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盾牌挡在曾宇的眼前,他看不见前方发生了什么,耳边战鼓鸣鸣,呐喊声声,他感觉自己的小腹微微胀痛,嘴里泛着酸水,他有一个坏毛病,只要一紧张,就想去小便,严重的话还会想吐,在这生死决战之际,可没有什么空档能让他去方便方便。
他尽力地放慢自己的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马蹄的轰鸣已经越来越近,他知道,马上就会迎来一阵剧烈的冲击,他抓紧用余光瞟了一眼身后已经握起了长矛的楚月红,为了她,为了他们的后代,也为了他的民族,他必须挺住。
“准备。”楚月红对曾宇低声说道,她透过盾牌间的缝隙,看到骑兵们气势磅礴地涌来,只有不到十步远了,仿佛立马就要将他们吞没,她双手提起长矛,心脏砰砰跳动,就快要跳出来了。
曾宇听见巨响,响声震天的同时,他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冲击力,一匹健硕壮马的马蹄已经狠狠踢上了他的盾牌,他的双手被震得酸麻,他不顾一切地拼命抵挡,一波一波地冲击接连而来,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这冲击震得零碎。
“大家坚持住!千万不能让他们攻进来!”有人在鼓动着。
与此同时,楚月红的长矛笔直地刺了出去,一阵马鸣嘶叫之后“轰”的一声,那马倒在了地上,骑在它上的士兵也一同摔在了地上,他虽受了些伤,但是利索地爬了起来,在马蹄混乱中跌跌撞撞后退,退回到步兵的大队伍中。
曾宇还来不及高兴,他身边的兄弟已经应声倒下,马匹重重踏过倒在他胸口的盾牌,这样的重量令那兄弟口吐鲜血,估计全身骨头都被踩得稀碎。
缺口一旦打开,如同开闸放水了一般,马匹都一涌而入,一时间飞沙走石,昏天黑地,时不时几道刀光剑影在曾宇眼前晃过。
“砍马腿!”毕忘大叫,和大队人冲了过去。
曾宇扔掉手中的盾牌,从腰间掏出匕首,一匹马急速朝他冲来,还好他躲闪及时,否则定是成为蹄下亡魂,那急速的马冲倒曾宇不远的一个蒙京士兵,士兵被撞得飞起,刚落到地面,另一马蹄踏下,那人的脑袋被踩碎,血浆和脑浆流了一地。
义国的步兵紧随而上,刚才还泾渭分明的两军此刻已经融在一起,展开了惊心动魄的对攻战,咆哮、呐喊、哭声、交戈之声都混做一团,喘气的马儿一匹匹倒下,有的被缰绳乱缠着,四肢扭动挣扎。
战士们挥舞着刀剑浴血奋战,一人倒下,另一人立马补上,曾宇在混乱中到处寻找楚月红的身影,他们已经被人流冲散,一个熟悉的背影闯进他的眼前,太好了,月红就在前面,他高兴地冲了过去,顺道斩杀了几名敌人。
可他还没走近,一匹马不知从哪里冲了过来,他只觉自己浮在半空之中,很快,他重新重重摔回了地面,浑身骨头散架了般的疼,刀光一闪,他的胸口被划了一刀,一刀又一刀,他的全身被划得稀烂,他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扭过了头,漆黑的眸子里,楚月红在那不远处打斗。
楚月红回身看到了他的尸体,“阿宇!”她悲伤地大叫起来,发狂一样跌跌撞撞地赶了过去,可惜曾宇再也回不来了,她能触到的,只有那已经冰凉的皮肤。她吻了对方的额头,“放心,我不会让你白死的!”她放下尸体,攥紧了长矛,双眼中迸发出仇恨,继续和义国士兵厮杀,即使右手中箭,就换左手死命砍着,像是一个不知疼痛的杀人机器。Χiυmъ.cοΜ
“斩断敌矛,击碎敌盾!”一名蒙京士兵倒下的那刻,嘴里依旧高声呼喊着,悲壮至极。
