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郑三荒唐史>第33章 因为“贪杯”险些送了命
  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能让我真正感觉到快乐的事情变得少之又少;几乎每天睁开眼都是面对柴米油盐等一系列家庭琐事;即使自己内心多压抑也要忍着,“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再也经不起折腾,再也回不到以前那种快意恩仇的岁月了。越长大烦恼越多、顾虑越多,这可能就是男人该有的成熟标志,更是责任心的一种委婉表现!

  家里粮食加工站的经营状况已经彻底跌入了谷底,常常是很多天都没有一个客户上门。随着时代的变迁,看来我家这些老旧机器是到了该报废的时候,虽然不舍,但还是需要勇敢地面对,毕竟谁也无法阻挡科技进步的洪流。此时如果还想继续经营下去,就必须得更换新的设备,比如磨面机等。之前,小舅子家栋看我家经营粮食加工站还挺赚钱,也毅然选择进入该行业。他建造了更大的车间,并且安装的所有机器设备都是最新产品,每天倒也忙得不可开交。

  我曾几次跟甄蔷提出购买新设备的想法,结果都被其直接拒绝了。她断言粮食加工行业的寒冬即将来临,不是简单地更换几台新型设备就能解决的;传统笨重的加工设备早已被新型轻巧的家用机器所取代,加之我们这边种植水稻、小麦和谷物又少,根本无法形成规模,所以家栋家现在的火爆现象也必然是昙花一现,没有长久效益。事情的发展果然印证了甄蔷的预言,没过多久,家栋的粮食加工站也变得门可罗雀了。

  后来实在是没有生意,我们索性就拆除磨米坊和机器设备,彻底不干了;就只安心经营家中的苹果树和农田,有时间就额外饲养一些牲畜;毕竟家里现在也没有那么缺钱,不必再像过去那样为了生活而疲于奔命;但两个人在家经营这点东西属实有些浪费劳动力,我就想着再干点其它赚钱的事情。此时小铁蛋已经开始读初中了,他的成绩依然不错,考上高中肯定是不成问题的,稍微努力一点上个大学应该也不在话下。为人父母,我和甄蔷有必要帮孩子把所有的学费都提前准备出来,既然生下他就一定要负责到底!

  此时,隔壁高升镇的机械加工厂正好在招工,我感觉这或许是个不错的机会,就想去试试;毕竟上班可以旱涝保收,不像在家务农那样得靠老天爷赏饭吃;跟甄蔷简单地商量了一下,我就去面试了。其实那里就是招一些干力气活儿的人,只要是身体健康并且能耐得住辛苦谁都可以去,面试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第二天我就走马上任了,甚至都没有办理什么正规的入职手续。

  工厂距离我家有一段路程,靠步行上下班肯定是不行的;不得已,我只能临时征用小铁蛋的自行车,毕竟他们学校距离家里还是挺近的。自此以后,每周有六天都能看到一身浅蓝色工作服的我在清晨和夕阳中骑行。

  刚开始上班时我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自以为工人的地位好像高农民一等,所以每每骑车碰到熟人时总是大老远地就鸣铃打招呼,颇有点炫耀的心理;几个礼拜后我就不再有这种肤浅的想法,每天累得恨不能边骑车子边睡觉,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原来工人这碗饭也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我这个人天生就没有什么心机,不会算计更不懂占便宜,总是实实在在地与人相处;所以进厂没几天就和车间里的工友们打得火热,休息或者吃饭的时候总是混在一起瞎聊;其中特别对脾气的有水生哥、闷葫芦、牛蛋子和宋秃头。那时大家在工厂里基本都是称呼绰号,要么就是在姓氏前加个“老”或者“小”字,久而久之甚至都忘记了彼此的真实姓名。

