地回来后他们从不睡觉,而是扯着脖子鬼哭狼嚎。我的邻居之二是一对老年夫妇,那个老太很可能是女特务出身,因为从看到我的第一眼开始就用怀疑的眼神不停猥亵我的灵魂,那种眼神充满哀怨,让我担心自己是不是长得太像曾经抛弃过她的男人。那个老头无比热情,看到我犹如第一次看到人类一样,颤抖着个小身躯上前要和我热情地握手,他说他曾经位高权重,是上海政坛的一位风云人物,现在虽然老了,但是威风犹存,以后我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他,说完老头就让我先去给他修修已经坏了大半年的电视机。

  我足足用了两天才清理好我的房间,其间我杀死了五六种可以让最胆大的女汉子放声尖叫的昆虫,我还在床下发现了几条色彩斑斓的男女内裤和至少两打使用过的避孕套,那些曾经洁白的精液现在已经完全变黄,只是不晓得它们的主人此刻在哪里继续淫荡。我把这些内裤和避孕套丢到门外垃圾箱的时候正好被那个热情的老头看到,老头仿佛很想就这些东西和我进行讨论,吓得我赶紧躲回房间闭门不出。

  3

  安定下来后,我重新做好了简历,复印了十来份,然后买了几期《人才市场报》,找了些看上去合适的公司邮寄了过去。等消息的日子百无聊赖,后来我在附近的一家音像店办了张会员卡,每天靠看碟片打发光阴。有时候我也会去帝宫上网打CS,凌晨才回家睡觉,一直睡到傍晚才醒来,然后躺在床上听隔壁民工高歌“动力火车”。那几个民工嗓音高亢,轻轻松松就把一曲《背叛情歌》演绎得酣畅淋漓。听完民工歌唱后我会起床到楼下买瓶老干妈和几个大馒头,然后就着白开水吃下去算作晚饭加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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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颠三倒四地混了大半个月后我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在普陀区一家私营医疗器械公司做业务员,新员工培训时销售经理滔滔不绝地给我们讲授所谓的销售技巧,一再强调这个行当的特殊性,我脸上挂满微笑频频点头表示接受,心中却在想:废什么话啊,卖什么不都是忽悠吗?

  在这家公司我前后只忽悠了一个多星期,因为公司副总突然另起炉灶,不但带走了公司的技术骨干,而且把所有业务都揽走了,总经理气得脑充血,差点当场死亡。没几天公司就宣布倒闭,财务给了我六百块钱算作薪水,然后让我卷铺盖走人。

  也就是说,我又失业了。

  5

  对于我的回来童小语非但没有表现出惊喜,还不止一次地埋怨我不成熟,太冲动,这样做得不偿失,具体的明证就是在苏州我每个月可以拿到两千元人民币,可是在上海我连工作都找不到,要不是前段时间还攒了点钱,现在很可能在喝西北风。

  我想“得不偿失”真是一个很好的成语,可以让使用它的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掷地有声。只是童小语的这些话真的让我很难受,因为在我眼中我所在乎的只是和童小语的感情,我认为无论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只要我们可以回到从前,可童小语看重的居然是钞票。我想,钞票是什么东西?用古代高风亮节人士的话讲就是“铜臭”,就是“粪土”,“粪土焉能和我们之间伟大的爱情相提并论?”结果我的这个观点又遭受到了童小语同学的猛烈批评:“我不需要爱情,我就需要粪土,请你多给我一些粪土吧,有本事吗你?”