毕忘手中的剑已经沾满了鲜血,他从死人手中又捡起一把剑,左右开弓,一匹壮马冲来,他也冲着那马快速冲去,似乎想要用这肉身去对抗那庞然大物,眼见就快相撞,他突然膝盖点地,身子后仰,灵巧地从马腹下滑过,双手不忘砍断了马匹的四肢。
马轰然倒地,吴子俊顺势滚到地上,迅速站了起来,他凝望着眼前这位勇士,似乎有些面熟,可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找死!”吴子俊歪起一侧嘴角,披风在风中飞扬。
毕忘先发制人,左手的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击过去,骤如闪电。
“就这?”吴子俊不慌不忙,身子微微一侧,剑从他的鼻尖前掠过,却未伤到他分毫。
他心里有些沾沾自喜,更加有些看不起屠龙军。
正当他得意之际,一道银光破风而来,刷的一声,剑尖已及吴子俊的喉咙。
毕忘右手持剑,面色冷峻。
“你......”吴子俊瞪大了双眼,就连瞳孔也急速扩张,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样输了,事到如今,保命要紧,“看样子,你应该是义国人吧,没必要帮蒙京人对付自己人。”
“我只是想帮他们求得一个公平。”
“公平?你可别开玩笑了,成王败寇,若是蒙京人称了王,他们也会一样对我们。”
“我不杀你,我要你去给皇上报信,就说蒙京人想和他谈一谈和平相处的条件。”
“和平相处?”吴子俊再次震惊,“你们这么拼命,不为了称王?”
毕忘微微用力,手中的剑已经碰到了吴子俊的皮肤,“你的废话可真多,到底去不去报信?”
“去。”
“那好,让你的人撤......”毕忘话还没有说完,吴子俊的头已经被连根削掉,地上留下一道弯弯曲曲的血迹,无头的尸体倒下,露出了聂郭城的脸。
毕忘将聂郭城拉到一处人少的地方,“他已经败了,答应要去报信,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是军队的主帅,杀了他,他们的军心就散了,这六万精兵也就败了。”
“我们的目的不是打败这军队,是和皇上谈成和平相处的条件,你如今杀了吴子俊,义国士兵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双方都会增加死亡的人数。”
聂郭城一刀砍下另一个偷袭者的头颅,“如果不彻底击败这六万精兵,攻进这丰裕城,攻进皇宫,是无法震慑义国朝廷的,即使吴子俊报信也没有用。”
毕忘看着对方的眼神,里面有野心的火苗在滋长,他瞬间明白了,冷面而对,“看来你不仅想要和平,还真想要夺权了。”
“我之前没想是因为根本没希望,如今天助我也,此等良机,我必须要抓住,我仔细想了想,和义国皇帝谈判,他随时可能反悔,他一反悔,蒙京人更是可能惨遭报复性灭族,只有将权力掌握在我们手中,才能真正确保两族和平,我保证,如果我当上了皇帝,绝对会公平对待所有民族的人。”
“你以为打败了这六万士兵,攻进这座丰裕城就容易了?丰裕城可以说是铜墙铁壁,城防很好,而且就算你真的夺了权,可谓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义国皇帝只要振臂一呼,出征的大军立马就会打回来,到那时,我们面对的可不是六万大军,是六十万、七十万甚至一百万啊。”毕忘指着周围,“看看这些出生入死的人,他们的家人在等他们回去,你不能让他们跟着你去送死。”
聂郭城看着这满地的断肢残躯,杀红眼的蒙京人大声吼叫着,抱着爱人蒙京女人哭泣着,他沉默了,半晌,他开口问道:“你说的有理,可吴子俊已经死了,我们还能怎么办?”
