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员心里暗笑,正想再逗弄一下这两个新警察,就听有人喊他:“周师傅,有日子不见了啊。”
他回头一看,见是李跃华笑呵呵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周师傅心里有些慌张,连忙迎了过去和他打招呼:“是华子呀,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儿了。”
李跃华说:“没什么要紧事儿,带他俩过来看看,顺便打听点事。”
周师傅一听,打起了哈哈:“哎吆,你们仨是一起的呀,你看看我这……”
李跃华说道:“哦,我有事耽搁了一下,你的腿怎么样了,这几天又有寒流过来,当心着点啊。”
周师傅笑着对李跃华说:“挺好挺好,门房里生着炉子暖和着呢,你们先进来坐坐,我去给叫主任去。”
李跃华对周师傅说:“不用了,你就是老师傅,先帮我们看看吧,在车上放着,有个小案子上留下了点东西。”
他让秦晓勇从车上把带来的部分棉套和棉花的样品取下来,拿进了门房里面放到桌子上,给周师傅点了根烟,请他帮着看看。
周师傅是棉花社的老职工,经验相当丰富,只不过由于早些年落下的关节炎不能长时间站立,领导照顾他,安排他到后勤负责门卫值班工作。
他这个人技术好,在车间很受尊重,养成脾气大、爱挑毛病的习惯。
刚才秦晓勇和柳俊梅进来的时候,既没有打招呼又对待他态度不太客气,周师傅是有意为难了一下他俩。
对待李跃华就不一样了,李跃华没来刑警支队前,在市局特行科,管的就是餐饮、制造、轻纺工厂这一块儿,周师傅可不敢怠慢他,弄不好找你个安全隐患之类的毛病,那会很麻烦的。
而且李跃华这个人别看他整天笑眯眯的,要是发现你厂子里有什么问题,那可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知道了他的来意,周师傅把老花镜戴上,拿起棉套仔细看了看,扯了扯上面的网线,把棉套在手里翻来覆去揉捏了几下,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放在了桌子上。
他又把李跃华他们带来的棉花拿起来看了看,摘下了老花镜。
从烟灰缸里拾起刚才放下半截香烟要抽,烟已经灭了。
李跃华顺手又递了一支过去,把火给周师傅点上。
周师傅吐出一口烟雾,颇有深意的看看李跃华:“华子,你们查的不是个小案子吧,这棉套和棉花上带着血腥气。”
李跃华点点头说:“关于案子方面的事我不能说太多,您就给看看这东西是哪儿给做的吧。”
周师傅很肯定的说道:“这个棉套就是我们棉花社给做的,它的松紧程度、使用的网线种类、制作手法,其他的小作坊都达不到这个质量。”
“但是它使用的棉花不是我们的,是自带材料委托加工的。”
李跃华连忙问:“这有什么讲究吗?”
周师傅说道:“制作棉套的棉花和你们拿来的棉花是一个种类,这种棉花是湖北产的,等级在一级到二级左右,属于上等的好棉花,不敞开供应,只供部队或是有特殊要求的单位使用。”
“所以这个棉套肯定是顾客自己拿来的,我们给加工成棉套。能有这种棉花的人,不是在湖北有亲戚就是有特殊的渠道,才能搞到这种棉花。”
“从棉套的网线脱损、新旧程度来看,这个棉套是在两三年前制作的。你们拿来的棉花是新棉花,和制作棉套的棉花是一个种类,但不是一批。”
李跃华问道:“您看能从棉套上查出是给谁做的吗?”
周师傅问:“这个棉套的规格是多少?”
柳俊梅对周师傅说:“是6×4尺,和棉套一块儿还有个蓝色缎子被面,也是6×4尺的。”
周师傅听了露出为难的神色,对李跃华说:“这就麻烦了,这种规格的棉套是最普遍的,每年我们加工出来的不下两三万套,不好查啊。”
秦晓勇问道:“周师傅,外加工的咱们有记载吗?”
周师傅说:“有是有,可是不登记棉花的种类呀。”
李跃华站起来对周师傅说:“谢谢您啊,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没准儿过几天还得来麻烦您。”
周师傅客气地把他们三个人送到门口,临分手的时候,秦晓勇对周师傅说:“周师傅,我爸泡的药酒也许对您这个关节炎有效,这两天我抽空给您送过来点,您喝着试试。”
回了队里,李跃华把从国营棉花社查访回来情况给唐晓棠进行了汇报,临了的时候唐晓棠问他:“那两个表现怎么样?”