  在童小语的叱责下我缄默无语,因为我确实没这个本事,事实似乎正在证明,我比我担心的还要不堪,那些年少时的梦想和诺言,通通成了笑话。

  童小语并没有因为我的态度良好停止愤懑,而是继续数落我:“苏扬,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可是你真的有想过我们的未来吗?你知不知道在上海买套房要多少钱?你知不知道要把一个孩子培养大又需要多少钱?你知不知道我爸爸妈妈是如何看待你这样的外地人的?你知不知道我们之间究竟有多少阻拦?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童小语还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总是把生活想得太简单。”

  6

  一天童小语突然性情大变,约会时非但没有心不在焉,而且对我百般挑逗。对此我感觉非常不适应,长期处于压抑状态中的我身上已经养成了奴性,我请童小语“正常”一点,否则我会害怕的。童小语丝毫不体恤我的不安继续对我温柔无限,而我则犹如一尊铜像般始终无动于衷,童小语玩了一会儿估计累了就把头埋在我的怀里和我讨论爱情:

  “人家都说初恋是有缺陷的,可为什么我的初恋会这样完美呢?”

  “有吗?我怎么觉得乱七八糟好多事呢?”

  “已经很好了。”

  “或许吧,那你是喜欢完美还是喜欢残缺?”

  “我什么都不喜欢,我只想把该经历的都经历一遍,不留什么遗憾。”

  “我想我能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个想法会伤害爱你的人呢?”

  “那又怎样?我首先应该尊重自己的内心啊!”童小语正色看着我,“苏扬,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也很感动,可不是说你对我好我就一定要同样对你好,不是你为我付出就要求我同样为你付出的啊!”

  我也认真地对童小语说:“你这些话只在一种情况下成立——你不再爱我了。”

  “我不爱你了吗?”

  “我怎么知道?那要问你自己,问你的心。”

  童小语眼神黯然了下来:“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的爱和我想象中的越来越不一样了。”

  为了延缓这难得一次的对话,我尽量使自己的情绪看起来没有波动,继续循循善诱:“那么问题来了,你总是将现实和自己的想象对比,这其实不合理,也不可取,因为想象再美好,也永远无法替代现实,我们更不能用想象指导现实,而是应该用现实修正想象。”

  “嗯,我承认我是一个活在想象中的人,可是你没发现你其实和我一样吗?只是你没有意识到而已。”童小语没有反驳,继续慢条斯理地说,“你总是说我很天真单纯,像小孩,你总是说我内心善良,很美好,你总是说我教会了你太多,让你变得更成熟,这些其实都是你的自我暗示和催眠。你那么细腻,还很敏感,不可能感受不到我对你的变化,可你还努力维持着和原来一样的投入和付出,就是因为你想象出了一个完美的我,我真有那么好吗?我觉得我没有,因为我们都太过依赖自己的想象,又对现在的拥有恋恋不舍,所以我们活得都很累,不是吗?”

  坦白说,童小语的这些道理并不足以说服我,但是这些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还是让我很震惊,她怎么能说出这些形而上的话呢?我突然意识到至少有一点她是对的,我并不真正了解她,我的自我意识太强大,强大得重新构建了她,所有我喜欢的我都继续保留,而我不喜欢的,全部屏蔽,所以我总是太过强调自己在这份爱情中的付出和不容易,这也的确不可取。

  7

  11月中旬,童小语突然告诉我陈菲儿怀孕了,对之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愕,反而轻描淡写地说这是自作孽不可活,顾飞飞和陈菲儿这两个浑蛋从第一次做爱开始就从不做任何措施,到现在才出事简直是奇迹。

  “这些风凉话你就别说了,现在该怎么办呢?菲儿都急死了。”童小语觉得我的态度很不诚恳,应该批判。

  “要么生下来,要么去医院,还能怎么办?”