  水生哥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跟谁都能相处得来,即使自己是对的也从不和人争辩什么,受欺负时也只是嘿嘿一笑,并且常把“吃亏是福”的口头禅挂在嘴边;闷葫芦的性格大大咧咧,和我最对脾气,俺俩没事就在一起喝酒,哪怕是再累每月也得抽时间聚上一场,和自己更为相像的是他嫉恶如仇的火爆脾气,但凡是看得上的人愿意掏心掏肺地付出,要是看不上则正眼都不瞧一下;牛蛋子是比较会搞社会关系的人,跟谁都可以称兄道弟但实际上却并没有走得那么亲近,他入厂时间最久、资格最老,是我们当中唯一的领导阶层——小组长;要说我们几个人里最工于心计的还属和我来自同一个镇的宋秃头,古语云“聪明的脑袋不长毛”,这话真是一点不假,但凡是他主动请客吃饭一准是对大家有事相求,之前就曾单独找我吃过两次饭,一次是求我帮忙把他被派出所扣押的摩托车弄出来,另一次则是家里有事需要我去帮忙张罗,绝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平日里宋秃头和闷葫芦互相看不上,几乎没有什么往来,甚至都很少交流。

  转眼间我在工厂也干了一年多,身体早已渐渐习惯了车间的繁重体力劳动,很少再出现身心俱疲的感觉;上下班骑的自行车也让我换成了机动车——一辆花了三千七百块购买的、崭新的“力帆牌”摩托车,要说这东西可比之前二姐夫骑的“幸福牌一脚踹”强太多,不论外观、性能还是燃油性,算得上是全面碾压。

  在车间待久了自然也就越来越“不安分”起来,不会再像刚入厂时那样任人摆布了。之前,车间主任总是把最脏最累且最不赚钱的活计都交给我们新人做;自从那次我和他大吵一架之后,境遇明显改善了不少,任务量比以前降低了,但工资却一点也没少赚。看来什么地方都一样,弱肉强食才是最基本的生存准则!

  周五下夜班以后,我和闷葫芦相约在工厂附近的小饭店,依然是酒足饭饱后才回家。明天倒班又恰巧赶到周末,可以连续休息两天,心里真是无比的惬意;到家以后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此时甄蔷母子还在熟睡中,我蹑手蹑脚、连衣服都没脱就上炕躺下了,生怕惊扰到他们的好梦。

  这几天甄蔷也是够忙的!因为战略发展的需要,国家大面积地修建高铁,轨道铺设正好经过古城镇,我家的一块土地恰巧就在规划范围之内。毕竟动迁会涉及到钱的事,丈量时哪怕差一点都会损失很多的征地补偿金,我们不敢占公家的便宜,但也绝不想因此而受到什么损失;我整天上班,自然是没有时间,所以都是甄蔷在现场盯着和协调土地测量的事。

  这几天我一直在上夜班,白天回来则是倒头就睡,以致于最近家里发生很多事都不知道;另外但凡是自己能想办法解决的问题,甄蔷一般也不会告诉我,她怕我上班时因为想事情而分神,毕竟在铸造车间干活儿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更重要的是有些事情自己属实也帮不上忙,比如这种测量计算和与人沟通等具有社交性质的工作就从来都不是我的强项。

  我家被征用的这块土地之前是属于父亲的,后来分家的时候一划为三,每个兄弟都有份;两个嫂子都嫌弃这块地的土质差并且一家一块的不能连成片,就私下里找到甄蔷,商量着要换地;刚开始我们是不愿意的,毕竟这块破地又偏远土质又特别差,不光不能实现粮食增收,反而还要多负担一定的税额,得不偿失;但是架不住两人的软磨硬泡,最终甄蔷还是勉强同意了,并且很快就在对方的坚持下去村里做了土地的所有权变更。她们两家用三等破地成功换得了一等好地自然是喜笑颜开,而我家除了在面积上获得更多的土地以外,可以说是毫无实惠可言。令人没想到的是天上真会掉馅饼!这块刚被我们栽上果树没几年的破地居然能被征用,也算是造化弄人了。

  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土地被征用的人家高兴,不相干的自然就只剩下羡慕和嫉妒了。最近我两位嫂子的心情就不太顺畅,甚至到了因噎废食、夜不能眠的程度;总期望着自己能和这次土地征收扯上点关系,好借此从中分得一杯羹;两人曾多次去村里查账并询问相关专业人员是否还能和已经置换出的土地扯上关系,结果得到的答复都是她们不想要的;大嫂失望透顶并由此引发了胆囊炎,在医院打了好几天点滴才康复,最终不得不决定放弃这一不切实际的想法;叶格格却还是不甘心,依然在苦苦地寻求突破口,仿佛真参与进来就能一夜暴富似的。由此可见,当时大家对于这种征地补偿的方式抱有太多的幻想和误解,所以才会为此苦心钻营,乃至六亲不认!

