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太后走到周光弼面前,挤出了一个感激涕零的笑容,“正所谓危难见人心,没想到周相有如此忠心和胆识,哀家准了。”
周光弼早已识破了董太后那虚伪的笑容,这个老女人变脸比翻书都快,皮相上风韵犹存,实际心肠歹毒至极,早就看自己不顺眼,若不是皇上刚刚登基,根基不稳,只怕是早对自己动手了,这次守城立功,成为拯救义国于水火的英雄,自己可以收尽人心,到时候这寡妇还想对付自己就更难了。
他作了一揖,“能为皇上和太后分忧乃是老臣的荣幸。”
“周相,哀家之前对你有些偏见,让你受了委屈,但现在这个情况,我们必须放下往日的立场,对抗我们共同的敌人。”董太后就差去握住周光弼的手了,这话无非就是暗示对方要全力守城,他们今后是一条船上的,给对方一个定心丸。
“周相的勇气着实令臣等汗颜。”秦勉立马跟着太后转变了语气,对他来说,厚脸皮和墙头草才是朝廷生存的第一指南,其他重臣也纷纷拍起了马屁。
周光弼配合演出地跪在了地上,就差老泪纵横了,“老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余光瞟了一眼周义,继续说道:“如今情况危急,为了确保皇上的万金之体和太后的千金之躯安全,老臣恳请二位暂时离开原封城,到雅云行宫住上一住。”
董太后扶起周光弼,走到周义面前,随手拿起桌上的奏折扫了几眼,看到周义的批阅,脸上露出了少许欣慰的笑容。
“义儿。”周义听见母后的声音放下了笔,起身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
“义儿,听我说,现在原封城不安全,我会派一队人马护送你去雅云行宫,你不是最喜欢那的天鹅湖了嘛。”
“那母后也去吗?”
董太后摸着周义的脑袋,满眼的不舍,“母后不能陪你去,我需要留在这里。”
“那朕也不去。”周义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董太后这个“不听话”的儿子让她心里竟然泛起一丝的安慰,可她不是普通的母亲,她让自己沉下脸来,“义儿,听话,不准任性,你是一国之君,你的安危关乎一国命脉,岂容你自己决定。”言辞之间威严无比。
“母后,朕已经十三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据说父皇十三岁的时候,已经跟随皇爷爷出征打仗了。”
“你父皇是你父皇,你是你。”
周义并不笨,只是登基过于仓促,难以适应,在位的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逐渐沉下了心性,“母后,您和父皇教导过我,一国之君应该时刻将自己的国家和百姓放在首位,如今我的国家和百姓都陷入了危机,朕确实不如父皇英勇,但朕绝不会在这种时候抛下他们自己去避难,朕更不会抛下母后您。”
董太后愣住了,眼眶微微泛红,她居然没有发现,自己那个内向的儿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长起来,过了良久,她才开口说道:“好,我们一起守在这里。”
“太后,这......”周光弼觉得这过于冒险,还想说些什么,见董太后眼神示意他闭嘴后也就放弃了。
董太后派出一小队骑兵悄悄出城,朝北约国疾驰而去,她需要陆平昭以最快的速度回来救火。
周光弼一直纳闷,这么大支队伍,之前都没有被探子发现,一直都快到都城才被人看见,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他派他的眼线四处探查,没多久的功夫,便有人发现了地道的入口,只可惜地道里面错综复杂,他的人追查之后,并没有找到屠龙军的老巢。
但这个消息却给周光弼敲了个警钟,这蒙京人果然是鼠辈,这么会打洞,若是他们也靠挖地道进原封城还得了,为了以防万一,他心生一计。
他命人用薄皮封好口的瓮放置在原封城的一些井里,深二丈,勿及泉,并且找来了一批当地的盲人,盲人由于眼瞎,生活中多是靠声音判断,久而久之,听力自然比普通人敏锐,他命这些盲人听瓮,数百步之内有凿地道者都可以被听见,并可辨方向远近。
一位盲人像往常一样侧耳倾听,耳边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似有一种预感,他立功的日子要来了,他再仔细侧耳倾听,这些消息可不能出了岔子。
这一次,叮叮咚咚的声音更加清晰,那声音对他而言,就像黑暗中出现的光点,让他完全确定下来。
“启禀周相,东侧养目井的盲人报告说听见了敌人挖地道的声音。”一名士兵匆匆来报。
周光弼大义凛然,正在墙头指挥着仅有不多的士兵和临时征来的民兵抵抗一波波涌向墙头的蒙京人,蒙京人个个人高马大,长相凶残,没有丝毫儒雅之气,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敌矛敌盾的,似乎是一种口号。
敌人密密麻麻沿着云梯登来,周光弼命几个士兵合力用叉杆将云梯推倒,眼见着这些人刚摔下去,很快又有蒙京人扛着云梯补了过来。
“这帮阴险狡诈之辈,这攻城是假,挖地道偷袭才是真。”望着还在不断攀爬的蒙京敢死队员们,周光弼暗中庆幸自己留了翁听这招后手,否则还不得被打得措手不及,“立马派人去巡视,探查这帮蒙京人的地道入口在哪。”xiumb.com
挖穴的目的无非两种,一种是挖地道进城,另一种是破坏城墙,若是为了进城,一条地道无法保证大军迅速通过,所以入城的目的就是配合正面攻城部队,设法夺取,打开一座城门,地道的入口位置会比较靠近城门。
“报,我们观察到蒙京人是在城墙的几处拐角挖地道。”士兵再次来报。
“拐角!”周光弼嘴里念着,看来这帮人是想要挖掘城墙地基,他们并不一直挖过城墙,而是不断向深处挖掘,同时把一些坚固的木桩搬进地道里,在运走墙基下面的土后,用这些木桩撑住上面的墙基,等到把一段城墙下边完全挖空后,就撤出人员,放火烧毁那些支撑墙基的木桩,造成墙壁坍塌,这么大的工程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完成的,所以才进行这番强攻,转移守城方的注意力。
“看来是我小看这些没文化的蒙京人了,有点儿意思。”周光弼淡定地笑了笑。
士兵看到周相这时候还笑得出来,一头雾水,这周相果然如传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又总觉他心机深厚,令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我们也该出去和他们会会了。”
“周相的意思是......”士兵声音越来越小,生怕自己揣测错误,“我们主动出击?”