  童小语白了我一眼:“算了,问你也白问,你这人就是冷漠。”

  为了稳定军心,顾飞飞送陈菲儿去做手术的那天特地叫上了我、童小语,还有另外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子,据说是顾飞飞的同学,因为有过两次堕胎经验而被顾飞飞聘为顾问。

  我们一行五人声势浩大地向虹口区妇幼保健医院进发,一路上有说有笑,有唱有闹,那情形不像是去打胎,而像是去参加一个party。特别是陈菲儿和顾飞飞显得尤为兴奋,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蛋居然大声讨论说要给肚子里的孩子取个名字,陈菲儿还特有创意地问:“如果是双胞胎那该怎么办?”m.χIùmЬ.CǒM

  “真是太神奇了,想不到我差点就可以做爸爸了。”顾飞飞一边和陈菲儿打闹一边感慨。倒是童小语显得很紧张,不停地小声对我说:“很疼的。”

  “你怕什么?和你没关系。”我拉紧童小语的手,她的手冰冷,不晓得是风吹的还是给吓的。

  “你不会也让我怀孕吧?”童小语小声问我,满脸的惶恐,“这种手术对我们女孩子伤害很大的。”

  “当然不会了。在你嫁给我之前,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这种伤害。”我信誓旦旦地说。

  “我会嫁给你吗?”童小语突然问。然后不等我回答,她说:“反正我以后不想和你做爱了,我真的好害怕。”

  8

  11月底童小语突然想突击学习英文口语,说要报一个名叫“EF”的培训班。我陪童小语去咨询时,一个老外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说他们拥有全世界最庞大的英语学习机构和最为丰富的英语教学经验,他们的学员遍布世界各地,参加他们的培训可以让对英语一窍不通的人在最短的时间内熟练掌握口语技巧,说得跟传销一样。对此我自然嗤之以鼻,可童小语立即对这些动人的描述表现出了极大兴趣,她只想到过个一年半载就可以用英语说话,根本不去考虑这很可能是一个美丽的谎言,于是立即兴高采烈地回家问妈妈要了三千元人民币,然后报了一期的班,任凭我如何进谏,都无济于事。忠言逆耳,童小语对我的意见不屑一顾,并且说她以后要好好学习,没时间专门出来陪我了,我要是还想见她,就只能每星期六下午四点到浦东等培训班放学后送她回家,我们所有的恋爱只能在公交车上完成。

  童小语说:“浦东蛮远的,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我一个人也好回去的。”

  我说:“愿意,我不要太愿意啊!别说浦东了,就是天涯海角我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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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中旬,“榕树下”突然招编辑,我立即报了名,经过一番折腾后顺利入选,从而开启了我如梦似幻的文字工作者生涯。

  “榕树下”位于北京西路的一幢高档写字楼内,一棵水泥做成的硕大榕树枝繁叶茂,上面还嬉戏着几只能叫会动的假鸟,整个办公区郁郁葱葱,感觉很像伊甸园。同事们都以网名示人,安妮宝贝坐在最里面的房间,那时候她正主编一本电子杂志,烟灰缸里总是堆满了细细长长的520烟蒂;西装笔挺的李寻欢总是表情肃穆,好像永远都在操心天下大事,让人敬而远之;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宁财神,成天嘻嘻哈哈晃来晃去,像个大孩子……这些原本只能从媒体报道中看到的人物突然活灵活现地坐在你身边,那感觉相当奇妙。

  我的工作职责是审阅网友投稿的爱情故事,每天看稿量三百篇左右,一天下来头晕目眩,提到爱情就反胃。由于阅读了大量“奇形怪状”的狗血爱情故事,自身情感观也逐渐混乱起来,有时候感觉自己已经看透世间所有爱情的本质,立地成佛,有时候又觉得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不明白,如此反反复复,人被折腾得憔悴不堪,内心世界更是接近病态。

  10

  和我一起进去的几个人大都具有症状不轻的神经质,经常会做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举动,其中一胖一瘦两个哥们最为“奇葩”。

  胖子面相憨厚,性格懦弱,爱好诗歌,崇拜海子,总是说主动寻求惨烈的死亡是一个诗人成就最高的作品,因此有朝一日他会从上海最高的金茂大厦楼顶跳下,在重力加速度的拉扯下展开身躯,以微笑的表情迎接大地的召唤,最后摔成一摊血肉,犹如绽放的花朵,美极了。他如痴如醉描绘的样子让我明白他绝非开玩笑,或许这正是他活着的终极梦想,每个沉默的人都要牛×一回,让世界为之注目。