  “爸,电话,找您的!”边轻轻地推了推我,小铁蛋边压低声音喊道。

  感觉自己没睡多久就被儿子叫醒了,原来是水生哥有事,打电话让我赶紧去厂子一趟。

  正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句话在水生哥身上更是得到了最淋漓尽致地验证。今天水生哥当班,早上来到工厂刚停好摩托车就被同一车间的工友高胖子拦下了,对方非要借他的摩托车出去办点事。水生哥从来就不好意思拒绝别人,更何况对方又是一起干活儿的熟人,他只是简单地嘱咐了句“注意安全”,就把车钥匙递给对方了。

  没过多久,高胖子就一瘸一拐地过来给他送钥匙,连句“谢谢”都没有说,放下之后,转身就走。水生哥感觉情况不对,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赶忙去停车场检查自己的摩托车。不看还好,只见自己刚买不久的新车此时早已经是面目全非:大灯全部碎裂,挡泥板即将脱落,两个反光镜更是早已不见了踪影,就连排气管也凹陷进去了。很显然,这是发生了严重的交通意外。水生哥就是再老实也有弄清楚事情原委的权利,他在食堂门口堵住刚吃完饭正往出走的高胖子。

  “小高,你是怎么骑的车能造成那样?另外你回来倒是跟我说一声呀!”水生哥愤怒却又不知所措地抱怨道。

  “我骑得太快,躲车的时候翻到沟里去了。没事,花点时间简单修理一下就好了!”高胖子满不在乎地回答道,仿佛这件事与自己无关似的。

  “那你倒是去修啊,我上下班不得骑吗?”显然是很反感对方说话的语气,因而水生哥略带怨恨地说道。

  “我哪有钱,有时间你自己去修呗。”高胖子混不讲理地说道。

  “那你什么意思,我好心把车借给你,现在摔坏了你就不管了,有你这么办事的吗?”水生哥愤怒地大声喊道。

  “别他妈跟我吵吵把火的,没让你赔医疗费就不错了!你不知道借车肇事,车主也有责任?”高胖子说完话便看都不看水生哥一眼,转过头一瘸一拐地向车间走去。

  遭到高胖子的一通训斥,老实巴交的水生哥瞬间就没了主意,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真的错在自己似的。此时他哪里还有心思干活儿,越想越觉得憋气,急需找人倾诉一下并期望能从对方那里得到些许帮助。水生哥先是打电话给宋秃头,结果对方以家里有事为借口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接着又给组长牛蛋子打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听;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碰运气似的打给我。

  了解情况后,我连中午饭都没吃就赶忙朝厂子奔去。骑摩托车并不远,也就十几分钟的事。我到达厂门口的时候,发现水生哥正蔫头耷脑地蹲在地上;看见我匆匆赶来,他仿佛瞬间就生出了主心骨似的,从地上一跃而起,并急忙跑了过来。

  “哥,先别着急,这事你想怎么解决?”我必须得弄清楚水生哥的诉求才好帮他出头,因而直奔主题道。

  “我寻思高胖子能帮着把车修好就行,都是一起干活儿的工友,关系弄得太僵也不好,你觉得呢?”水生哥唯唯诺诺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但又好像是在等我给他拿主意似的,试探性地回问道。