李跃华笑着说道:“不错不错,嫩是嫩了点,但是都往心里去了,比我那会儿强多了。”
唐晓棠也笑了:“我那会儿看人家巴哥和谁都能说到一块儿,暗地留心观察,觉得学到了,去了老乡家帮人家挑水,结果水没挑回来,还把人家的水桶给摔坏了。”
“后来巴哥告诉我,不是要见什么就去干什么,得揣摩老乡的心思,看看人家希望你帮着做点什么。”
李跃华说道:“是呀,你这样的,要是人家家里有上学的孩子,你给辅导辅导功课什么的,人家当然乐意,要是帮着去做农活儿,人家认为你是装样子,就懒得搭理了。
不过我看小秦和小柳两个人能行,锻炼一段时间下来,都是一把好手。”
唐晓棠狡黠地对李跃华一笑:“那就看你这个师父了,我是把他俩都交给你了,这个案子上有事,你带着他俩啊。”
李跃华一下收起了笑模样,郑重其事的说道:“唐队,我这两下子都是土把式,人家俩人都是喝过墨水的,怕是不行吧,你带着最合适。”
唐晓棠拍了一下李跃华:“李哥,你想让我带着他俩再去给老乡挑水呀,别谦虚了啊,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哦。”
李跃华不好再说什么了,这天之后,秦晓勇、柳俊梅就跟着他了。
崔海给李跃华封了个“别动队长”的绰号,因为秦晓勇和柳俊梅本来不是一个组的,这下都跟着李跃华出来进去,俨然自成一派人马了。
几天下来唐晓棠发现这样不行,值班的时候不方便,索性自己也加入了李跃华这组人,让崔海和其他三人编成一个组工作。
唐晓棠和中队里的人说,重新分组只是为了值班方便,提升工作效率,中队是一个整体,大家不要有想法。
她做了一下分工,让崔海带着他这组人到国营棉花社,又给他们组配了一个六人调查组,去清查近三年票据账簿,争取追查出棉套是谁来委托加工的。
她带着李跃华、秦晓勇和柳俊梅这组人,和其他几个调查组分头下去,查找其它尸块包裹物的源头。
崔海揉着有些发涩的眼睛走出了国营棉花社的财务室,伸了个懒腰舒缓了一下酸胀的肩膀和脖子。
他们来了十个人,花了四天时间,在棉花社三个财务人员的指导协助下,从十一个麻袋、重达七百多斤的票据里,筛选出近三年的票据四万三千多张。
下午五点多钟,棉花社的会计提出来,明天开始,从这四万多张票据里,找出外加工这部分的单据,然后再仔细过一遍,这样能节省一些时间,提高工作效率。
崔海和大家商量了一下,觉得是个办法,让大伙收了工下班,他自己开着老爹淘汰下来的桑塔纳轿车,向近郊父母的别墅方向驶去。
路上接了个电话,是常童童打来的,说要请几个同学聚一聚,现在已经到了他家开的饭店,可是没有提前预约,服务员说没有雅间了,看看他能不能给想想办法。
崔海让她稍等,给母亲高艳霞打通了电话:“妈,你在哪儿啊……”
……
“哦,那正好,童童嫂子领着几个同学过去了,雅间满了,你给安排一下吧……”
……
“好嘞,我告诉她。”
压了和母亲的电话,崔海又拨通了常童童的电话:“嫂子,我妈正在饭店呢,她在前台等你,你过去吧。”
常童童接完崔海的电话,对跟在身旁的柳慧耸了耸肩,拉着她去了前台。
柳慧跟着她走了几步反应过来,问道:“我说呢,你说不用提前定,这是崔有财的产业,他二儿子跟你们家那个在一块儿,是吧?”