  瘦子是一名虔诚的基督徒,成天不好好工作,而是不知疲惫地向我们布道,希望我们和他一样热爱耶稣。讲到动情处会唱歌还会流泪,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有宗教信仰的人,他表现出的力量让我为之震惊和感动,我想他一定很幸福,因为心藏大爱,所以对生活有恃无恐,因为信仰坚定,所以永远目光炯炯。这和毕业了一无所有怀疑一切的我正好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11

  我们在“榕树下”一共干了两个月不到,元旦前不久这家网站突然宣告被卖了,几乎所有员工都对此一无所知,大家都很伤心,觉得纯真的情怀被伤害了,散伙前喝了顿大酒,并且集体买了条红内裤送给老板,祝福他从此红运“裆”(当)头。

  酒至酣时,胖子突然泪流满面向我们告别,他说他决定离开上海,前往北京。他说在那里有成千上万个和我们一样的文学青年,在那里我们都不会迷路,不会被恣意抛弃,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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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年的元旦来得有点让人不知所措,时间怎么走得那么快,时间都去哪儿了?转眼我就毕业一年半了,为什么还在原地徘徊?究竟还要经历多少挫折才能真正往前一步?还是说我原本不过如此,这辈子只能这样了?

  就在我感伤不已之际,童小语突然告诉我她准备去澳大利亚了,童小语参加的是EF组织的冬令营,在缴了三万元人民币后她拥有了一次到澳大利亚看袋鼠的机会,就连春节也要在那里过,对此童小语非常自豪,因为报名的人非常多,她通过了好几轮面试才获得的机会,对此我已经懒得再说什么,只是送上真挚的祝福。

  童小语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左右,我因为再次失业只能依靠睡觉打发时间,迷迷糊糊中接到童小语电话说她已经到浦东国际机场了,再过几个小时就会登机飞往大洋彼岸,我迟疑着问她要不要我立即过去送别,时间应该还来得及。童小语拒绝了,童小语说她本来连这个电话都不想打,可思来想去觉得不大合适,不过她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告诉我一声。

  我“哦”了声,然后说:“知道了,谢谢你还记得我。”

  “苏扬,别这么说。”童小语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伤感——或许并没有,只是我一厢情愿地以为——我强打精神,故意调侃:“我说真的呢,如果你不告诉我,我肯定还想着和你联系,可怎么都联系不上你,肯定特崩溃,所以谢谢你是应该的。还有你到了国外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别那么任性了,也别成天想着玩,你好好和外国人相处,爱劳动,讲礼貌,别给咱中国人丢脸……”

  “你可真烦,都什么时候了还是这么不正经!”童小语轻叱,“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要安检了。”

  童小语挂了电话后我却紧紧攥着手机不知所措,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深呼吸了两口,艰难地闭上眼睛,决定继续睡觉,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我想,这会不会是一场梦呢?于是拼命咬了咬舌头,很疼,可是我还是觉得这只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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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小语去澳大利亚后我们就一直没有联系过,唯一收到她的消息还是农历新年那天她在地球那边用英文发给我的,大体意思是祝我新年快乐,新年交好运。我觉得这个祝福不太可能实现,于是想用英文回过去,可想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于是作罢。

  童小语3月份从澳大利亚回来后依然没有联系我,当然我也没有主动联系她,我就当她出国了,再也没有回来,反正结果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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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的一天晚上突然停电了,黑暗中我在床上躺了会儿,觉得心浮气躁,最后决定到网吧上网。网吧里一帮男女混混,正在用世界上最肮脏的语言通过网络问候对方的母亲,几个杀马特边打CS边高声号叫,仿佛他们真的在杀人,更多的人沉浸在《传奇》或《暗黑》里做着他们的英雄梦,网吧里一片其乐融融,幸福感爆棚。