  我知道再问下去也没什么用,水生哥也不会有更好的想法;现在知道他想让对方给自己修车这一条就足够了,而且这个要求也非常合理,一点都不过分。

  我和水生哥一起来到生产车间,此时高胖子正假模假式地在那装作干活儿;他伤得也不轻,根本就没办法进行重体力劳动,不过是在这滥竽充数混一天工资而已。

  “小高,你出来一下,我找你有点事!”车间里的机器轰隆隆地响着,我只能尽量缩短语句并提高说话的音量道。

  “三哥,我手里有活儿,走不开!”看见一道而来的水生哥,高胖子就猜到了我找他的目的,因此故意推托道。

  “别他妈墨迹,出来抽颗烟,歇一会儿!”我提高音量,极不耐烦地对他喊道。

  高胖子知道我的脾气,连车间主任还有他当工段长的大哥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他;没办法,就只能放下手里的工具,一瘸一拐地跟着我俩走出车间。并没有去什么隐蔽的地方,又不是过来打架的,我和水生哥直接把高胖子带到了停车场。

  “小高,水生哥的摩托车是你给撞的?”我正正地看着高胖子,明知故问道。

  “嗯,是我!”高胖子低着头,小声地应了一声。

  “那你什么打算?”我又追问道。

  “我现在没有钱,等开工资了就给他修。”高胖子极不情愿地说道。

  “这句话说得也算讲理!哥,你觉得行吗?”我转过头看向一旁的水生哥,毕竟这是两个人的问题,有必要征询一下他的意见。

  “行行行,当然行了,有句话就行,能修上就行!那还有啥说的,没说的,没说的!”水生哥一边搓着手,一边嘿嘿地笑道,仿佛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当事人都同意了,我的任务也就算是圆满地完成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我现在迫不及待地想回家补觉去;但水生哥没吃饭,非要拉着我去厂门口的小饭店吃点东西,盛情难却,正好自己也没吃中午饭,就跟着他去了;知道我喜欢喝酒,水生哥特意给我要了一瓶半斤装的白酒和几瓶啤酒;不想耽误他的工作,而且自己也实在是困得不行了,胡乱地吃点东西、喝点酒,我就着急忙慌地往家走。

  刚骑上摩托车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等风一吹,加之困意来袭,瞬间就觉得头晕目眩起来;很显然,酒精的作用开始渐渐显现出来;我强忍着困倦和一身疲惫勉强骑行到街里的热闹处,再坚持一会儿就能到家了;突然,迎面驶来一辆装满水泥的大卡车,道路没有那么宽,想躲开显然是已经来不及了;我下意识地转向旁边的大柳树,以避免和大卡车正面“接触”,因为过于紧张,猛踩刹车的同时却又将手里的油门加到最大;整个人直接甩了出去,并不偏不倚地正好砸中大柳树,失去重心的摩托车也随之撞了上去,两股作用力相交,直接把碗口粗细的大柳树撞断了。

  飞出去的那一刻我瞬间醒酒,所有疲劳、困意都消失不见了;三十多年来浑浑噩噩地生活,此时却无比清醒;感觉自己变得异常轻盈,全身上下似乎没有一丝压力,就连身体撞到树上也完全感受不到痛感,仿佛灵魂与躯体已经完全剥离了,正在慢慢地向上飘去;我下意识地胡思乱想起来,自己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事发地位于街里的主路上,紧邻着市场,往来行人很多。看见有人出了车祸,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大家不自觉地围拢过来;其中更有胆大者还特意凑到我的近前,可能是在辨认是不是自己熟悉的人。

  “林枫,快过来!好像是你三大舅哥!”一个围观者朝着正在路旁摆摊卖水果的、一个大腹便便的年轻人喊道。m.χIùmЬ.CǒM

  林枫,我的四妹夫,一个看起来十分富态的胖子,为人耿直而且没有什么心机。他和四妹筱菊结婚以后,夫妻二人一直经营着水果摊;林枫的父亲是个教书匠,家里就他一个儿子,因此经济条件不差,小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听到招呼,林枫赶忙分开人群冲到我的近前;因为体型肥胖,费半天劲才好不容易蹲了下来;他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最终确认眼前这个血肉模糊的人正是自己的三大舅哥。