“先击退这些义国士兵,再抓个人去报信,如果皇帝拒绝,那我们就攻城,进一步震慑。”
墙头射下一支箭,箭头上绑着一张白布,聂郭城打开一看,“还真是不出所料,那皇帝小儿拒绝了。”
看来还是免不了要走到攻城这一步,毕忘望着那座城池,眼神中满是忧伤,攻城对于屠龙军来说太难了,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尸横遍野的景象,他的记忆还在不断涌现,他印象中,有人告诉他,不要和军队里的人称兄道弟,因为这人随时可能在战场死去,朋友战死容易影响判断,也容易悲伤,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你们对攻城有什么想法?”聂郭城问道。
“强攻呗,我们四万人怕啥?”刚打了胜仗,锒冲语气也变得更加硬气起来。
“四万人强攻只怕是难,城门是木质的,不如放火烧城门吧。”冉柔说道。
“放火烧城门行不通的,如果城门那么好烧,那么攻城就不会这么困难了。”毕忘指着远处原封城城门说道:“制作城门的木头会选择年代久远的巨木,其密度大,厚重,制成后还会涂上防火油漆,耐燃性大大提高,而且城门上部还留有缝隙,如果城门真的燃了,守军还可以通过预留的缝隙将水灌出,水顺门而流,就能浇灭大火。”
“你怎么知道这些?”锒冲不服,毕忘竟然赤裸裸地反驳了冉柔的意见。
毕忘摇摇头,“这些东西就像是长在我脑子里的,即使失忆了,只要碰上就会想起来。”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聂郭城看着他。
毕忘在脑海中演绎着,“我们走两条路,一条强行攻取城门,不过记得留一扇城门只需少量人佯攻就行,另一条我们做最擅长的事情,挖地道。”
“为什么要留一扇门?”锒冲问道。
“我知道了,第一,如果原封城的人发现没有退路,会尽最大努力守城,这样我们损失就会较大,如果他们知道自己还有退路,就不会拼死抵抗。第二,这种情况,重要人物很可能会出城避险,比如皇帝,我们可以在他们撤退路上设伏。”冉柔很快便想明白了,这样一来,的确稳妥。
毕忘赞许地点点头。
“冉柔,你可真厉害。”锒冲只有在夸冉柔的时候,语气才变得温柔,就连动作和表情也变得憨厚。
“厉害的是毕忘。”语毕,冉柔看到一位士兵的伤口在流血,她立马过去帮忙处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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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董太后在房中来回踱步,不断搓着双手,神色焦急,可恶,这些节度使前来支援,都只是糊弄一通就撤兵,根本没有尽全力,有些节度使更过分,直接上书说所有兵力都已经被调用走了,无人可以支援,真是岂有此理。
周义在案前批阅奏折,专心致志,他母后的脚步声丝毫也没有影响他。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几位朝廷重臣接到皇令,立马前来觐见。
“爱卿都起来吧。”
“太后如此着急召我们前来,不知是否和屠龙......”周光弼意识到屠龙军这个词会冒犯到皇上,于是开口,“蒙京逆贼叛乱有关?”
周光弼的眼线在都城遍布,就连皇上太后的贴身太监都有他的人,消息自然灵通,他在吴子俊率军出城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那个傻瓜竟然打了败仗,还被杀了,现在蒙京军准备围城的消息是人尽皆知,闹得是满城风雨,百姓们都恐遭战乱和饥荒,人心惶惶。
“正是,那些逆贼早些时候想趁我们大军离开之际趁火打劫,竟然要求和谈,被哀家拒绝,哀家不会向这些逆贼屈服。”
“依老臣所见,这帮逆贼不日就会攻城。”礼部尚书秦勉说道。
周光弼冷眼旁观,又来了,秦勉除了见风使舵,这浑水摸鱼的本领也是登峰造极,太后是想知道应对之策,现在原封城任何一个普通百姓都知道蒙京人要攻城了,还需要你这个老狐狸说。
董太后神色依旧紧张,她即便表现得再坚强,她终究是个女人,遇上这么大的事情,很难无动于衷。
周光弼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老臣认为当务之急是让原封城进入戒备状态,戒备状态本就是为了应对现在这个状况,若太后信得过老臣,老臣愿意守城。”
守城虽是个苦差,但他涉猎各种书籍,包括兵书,面对屠龙军这种不正规军队还是有自信的,他只需要熬到陆平昭闪电攻下丰裕城即可,一旦守城成功,他就是原封城的功臣,百姓心中的大英雄,朝廷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
“呵呵!”秦勉笑了起来,“周相,您虽然学富五车,可这和带兵打仗完全不是一码事。”
“老臣熟读兵书,也经常和陆将军交流军事,若是秦尚书不放心,可以和老臣一起守城。”
秦勉乖乖闭了嘴,他才不去守城呢,那可是有性命之忧的事情,为了讨好太后丢性命的事情他可不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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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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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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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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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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