  我没心思聊天,也不想打游戏,就一个个网页漫无目的地看着,心情却越来越沮丧,简直怀疑自己得了抑郁症。没过多久手机突然响了,我一看,居然是童小语,当场觉得有点头重脚轻,于是立即揣着七上八下的心跑到外面接听。

  外面风很大,也很冷,天地间一片萧瑟悲凉之意。

  电话里童小语先是一再强调她这次出国后强烈感受到了国内生活水平和国外的巨大差距,童小语颇为激烈地批判说现在国人的生活太落后了,她要好好努力,将来一定要到国外定居。我没心思听童小语讲这些废话,就问她给我打这个电话到底想表达什么。童小语愣了一下,然后对我说:“我觉得现在把精力浪费在感情上面很傻的,而且我以后不可能留在上海,所以我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

  我“嗯嗯”地发出两声,表示我还活着,提示童小语继续。

  “苏扬,我们分手吧,以后你不要再和我联系了,我不想受到任何打扰。”

  “嗯嗯。”我又回答了两声,然后迅速挂断了电话。

  我想这句话终于等来了,此刻的我是不是应该很悲伤呢?可我并没有出现想当然的伤心欲绝,我的坚强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我只是有点心疼,我想其实我早就接受分手的事实了,现在又何必说出来呢?而且是那样一个荒唐可笑的理由,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去打扰你的啊!

  总之,那是我和童小语的最后一次通话,是那样意外,那样草率,也没有任何仪式感,和我想象了千遍万遍的告别截然不同,这真的挺让人郁闷的。

  15

  我失恋了。

  是的,尽管我一万个不愿意面对,但我真的失恋了。

  失恋的头几个晚上我天天听《忘忧草》,听到伤心处难免落泪,这才觉得歌词写得真的很好。

  其实不光这首歌,很多原来听着无感的歌现在都觉得于我心有戚戚焉。

  像《过眼云烟》《推翻》《笑忘书》《不管有多苦》《梦醒了》《分手快乐》《唯一》《天黑黑》《温柔的慈悲》《我爱的人》《搁浅》《不一定》《让风吹》《多久多少》《门》《淡水河边的烟火》《BecauseIAmAGirl》《DownBytheSalleyGarden》,这些歌通通听不得,听到就难受,憋屈,想哭。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发现自己突然开启了一种新的感受能力,那就是无论看到什么事都能和自己的境遇联想到一起,而且天衣无缝。

  比如在路上看到条野狗,瘦骨嶙峋,在车流中四处逃窜,我会觉得那就是我;比如在菜市场看到砧板上待宰的鱼,我也会觉得那就是我;至尊宝失去了他的紫霞仙子,孤零零站在日落时的城墙上,我还是觉得那就是我。

  这种感觉,糟透了。

  16

  4月底,我搬离了那栋老公房,房租太高了,我已经失业了好几个月,实在负担不起。

  我的新住所是一间位于虹口区的地下室,我在里面度过了终生难忘的六个月。

  地下室位于一幢二十六层高的居民楼地下二层,里面弯弯绕绕有不下五十间房,每间房面积不超过十平方米,没有卫生设备,也没有厨房,方便要到二十米外的一间公厕,洗脸要到厕所旁的公共水房,洗澡就只能站在厕所里用水冲。至于煮饭做菜就在过道搭个台子放上电炉电炒锅,每到饭点时整个地下室楼道都弥漫着各家各户排出的油烟,浓度高得能让你中毒身亡。

  我的房间位于地下室的最里面,原来是整幢大楼的配电间,里面有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电表和错综复杂的电线电闸,没人知道这些电线的电压有多高,反正以前严禁人员出入。但物业管理人员为了多赚几个喝酒钱还是潇洒地打开了大门欢迎房客入住,他们想当然地认为不会有人傻得用血肉之躯去摸那些高压电线,就算不小心摸到了也和他们没有关系,因为每个住进去的人都要和他们签订一份协议,里面有意外触电死亡不追究他人责任的荒唐条例。只可惜大多数人还是有科学常识的,知道住到那个房间就等于一只脚踏进鬼门关,虽然房租很便宜,一个月只有二百块钱,但还是不敢轻易尝试,因此那间房空了很长一段时间。当我对满面油光负责地下室出租的物业管理人员说愿意搬进去,并且一次性付清半年房租时,那哥们真以为自己遇到神经病了。