“你说这挖地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快......快速?”士兵再次不确定地说道,声音里满是不自信。
“哈哈,当然不是。”周光弼用手将自己的口鼻捂住,眼神问道:明白了吗?
“哦!”士兵顿悟,“是通风!”
“没错,我们就是要把他们这风给断了。”
原封城城门打开,一队士兵从城里冲了出来,他们是死士,人马很快散成几个方向,直奔地道入口而去,尽管蒙京人竭力抵抗,但是他们大多是临时抱佛脚地学了些打斗招式,而且不少人都还在云梯上奋战,哪里是义国死士的对手,义国兵很快突围到了地道的入口处,他们只需要控制这里一炷香时间,用土囊封住入口,里面的人就会被活活闷死。
昏暗的地道中,一片尘灰坠下,呛得毕忘咳了好几嗓子,前方好几个蒙京壮汉汗流浃背,还在向深处挖着。
毕忘本来计划是参加突击城墙的,可聂郭城觉得地道胜算更大,希望他可以亲自前往监督,若有地方做得不好还可以进行指正,于是他就不断在几条地道中穿行,查看进度。
“怎么样了?”毕忘将水囊递给他们。
“快了快了,到时候准叫那帮义国狗吓得屁滚尿流。”令飞虎刚说完,意识到自己嘴瓢了,“毕兄,我可不是说你,你别介意啊。”
“我知道。”毕忘和这帮蒙京人相处久了,知道他们都是口无遮拦,但是为人善良,有时候他听多了义国人这不好那不好,都忘了自己也在这被骂的对象之中。
忽然,地道变得漆黑一片,就连最后那一点儿可怜的光线都被吞噬,不好!毕忘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赶紧半蹲着朝入口奔去,果然,哪里还有什么入口。
“毕兄,这是咋了?”令飞虎的声音中透着不安。
“入口被封住了。”
此话一出,黑暗中众人一阵惊叹,“啊?那能推开吗?”
“封死了,从里面弄不开。”毕忘深吸了一口宝贵的空气,“我们被困死了。”
“什么!这可怎么办啊?”
“我还不想死,呜呜呜呜......”
“我死了,罗一咋办呀?”令飞虎也和大家一样沮丧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绝望让时间变得缓慢,尤其是在黑暗中渐渐缺氧的时间里,可以说完全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他们这群人在这小小洞里等待着死亡。
“我的头有点晕,好困,我先睡一觉啊。”令飞虎打了个哈欠。
“别睡!”毕忘使劲儿掐了他胳膊一下,“你这是缺氧了,一旦你睡过去,就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
“什么缺氧?我就是困了。”
“你别说,我也困了。”另一名蒙京人也说道。
“大家千万别睡,睡过去后大脑就会缺氧,大脑缺氧8-15秒会丧失意识,缺氧超过6-10分钟就会导致昏迷,严重者会导致脑死亡的。”
“毕兄,你这说的什么呀?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令飞虎奇怪地问道。
别说令飞虎了,毕忘自己说完都惊住了,他在说些什么?这些东西就像是灌进他脑子里的,不知怎么的刚才一下子就倒了出来,仔细想来,他也不明白自己的话是什么意思,“总之就是别睡。”
毕忘的指尖触到了一点冰凉,这是什么?他又用手摸了摸,是粗竹竿,他想起挖地道前,冉柔建议大家带一些竹竿,烧支撑墙基的木桩时,有这些竹竿透气,也能让火烧得更久一些。对呀,这些竹竿里面已经被打空,可以透气,毕忘一下子燃起了希望,“我有办法了,我们把这些竹竿插出地面,兴许能让我们坚持到上面的人把土囊刨开。”
令飞虎见大家都没有动,毕竟现在都是四肢无力的状态,说道:“毕兄,我信你。”他艰难地开始插起竹竿,他的行为很快感染了大家,渐渐都开始行动起来。
“这上面的义国兵不会把我们的竹孔也给堵起来吧?”一人问道。
“我相信我们在上面的人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做这些事情,他们一定也在想办法击败义国兵,救出我们。”其实毕忘心里也不是百分百的肯定,但是他知道,希望可以让人在苦难中支撑下去,他必须表现得非常有信心,才能带给这帮子人一点生的希望。
有了气孔,时间依旧是难捱的,他们的日子并没有好过多少,毕忘自己都感觉心脏跳得快速无力,还有像晕船般恶心想吐,浑身大汗淋漓。他在朦胧中,看见了温玉的脸庞,对着他莞尔一笑,招着手示意他过去,即使他曾经怀疑过温玉背叛自己,但自己心里最重要的人始终都是她。
光线终于射了进来,“你们还活着吗?”传来了锒冲的声音,他的脸也随之出现在了地道入口,脸上溅上了不少血点,想必是经过了一番恶战。
“没死。”毕忘坦然地笑了笑,他知道他们得救了。
走出地道口,屠龙军暂时撤了军,的确,这原封城就是座铜墙铁壁,要想攻破真是不易,但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可不想就这样轻易放弃,援军未至,就还有机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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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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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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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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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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