  “筱菊,快点叫三姐夫开车过来,是三哥!”林枫当时就着急了起来,面朝自己的摊位方向大声地喊道。

  听见自己男人的喊叫声,四妹当时就吓傻了眼,边哭着边朝向路旁的一个小面食店跑去。林枫的三姐夫两口子在这边做面点,他们家有一个平时拉货用的柴油三轮车。不一会儿,林枫的三姐夫、三姐还有筱菊就都来到我的近前。看到地上躺着面目全非的我,四妹早已吓得不能出声,只是傻愣愣地站在一旁抽泣。

  “三姐夫,别看热闹了,快点把人抬车上送医院去!”林枫赶忙冲着自己的三姐夫喊道。

  关键时刻还得是男人,至少没有完全乱了方寸。

  “别费那个劲了,这人都不动弹了,还是通知家属往回拉吧!”瞟了一眼地上直挺挺、一动不动的我,林枫的三姐夫平静地建议道。

  此时我平躺在地上,脑袋耷拉着歪到一旁,并且顺着耳鼻口往外流血,连一点点挣扎的迹象都没有;但凡是有一点活下去的希望,也该稍微露出点痕迹。林枫的三姐夫肯定是不愿意让一个注定已经救不活的人弄脏自己的车,更不想用手去触碰这份“晦气”。

  “别他妈废话!就是死也得死在医院里,快点给我抬!”耿直的林枫瞬间发起飙来,毕竟是亲舅哥,不论是死是活都不能让人就这样躺在冰冷的马路上。

  在林枫的厉声训斥下,他三姐夫才极不情愿地伸出手帮忙把我抬上三轮车,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送往镇卫生所。此时已经有好心人给甄蔷送去消息,娘俩也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面对如此重症,镇卫生所根本就没有条件治疗,只是给我稍作包扎就立即安排救护车往县医院送。在车上,又急又怕的甄蔷几乎哭得昏死过去;小铁蛋则只是紧紧地搀着自己妈妈的胳膊,一声不吭,也没有流眼泪,其镇静程度超乎想象,同时也超乎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成熟。

  手术需要家属签字,看着颤抖的、已经握不住笔的妈妈,小铁蛋默默地接过护士递来的笔;尽管知道这个签字关乎自己爸爸的生死,他依然毫不犹豫地写了下去,因为他知道,此时除了相信医生,别无选择!

  我被几个身穿白大褂的人推进了一片陌生的天地。这里的灯光异常明亮,四周看起来也一尘不染的,难不成是天堂?感觉正躺在手术台上抢救的那个人与自己无关,我做为一个游离在异度空间中的灵魂仿佛更加惬意,没有痛感,没有喜怒哀乐,更没有尔虞我诈;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看你真正遇到事情时别人脸上的表情,此刻才是真正展现人情冷暖的时候;如不经此一遭,你永远也没有机会欣赏身边人的真情流露,毕竟大家的面具都戴得太久了,早已经和血肉融为了一体。

  渐渐地,我有了痛感,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鼻子似乎也能闻到医院消毒液的味道,断断续续地还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剧痛的自己渐渐地睁开了双眼,试图努力找出是谁故意惊扰我的美梦,是谁把我从天堂拽回人间,又是谁把飘飘然的我带回到这个现实的苦难世界!

  “醒了醒了,老三醒了!我弟弟没事了!”清醒后,我先听到一个充满惊喜和欣慰的声音,通过右耳的听力判断,这个人必然是大姐。

  听见大姐激动的欢呼声,在一旁焦急等待的其他人都赶忙靠近我的病床前,有大姐、三妹、四妹夫妇,自然还有甄蔷母子。在我转去县医院的路上,林枫几乎打电话把所有的亲属都通知了一遍,手术时大家则先后赶到。看我睁开眼睛,在场的每个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的亲人终于捡回一条命。

  这场严重的交通意外直接导致我的左耳听力几乎消失殆尽,尽管在家休养长达半年之久,却依然没有恢复;因为耽误工作的时间太长,加上之前得罪过车间领导,还没等出院我就惨遭工厂辞退,又变回那个“靠天吃饭,靠地穿衣”的老农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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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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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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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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