  其实那间房除了电线电表多了点,以及正中央有个大大的鼓风机外,其他都还能接受,唯一让人遗憾的是这间房控制着全大楼的电力,自己却只有一盏二十五瓦的白炽灯,开和不开基本上没太大区别,最要命的是白炽灯的开关还隐藏在床头一大堆电线里,得伸手在电线里摸上半天才能找到。我疑惑地问管理人员这样会不会触电,对方白了我一眼说当然不会了,以前住在这里的人都用这个开关,不是都没死吗?我折服于他的逻辑,只好闭嘴,然后独自在床上坐了会儿,心情有点悲伤,又有点莫名的恐惧,赶紧到外面转了一圈,见到了太阳,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这才安了心,重新回到地下室开始收拾房间,我随身带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一台笔记本以及少许书和衣服,捯饬起来很快,又到附近一家超市买了点生活用品,然后正式开始了地下室生活。

  这幢居民楼隶属上海外国语大学,里面很多住户都是上海外国语大学教职工,因此经常可以看到一些戴着眼镜的老头老太出入大厦。他们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警惕性很强,经常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我们从地上走进地下。上海外国语大学就在不远的大连路上,只要穿过一段狭窄的弄堂和高高的轻轨就能到达。我经常到外国语大学里转转,看看篮球场上欢呼雀跃的男生,捧着书静静走路的女孩,以及食堂里互相喂对方食物的恋人。

  我真的很庆幸我和童小语已经分手了,否则我都不知道如何让她面对我现在粗鄙的生活,不堪的一切。

  17

  我的房间里一共有四只老鼠,这是我某个夜里的重大发现。那天我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床对面的碗柜上沙沙作响,似乎有活物正在打架,我本不想理会,无奈声响越来越大,最后严重滋扰到我本来脆弱的睡眠。我把手伸到一大堆电线中乱摸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开关打开那盏二十五瓦的白炽灯,在昏暗的灯光下就看到碗柜上一字排开四只脏脏的老鼠。我趴在床上盯着这四只老鼠看了会儿,老鼠也看着我,小眼珠子转来转去,双方如此对视了片刻,彼此都没什么动作,良久我长叹一口气,然后把电灯关掉了,继续蒙头大睡。

  以后的日子里我和这四只老鼠经常不期而遇,久而久之倒也成了不错的伙伴,我不怕老鼠,老鼠更不怕我,经常是我在写作时四只老鼠就在房间里上蹿下跳,我只求老鼠别把屎尿弄到床上就成,有几个小动物闹腾倒也不会显得寂寞,就这样大家相安无事共度半年光阴,一起走过的日子颇值得怀念。

  当然,地下室里不但有老鼠,还有数不清的无脚或多脚爬虫,只要你认真观察,你会在那间地下室内找到很多你以前听都没听过,长得奇形怪状的小虫子,简直就是一个昆虫世界。比如说我有一次整理床下面的纸盒时,就发现了好几种身体长长、颜色红绿相间的甲虫,每条甲虫最起码有一百条腿,这些甲虫见到我居然还昂着头仿佛要攻击我。还有一次,我突发奇想把饭桌后那块塑胶布扯开后就发现一种有着长长触角和窄窄翅膀的小飞虫,这种小虫子黑压压爬了一墙,我当时头皮发麻腿发软,然后默默把塑胶布盖上,祈求这些哥们千万别发火,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打扰它们的生活。