常童童说道:“你非要来这儿,我以为你是定好了呢,来了才知道你没预定,快走吧,人家等我们的呢。”
两个人快走到前台时,等在这里的高艳霞看见了常童童,快步迎了过来:“童童,你今天怎么想起来阿姨这儿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常童童赶忙笑着回应:“高姨,今天临时约了几个同学吃饭,听王宇说您和崔叔又弄了酒店,这不是想来看看嘛。”
她把柳慧介绍给高艳霞:“高姨,这是我的同学柳慧,南山宾馆的经理,你们算是同行啊。”
柳慧紧走两步和高艳霞握了握手,笑着说:“高姨好,您别听童童瞎说,我就是个打工的。”
高艳霞摆着手说道:“小柳你太客气了,我们是端不上铁饭碗,没办法了才出来打闹的。”
说笑了几句,高艳霞问常童童:“你们几个人啊?”
常童童看看柳慧,柳慧忙说:“高姨,就五六个同学,都是女的,也有段时间不见了,想聚一聚,大厅里有点闹。”
高艳霞点点头:“你们跟我来吧,”领着常童童和柳慧坐电梯上了三楼。
从电梯出来,高艳霞带着常童童、柳慧顺着走廊到了最里边的一个雅间门口。
雅间门口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穿着一身浅蓝色裙装、高挑漂亮的女孩儿,她用标准的礼仪问候高艳霞:“高总好,是您的客人还是...”
高艳霞示意她开门,对她说道:“今天这桌是我和老崔的贵客,你去安排一下。”
女孩儿答应一声快步离去,高艳霞把常童童和柳慧让进了雅间里面。
这个雅间很宽敞,有五十多平米,挨着门有卫生间和一个备餐间,顶上装着一盏大吊灯,柔和的灯光既不刺眼又把雅间里照的甚是明亮温馨。
地面上铺着红色的地毯,里面靠右摆着一张能坐十几个人的红木圆桌,围着圆桌摆着一圈棕色高背真皮座椅,餐桌上面布放着十几套精致的餐具。
左面放着一圈黑色真皮沙发和一个大玻璃茶几,墙角还有两个木头制成的衣帽架,南边的窗前拉着鹅黄色的窗帘。
柳慧是管理酒店的,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个雅间是不接待一般客人的。
柳慧悄悄拉了常童童一把,有些为难的对高艳霞说:“高姨,这是你们自己接待贵宾的地方吧,我们在这儿不合适。”
不等常童童开口,高艳霞嗔怪地说道:“童童叫你们过来,你们就是我的贵宾,小柳你要是这么见外,阿姨可是不高兴了。”
转过脸高艳霞又笑了:“安心吃你们的,我可不会给你们免单哦。”
常童童赶紧说道:“这就够给高姨你添麻烦了,哪能再白吃,这让王宇知道了,恐怕都要给我上课啦。”
高艳霞和她俩招呼了一下,说是还有几桌客人得去应酬,让她俩随意一些,然后就出去了。
常童童和柳慧坐下没说几句话,各自的手机就都响了,接起来一听,是另外约的几个同学到了。
柳慧让常童童先坐一下,她下去把来了的同学接了上来。
原来,今天这顿饭是柳慧张罗的。
柳慧今年二十九岁,之前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四年前和前夫离婚自己生活,也没有孩子。
她相貌气质都很出众,不乏追求者,最终选择了一直暗恋自己的市二轻局总务科长赵有志,再次步入婚姻的殿堂。
婚礼是腊月十八办的,当时有几个要好的同学给随了礼,但是婚礼当天有事没来参加。
结完婚就是大年,柳慧和赵有志忙着走亲访友一直都没闲下来,这几天才有了点时间,柳慧就把那天没参加婚礼的几个同学约了出来,请她们吃个饭表示感谢。
同学们都到了,柳慧张罗着点菜,一个同学和她开玩笑:“慧慧,你今天给我们补的可是婚宴,不能光有新娘没有新郎吧。”
常童童赶紧打圆场:“人家赵有志可是要来的,临时给局里叫回去开会了,散了会就过来。”
又有个同学耍笑起了常童童:“你和慧慧现在可都是科长夫人了,两个人一个鼻孔出气,呵呵。”xǐυmь.℃òm
常童童也笑了:“我可跟慧慧比不了,就我们家那位,结婚快五年了,我和他最大的好处就是,平城的小偷不管老少都管我叫嫂子。”
一句话把大家逗得笑了起来,常童童自己却有点笑不出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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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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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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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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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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