  地下室里最多的当数鼻涕虫。鼻涕虫倒不可怕,相比前面提到的甲虫和飞虫,鼻涕虫简直太亲切了,只是这鼻涕虫的数量也未免太多了点,无论在桌上,还是在床下或门后,我总能轻而易举发现那些白白的、肥肥的恶心家伙,它们慢慢蠕动着,然后在肥硕的身体后留下一条清晰的痕迹。

  就是这种可以让世界上最胆大的女人放声尖叫的东西,却一度成为我最好的玩伴。实在无聊时,我就会捏起一只鼻涕虫,然后用打火机对着鼻涕虫烤一下,就见鼻涕虫身体裂开一条缝,然后外面的壳慢慢脱了下来,接着从壳里掉出一条小点的鼻涕虫,然后再烧一下,鼻涕虫又脱掉一层壳。就这样每烧一次就脱一次皮,到最后鼻涕虫只剩下一点点,居然还在蠕动,这时再烧一下,就听到扑哧一声轻响,鼻涕虫消失了,化为一阵轻烟。

  “哈哈。”我看着消失的鼻涕虫突然大笑起来。“我他妈是不是太无聊了?”我问自己,“可是我他妈真的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我记得最多的一晚一共烧了八十条鼻涕虫,从傍晚一直烧到清晨,一边烧一边哈哈大笑,像个真正的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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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室里看不了电视,却可以收听广播,每次睡觉前我总要听会儿FM101.7播放的“夜倾情——今夜不太晚,相伴到黎明”,这节目做得可真不错,女DJ声音挺迷人,在黑暗的地下室里听上去别有一番滋味。女DJ总让人们相信爱情,她说这是一个有爱的城市,所有孤独的孩子都有糖吃。可我总是认为这个女人在撒谎。“如果让你最爱的人抛弃你,看你是否还会这样理直气壮!”

  地下室里的居民包括下岗工人、流浪汉、通奸者、小偷和抢劫犯……这些人白天在阳光下神气活现,一到晚上全消失在地下,不再吭声,没人知道他们的喜怒哀愁,也没人关心他们是否有衣穿,是否有饭吃,因为上帝很可能遗忘了在地下居然还生活着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

  地下室不但阴暗,而且潮湿,冬日和早春还算可以,因为干燥。梅雨季节很快来了,地下室开始潮湿起来,总有莫名其妙的水渍出现在地面上,而各种奇形怪状的小虫子也开始展现出旺盛的生命力,从罅隙中纷纷爬出,伸展筋骨,很快地下室所有的墙上都爬满了黑压压的小虫,让路过的人不寒而栗。

  在那些潮湿的日子里,能够晒一次被子简直是人生最大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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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面房间住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妻,男人长得白白净净,戴着金丝眼镜,留着平头,看上去文质彬彬,成天穿着个白衬衣,像个白领,不过据可靠消息说此人只是江西过来的一个打工仔,依靠修电梯维持生计。他的爱人是他中学同学,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长相酷似林青霞,身材堪比林志玲,烫卷了头发,眼神迷离,十米外就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浓郁香味,如果说她是某某总裁的小蜜,绝对不足为奇,可事实上她只是在某个酒店做服务员,白天站在宽敞明亮的大堂对人微笑,晚上却和其他丑陋的女人一样站在厕所里洗澡,看着黑黑的小虫围着她洁白的裸体飞来飞去,嗡嗡作响。

  这对小夫妻总吵架,因为住在对门,所以我大体知道他们战斗的原因,无非是女的说自己瞎了眼,跟这个男的来上海过这种牲口般的日子,现在她每天受尽冷眼,简直比小姐还可耻,如果上天可以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宁愿在当地混吃等死,也不要到这个城市来受罪。

  女人骂得声泪俱下,男人也不甘示弱,男人怒叱女人目光狭隘,怎么能对他的未来心存怀疑,因为他天生注定是大富大贵之命,等过些日子一定会发大财。现在苦点累点只是上天对他的考验,如果她无法忍受,就请她立即滚蛋,等他发达了自然会有N多少女蜂拥而来。两人都说得有理有据,充满自信,彼此将唾沫喷溅到对方脸上,用难听的污言秽语诅咒对方爹娘。而吵架的最后通常以一种足够悲情的方式结束,作为战争的主人公,他们都泪流满面,互相忏悔自己的罪。女人说无论如何我都爱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就像当年全校那么多男人追我,可我独爱你一人,我既然选择了你,就会等到你功成名就的那一天。男的也流着鼻涕说谢谢,他会继续努力,一定要赚大钱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公主,画风转变之大让你以为在看肥皂剧。

  抒情完毕后两人就会做爱,刚才的争吵成了最完美的前戏。破旧的门窗根本无法阻止那对男女嘹亮有力的呻吟,面对春光外泄,他们只会感到更加刺激,完全忽视了对门一阳刚小伙也就是我的感受,每晚我就在他们的叫床声中安然入睡,再看着身边那四只老鼠,觉得这种生活多少有点问题。

  只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誓言和最虚伪的谎言一样经不起推敲,三个月后那个女的突然离开了自己的男人去寻找新的幸福,有人说她跟酒店一位经理私奔了,现在正在丽江享受灿烂千阳,也有人说她就在上海古北地区,从事服务行业,还有人说她对生活绝望,早跳了黄浦江,前两天从江上捞出来的那个面目全非的尸体就是她。真相永远不得而知,而那个男的依然平静地在地下室生活,淘米做饭,放声高唱,丝毫看不出任何悲伤。

  我曾经去过一次那小伙子的房间,当时他的女人还在,小伙子的电脑坏了请我去修,我一进门就看到雪白的墙上歪歪扭扭写着一句话:夹着尾巴做人。我修好电脑后问那小伙子这话什么意思,小伙子瞪着眼睛说:“在上海,就要像牲口一样,夹着尾巴,苟且地活着。”小伙子说这话时很激动,等平静下来拍拍我肩膀说:“哥们你还小,所以你不懂,所以你还是幸福的。”我点点头,对小伙子笑了笑。说这些话时,那个美丽的女人正坐在床上修指甲,哼着一首无人知晓的情歌,从头到尾都没看我一眼,仿佛她很快乐。

  20

  几乎每个凌晨我都会从梦中惊醒,然后再也睡不着,我会走出地下室,到外面荡一会儿,白天人太多,我找不到自己,只有在夜里路上才会变得空旷安全,仿佛只属于我一人。我可以对着黑暗微笑,对着楼房敬礼,对着身边飞驰而过的汽车鞠躬,我是那样自由自在,灵魂无比轻松。黑夜是最好的保护色,在黑夜里所有流浪的孩子都能找到梦中的家园。

  亲爱的朋友,你有过在黑夜游荡的经历吗?如果你也找不到生活的方向,我建议你去尝试一下,那感觉真的很爽。2003年的夏至未至,如果你在虹口区的午夜遇见我,我保准会这样对你说。

  21

  在地下室生活的半年内,我身上发生了不少事,比如摔断了腿,经常整天不吃饭,瘦了十八斤,头发变得很长很长。我又换了四份工作,失业成了家常便饭,我经常被人嘲讽,内心变得无比坚强。我的眼睛越来越怕光,在太阳下会莫名流眼泪。有工作的时候我拼命干活,借此忘掉忧伤,周末只能忍受寂寞,如死人般地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度过整个白天,到夜里再出去游荡。我还写了很多小说,和以前的风格大不一样。有时我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更多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时间很长很长。

  离开地下室时已是2003年10月,天气不那么热了,又是一个秋天如约而至,真不知道这个秋天会发生怎样的故事。我站在10月的阳光下,有点刺眼,眼泪很快流了出来,还有点恍惚,犹如经历了一场春秋大梦,梦里不知今夕是何年,所幸一切都还好,我回头看看生活了六个月的地下室,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对自己说——

  “你把这辈子最痛苦的生活经历过了,从现在开始你要比任何人都幸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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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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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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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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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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